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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侠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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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浩一想也是道理,叹了口气:“唉,那般人花天酒地,你我却在这寒冬大雪中站岗,老天真是他妈的不公平。”
  郑四倒是想得开:“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都是命呀。”
  二人默然坐了一会,郑四骂骂咧咧地道:“他奶奶的,今天这天气冷得邪门,人都不敢出门了,我看我们还不如偷偷回去算了。”
  张浩哼了一声:“说起来容易,侯爷军令如山,你要不怕掉脑袋就走吧。”
  郑四站起身来原地小跑:“这么大的雪,就算有人祝寿也要冻脱一层皮。”
  张浩终也是抵不住寒意,也学着郑四站起身来跺脚,抬眼间却是吃了一惊:“郑兄,你看那是什么?”
  郑四眼尖,望见雪地里快速移来的小黑点:“嗯。一个人,一匹老马。”
  那灰衣黑骑来势极快,才一转念间便已快到了城门边。
  郑四笑道:“他奶奶的,真还有人现在入城,且待我去敲他一笔入城费。”提起大砍刀抢先下到城楼底下,摆了一个花式,倒也威武,大喝一声:“来人停步,入城交税!”
  张浩心道左右无事,若能捞点外快倒也不错,拎起墙角边的长枪,嘴里犹笑道:“郑兄等小弟一起发财……”
  话音才落,那一道灰影已直冲过来,寒光一闪:“当”得一声巨响,郑四大叫一声,大刀断为两截,脱手飞出,人已倒撞在城墙边,不知死活。
  张浩大惊,人早已闪开一边,呆呆看着那人风卷残云般直闯入洛阳城中,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郑四挣扎着从城墙边爬起身来,先是摸摸头还在不在,再对着张浩大叫:“愣着做什么,快去报信。”
  张浩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转身去告信,却见郑四嘴巴大张,两眼发直,人就像定住了般望向城外。
  张浩回头瞧去,但见又是一道黑影夹着一团风雪从城外再直冲过来,比起刚才那灰衣人的速度更像是快了数倍。这一瞧,就若整个大地都实实在在地震荡了一下,一口凉气蓦然就从张浩的胸腹间升起,憋在喉头:看来人那势不可挡凌厉无匹的架势,就像是要连人带马撞向整个洛阳古都一般……
  站在城门正中的郑四的身子就像一只木偶般被再度抛起,狠狠地撞在城墙上,再也爬不起来。来骑甚至没有稍稍做一下停留,带起一阵狂飚的冰雪径直荡入洛阳城中。
  直到这时,张浩的一声悸呼才和着郑四撞中城墙的一声闷响、和着嘴里的一口森寒冷气、和着这肆虐满天的狂暴风雪、和着那沁人肺腑的冰凉惧意——从喉头蹙出!
  锦官街。移风馆。戌时初。
  狂风卷着雪花,撞动着家户厅堂,摇撼着门窗梁柱,惊扰着人畜鸟兽,欺压着古树荒草。就若是对这个世界进行着一次天绝地灭的扫荡。整个洛阳城仿佛凭空失去了坚厚的城墙,而是暴露在飞雪与寒风的蹂躏中。
  罗清才坐在移风馆的二楼窗前,独自喝着酒。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的暴风雪,一任阴寒的冷风从大开的窗户中灌入,鹅毛般的雪片击在已被烈酒激得发烫的脸上。
  说起洛阳大才子罗清才,实是洛阳城的一个妙人。他本是名门之后,自幼家学渊源,极有天份,能诗善书,更是对琴棋书画花鸟帛绣等各等杂学均有涉猎。
  经他品评过的字画诗文必是令得一时纸贵;由他看中的锦绣帛绢一转手就是翻几倍的价格;经他相过的宝马名剑也必是引得豪门望族重金求购;甚至由他夸赞褒奖过的英雄美女也必能名动一时,令人钦佩羡艳……
  这样的人,一向亦是轻于疏狂,仗情骄纵,徘徊楼榭宾朋满座,流连青楼引酒高歌的。可这些亦都不是大毛病。罗清才最大的弱点只有一个——赌!
