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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溅得常明浑身都是。
拼刺刀之战,往往是最惨烈的,也是最残忍的。
常明的亲兵有样学样,也是就地打滚而来,贴近敌军士兵,端枪就刺。
洪武见状,也率部过去,与敌军展开白刃战。
双方贴身拼刺刀,均是无法再开枪。
要是再开枪,便会误伤自己人的。
金万好仗着人多枪多,也是一声大喝“上刺刀,剁了姓洪的贼人喂狗!”
言罢,他也拿过一枝步枪来,上刺刀,端枪悄然上阵。
他趁洪武与其他士兵拼刺刀之时,金万好握枪狠命地朝其后心一捅。
第698章 刺刀见血
岂料,洪武刚好端枪捅死一名敌兵,抽枪反磕。
“咣……”
洪武的枪托刚好退撞在金万好的刺刀上。
两人皆被对方力度反震,各自退跃一步。
“金万好,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敢暗算老子。呸,老子宰了你!”洪武惊骇转身,怒吼一声,将枪一扔,纵身而起。
他凌空一脚蹬在金万好的枪杆上,另一脚扫向金万好的头颅。
他高大威猛,但是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兼之极度气愤,此时显得面目狰狞,一副要生吞活剥了金万好似的。
金万好“嘿嘿”冷笑,阴森森地说道:“就凭你?”
他咬牙切齿,双目喷火,显得穷凶极恶,似豺狼一般地张牙舞爪,弃枪侧身一闪,横拳擂向凌空的洪武左勒。
“砰……哎呀……”
洪武急于求成,却欲速则不达,想取敌手性命,反而露出破绽。
他左勒挨了一拳,惨叫了一声,勒骨欲断,痛彻心肺,凌空下跌。
金万好趁势飞身而起,凌空蹬腿,气势凶猛,端向洪武侧额。
“嗖……哎呀……砰……”
便在此时,不远处草丛中一箭射来,正中金万好右腿。
“嗤”地一声,这一箭竟然穿腿而过!
金万好惨叫一声,右腿竟然被箭射穿,血水急溅,凌空跌翻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洪武翻身落地,抢过一柄步枪,握枪下扎。
金万好忍痛翻身滚开。
韩军士兵,人如潮水,围向洪武。
十几枝明晃晃的刺刀,扎、捅、刺向洪武。
洪武左拦右格,上撩下拨,仍然难挡敌兵众多。
“嗤嗤嗤嗤……啊呀啊呀啊呀……”瞬时之间,洪武连中四刀,连声惨叫,浑身血淋淋的,命在旦夕。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在此时,不远处的草丛中,又飞来数箭。
围攻洪武的十余名韩军官兵,纷纷中箭,惨叫而倒。
却是外出侦察情况的易坚,恰好回山,发现战况之后,迅速组织一帮猎户,均是手持原始的弓箭,前来助战。
这群猎户,本是过着与世无争的深山老林里的原始生活,但是,自从凌军家驻扎莲青山中,他们便被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所震撼,也与军中的各级军官交上了朋友。
在十余箭的相助下,洪武这才得以救生。
但是,洪武各处伤口,均是血流如注,脸色刹时苍白,头晕眼花,身躯摇摇晃晃,几欲立足不住。
金万好忍痛探手,抓过一枝步枪,撑在地上,大吼一声:“弟兄们,开枪!”
他竟然不顾双方官兵刺刀混战,丧心病狂地下令亲兵朝洪武的残部也夹杂着韩军士兵开枪。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况万分危急,眼看洪武就要全军覆灭了。
便在此时,于志国、薛大妹率领特务营两个连,绕道而来,从背后袭击金万好。
两个特务连的官兵,如狼似虎,枪法颇神,机枪狠扫,金万好外围所部,瞬间惨倒一片。
“同志们,冲啊!一团,围左翼。二团,围右翼!绝不能让狗杂种金万好跑了!”于志国却真是来抢报纸的,扬枪而喊,且虚张声势,将两个连喊成两个团,以此恐吓敌军。
有效果!
“他娘的……弟兄们,撤!撤!给老子撤!”金万好大骇,但听山谷回声,不知对方援兵来了多少人枪,急忙惶恐地下令撤退。
两名亲兵扶他上了担架,抬着他拼命地跑。
血战暂时结束。
“呜呜呜呜呜……”
洪武、常明两人伤痕累累,浑身血红,衣衫破碎,都抱头蹲地,一阵失声而哭。
此战伤亡太惨重了。
他们两人率领一个营,血战两三个小时之后,伤亡两百七十多人,仅剩八十多人生还。
伤心啊!
心疼啊!
那是他们俩人多年所带的兵。
几个小时前,这两百多人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均是尸首不全地横躺、斜扭、萎缩地惨死于山野间。
“三少爷……呜呜……三少爷……”
于志国率部来袭,吓退敌军之后,还真在草丛中拾到了一份战事时报。
当他看到了凌南天死讯的“旧闻”,不由失声而泣,泪如雨下,双腿一软,跪倒在草地上。
“什么?”
“三少爷……真死了?”
“小鬼子……呜呜,老子跟你们这群倭贼拼了!”
众将士围了过来,争抢着于志国手中的战事时报来看,也都看到了凌南天的死讯。
有人愕然!
有人痛哭流涕!
有人破口大骂倭人!