  所以他才能将祖辈留下的万贯家财挥空殆尽,成为洛阳城最有名的、无人不晓的一个败家子。
  昨夜与摇陵堂许先生的一场豪赌已将他最后的一座老宅和最后一串夜明珠输掉,现在的洛阳大才子已是身无分文了。幸好他名声在外,移风馆的齐掌柜仍是允他赊账。
  今日本是擎风侯的大寿,以往这般的场面如何少得了罗清才。可他今天觉得很累,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反正他一向矜傲惯了,擎风侯亦不会因此怪罪于他。
  此刻的罗清才,只想坐在这洛阳城最大的酒楼移风馆二楼上,一杯杯地把烈酒和着凛风冽雪倒入腹中。
  昏暗的锦官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惊碎了洛阳城的寂静。
  一匹黑马急驰而过,骑背上灰衣人掌中一柄利剑不停地轻刺马腹。
  罗清才不由勃然大怒,想要高声说话,却觉得酒劲上涌,堵住了中气,只得对着窗下长叹道:“此马虽非良骥,却也不由人这般折磨……”
  才一转眼,又是一骑飞驰而来。罗清才惺忪的醉眼里亮光一闪,击窗而赞:“纯种大宛名驹,虽是不配鞍辔,却也遮不住这份红透腰背、四蹄踏雪的高贵神骏……”
  他还想要再看清乘客的模样,但那马来势太快,一闪而过。只见得到那黑衣人的一道雄厚背影,腰间古旧长刀。
  又是一阵狂风卷过,与飞雪一并翻滚过街道的:是一盏残旧破损的宫灯、一把锈迹斑斑的马鞭、半张不见端倪的墨画、一束不显颜色的腊梅……
  罗清才苦然失笑,举起酒壶将尚剩下的半盏好酒洒向窗外,嘴里犹喃喃道:“这一杯敬与调停花间,这一杯敬与鲜衣怒马……”
  他醉了!所谓龙游浅滩、英雄落泊,也仅谋一醉而已!
  洛阳东。舞宵庄。戌时正。
  风灯摇曳,厅门掩映。屋墙似也在风的压力下倾斜、呻吟,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这狂风暴雪下挤得蜷缩、颤抖,发出摄人心魄的呼啸。
  段虚寸站在舞宵庄的门口,手捻三缕长髯,状极悠闲潇洒。他一面与祝寿的人随意地寒暄着,一面却不时地往舞宵庄外的官道上眺望着,好似在等什么人。
  一个肩宽臂长、精壮虎猛的大汉来到段虚寸的面前,躬身施礼,低声道:“侯爷问段先生何时开宴?”
  “再等半个时辰吧。”段虚寸看看天色,低低自语般道:“这份大礼应该要到了吧。”大汉应了一声,恭谨地执手立在一边,不敢稍有催促。
  “如此漫天风雪,段先生与安城主却仍视若无物,当真是英雄了得呀。”一个油头粉面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拱手谄笑道。
  原来洛阳摇陵堂除了总堂主擎风侯赵擎风外,最厉害的人物尚有三主二生一夫人。一夫人自是指京师无念剑派掌门人曲临流的宝贝独生女儿曲敛眉,二十二年前奉皇命嫁与擎风侯为妻,人称敛眉夫人。
  那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名叫安砚生,掌管摇陵堂中的金锁城,与舞宵庄的庄主林纯、梳平门的门主风入松同为摇陵堂座下三主。而段虚寸外号人称“算无遗策”,与另一位摇陵堂的实权人物“间不容发”许沸天同被人称为摇陵堂断续二先生,名为摇陵堂的客座师爷,实为总管,一般人均呼以先生而不名之,以示尊敬。
  段虚寸朝着来人默然点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安砚生却是笑脸相迎,不敢有失礼数。今日擎风侯五十岁大寿,凡是洛阳城中稍稍些头面的都来了,这些达官贵人个个都是有来历的人物,稍有疏忽,便可能种下日后的大祸。只是如今宾客齐聚,却迟迟不见主人开宴,此事确是有些蹊跷了。
  段虚寸眼望天穹,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思潮起伏,百念丛生。
  边尘散,胡马乱,笙歌舞,衣冠楚。大明经了几十载的开国盛世,刀影渐止,剑光隐市,武林也仿似沉寂了许多。
  然而江湖中人从来不受约束,如何耐得起这数年的太平。说来也奇,从前帮派割据、你争我夺时人人自危,巴不得早日有明君一统江山,还江湖一个和平;而待得朱元璋一统天下后,将张士诚、陈友谅等武林大豪逐一击溃后,江湖上群龙无首,偏又生出了更多的事来。
  武林中岂可一日无主。于是,六年前武当俗家大弟子“侠刀”洪狂在金陵府登高一呼,立时便集结了当时江南最大的几派势力,成立了炎阳道。起初炎阳道不过是江南武林的一个盟会,但由于“侠刀”洪狂一向素有侠名,更是有武当派这个大后台,加上江南武林的全力支持,引得各地的帮派组织纷纷投靠,这数年间江湖上最风光的便莫过于金陵府的炎阳道。后来炎阳道的声势越来越大,各路人马越来越多,去芜存精之下,年初便以五股最大的势力为主重新扩建了炎阳道,分立五堂。这五堂是:宜秋楼、凌云寨,渡微阁,淡莲谷,弄月庄。而郭宜秋,顾凌云,刘渡微,柳淡莲,萧弄月这五个人也成了炎阳道的五大护法,江湖人合称其为“秋云微淡月”。
  千古金陵,帝王旧州,皓月明空,炎阳当道。
  初时朝廷对此尚是睁只眼闭只眼,虽说江湖不比朝廷,却也必须有他的一套原则与规矩。成立了炎阳道严格划分了各地方帮派门墙的势力范围,大家各自紧守一方,互不相关,也少了许多的争执。然而时日一久,炎阳道的势力越来越大,北达塞外,南抵岭南,几已覆盖全国,再加上五大势力的成立,俨然成了一个江湖上的小王国,终令朝廷警惕。
  那大明的开国之君朱元璋就是江湖出身,如何不明白这些绿林豪杰的力量足可兴亡江山的道理,是以才登上帝位后便对武林大开杀戒,并一再告诫后人宁松边关亦要紧防江湖。明成祖在金陵即位后,一意励精图治,外征内剿,欲实现其“天下共主”的雄心,对身处金陵府的炎阳道多有借重之处,亦任其势力膨胀,三年前永乐十八年明成祖迁都北平后,渐不满炎阳道势力坐大,虽以太子监驻金陵府,却仍难释戒心。二年前明成祖一声令下,派原本就是江湖出身的擎风侯在洛阳成立摇陵堂,着力培养与炎阳道对抗的势力。
  只观摇陵堂的名字,就已可看出与金陵府的炎阳道势不两立。而江湖人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谁不想博个好功名以正出身!为朝廷所支持的摇陵堂在江湖上虽是成立不久,却也自是有其强大的吸引力,一时亦有许多江湖豪杰竞相投奔,与炎阳道对峙而立。
  初时摇陵堂羽翼未丰,尚对炎阳道摆出谦恭的姿态,时日一久,势力此消彼长,双方终于日渐交恶,已是势成水火,再难相容。
  而这一次,身为摇陵堂断续二先生之一的段虚寸等得就是来自炎阳道的一份“寿礼”!
  蹄音由远而近,在暗夜中显得犹为震耳。
  安砚生虽是摇陵堂三主之一,却也不甚清楚这个一向号称智计无双段虚寸的谋略,听得蹄音杂乱,唯恐有敌,当下便要跳出阻喝。
  段虚寸抬手止住安砚生,面呈微笑:“安兄不必惊慌,你可知来的人是谁么?”
  蹄音更近,顺着风雪直灌入在场数十人的耳中。眼利的人已可看见是一匹黑马载着一位灰衣人飞驰而来。
  安砚生并不是如他外貌那般粗豪,眼见灰衣骑者渐近,并不惊慌迎上。仔细想了想段虚寸的话,仍是不明所以,轻声道:“请先生明示。”
  灰衣人的身影已在数十丈外,座下黑马一声哀鸣,终于不支倒毙。灰衣人一跃而起,望都不望一眼垂死中挣扎的马儿,一手从背上取下包袱,一手抚着肋下长剑,仍是以那稳定而不变的节奏与步伐向前行来。
  段虚寸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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