有人握拳举誓要替凌南天报仇。
霎时间,山谷哭声回响。
全军同悲,天地同悯。
夜空漆黑,苍穹如魔。
晚风送寒,血腥流散,山谷阴森。
每个人的心底,都直透冰冷之气。
当薛长贵护送林依依回到此山谷时,闻得凌南天噩耗的林依依,即时晕厥在地,不省人事。
薛大妹伤感地背起林依依。
官兵们相互搀扶着,一起走向山腰。
火光猎猎,随风摇曳。
士气极度低沉,哽咽一片。
官兵们无精打采,毫无食欲,个个垂头丧气。
洪武、常明、于志国、易坚、薛大妹、刘喜洋、薛长贵等人围着刚从晕厥中醒来、坐靠树杆发呆的林依依,均是一阵心酸心疼。
他们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劝慰林依依好。
林依依背靠树杆而坐,双眼发直,头稍上仰,眸子无光,亦无泪流,樱唇蠕动,却无声响。
或许,在爱子失踪半年多的时间,她的泪早已流干。
或许,她此时是欲哭无泪。
她腹内阵痛,心如刀割,娇体颤动不停,容颜哀苦。
第699章 心冷心寒
在痛闻凌南天噩耗的这几个小时里,林依依如傻了一般,痴呆了一般。
她呆坐着,无语无泪,脸色苍白无比,毫无血色,宛若一个木偶人。
丧子之疼,揪心裂肺。
她的眼神呆滞的,象是在凝视着一堆坟,她儿子的坟!
没了儿子,林依依便没了所有的希望。
她的眸子湖里,美波已不会流动。
此时此刻,她小时候在大峰山下林家庄里生活,顽皮地捉弄心上人林伯仲的情景,一一浮掠上她的心头。
尔后,林伯仲惨死,她被迫成为凌雄小妾,双亲病逝,兄长失踪,悲惨命运的组组镜头,从她脑际间浮光掠影而过。
古城家变,凌南天惨遭凌辱,从军统兵,她也成为近八千人枪的最高统帅,时而风光无限,时而凶险重重。
但是,有爱子相伴,所有的风风雨雨,她都挺过来了。
所以,一直以来,无论凌南天或小或大,她每次小别回来,都会拥抱爱子,直当他仍是自己怀中的小婴孩一般看待。
对林依依而言,凌南天就是她的命。
凌南天死了,林依依自认为自己的命也完了。
往事历历,幕幕在她的眸子前掠过。
她时而微笑,时而酸涩欲哭。
当所有往事飘过她心头的时候,她喃喃地自问:“是不是我的前世太作孽?是不是我长得很克夫?很克子?是不是我诵经念佛不够诚恳?难道上天注定我这辈子无夫、无子、无人送终?我作过什么孽?我害过谁?为何上天要如此惩罚我?我错了吗?我错在哪里?”
洪武等各级军官,都是背靠背地,围着林依依坐着。
多时艰辛,营养不足,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恶战,饥肠辘辘,他们都疲惫不堪地眼帘下垂。
有的军官已响起了呼噜声。
薛大妹默默流着泪水,眼看周边的将士都晕晕欲睡,而林依依的眼神却仍在呆滞地向上望着什么。
她不由甚是担心林依依会傻、会呆、会病,或是会死。
于是,她凑近过来,扶扶林依依的玉臂,又移开手。
她抓起一条已经烤熟的番薯,除去番薯的皮,将番薯送往林依依的嘴边,低声劝道:“夫人,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三少爷走了,路总参谋长和三少夫人又不在,咱们所剩的将士都看着你,盯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测,那么,三少爷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这支队伍,就彻底完了。如若那样,三少爷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的。再说,那则新闻所说的内容,也不一定是真的。很多报纸,经常刊载的内容,都是瞎说。我认真地看了看三少爷的相片,那哪像他呀?体形发胖,胡子拉磋,披头散发。世人都知道,三少爷很帅的!说不定,那是韩复榘或者刘黑七故意收买记者瞎编的,他们可能想打击咱们的军心、士气,以便彻底打垮咱们这支队伍。世人都说,韩复榘想独霸山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不定,战事时报的记者被韩复榘重金收买了呢!”
林依依闻言,精神一振,侧目而视薛大妹,眼放异彩,却只是在瞬间。
她眸子光芒一闪而过,瞬间又灰暗下来。
泪水随之簌簌而下。
她噎声说道:“大姐,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可是,我养的儿子,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身形体态,便是他变成魔鬼,或是幻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你我都是当母亲的……你好心相劝,我很感谢。但是,你不用再说了……我……我……我吃了这条番薯就是……”
她说到后来,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却抹抹泪水,拿过番薯,轻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然后,她仍然很斯文地将这条番薯吃完。
只是,她的串串珠泪,再没停歇过,不时滴落在她手中的那根番薯上,一起送入她的嘴巴里。
咸咸的。
薛大妹被她如此一说,倒是无言以对。
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女,因为那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更何况,林依依二十年来,从未当凌南天长大过,一直都伴在凌南天的身边。
对林依依而言,爱儿胜过爱自己的命。
二十年来,无论是在明里,或是在内心深处,她只当凌南天是自己活在世上的唯一亲人。
她父母已亡,兄长失踪二十多年,前夫为后夫所杀,自己只是凌家排名最后、最无权无势的小妾。
在凌家的二十年生活,在世人看来,林依依是风光无限的。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却始终认为是屈辱的。
因为她与凌雄过的是一种没有爱的生活。
所以,在她内心,她只是与儿子相依为命的。
尽管在世人面前,她一直都给予端庄的容颜、灿烂的笑脸,展现的是翩翩风采。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是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