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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淡莲面色微变:“苏公子是个聪明人,我亦不瞒你。只因我一念之差,受了铁湔花言巧语的蛊惑,以为与他联手可对付摇陵堂,事后却发现此人心计深沉,竟欲借兵蒙古侵我大明!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绝不会做那卖国求荣的事情,心中已是大大后悔……”
苏探晴朗声道:“既然如此,柳谷主便应该当机立断揭破铁湔的阴谋,为何反要替他杀了钱楚秀?”
柳淡莲长叹道:“铁湔将我淡莲谷‘莲花九剑’中的孙紫衣诱去当做人质,借以胁迫我,我顾忌孙紫衣的性命才不得不听命于铁湔。更何况在振武大会那样的场面下,如果任由钱楚秀当面指认铁湔,势必会牵扯到我,岂不是毁了淡莲谷的名声?所以我虽明知铁湔狼子野心,但他武功太高,又有人质在手,纵是抱着宁为玉碎之心,却不得不考虑淡莲谷几百姐妹的安危,其中苦衷还请苏公子体谅。”
苏探晴方知原委。心想钱楚秀若在振武大会上说出铁湔的阴谋,群情沸涌下确实也不会给柳淡莲分辨的机会,她为保全自身如此做法亦非得已。不由暗叹一声,名利二字误人至深,又岂独是柳淡莲一人?而昔日天下第一大帮炎阳道如今竟没落至此,柳淡莲身为护法却只好与铁湔联合,不由唏嘘而叹:“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可为何炎阳道却一直按兵不动?”
柳淡莲道:“此事我亦百思不解。虽然洪盟主身死,顾护法被擒,但以宜秋楼、弄月庄、淡莲谷的实力,再加上凌云寨一些矢志救护顾凌云的兄弟,无论如何也有与摇陵堂一拼之力,可郭护法偏偏隐忍不发,而萧弄月唯他马首是瞻,淡莲谷独木难支,亦不敢轻易出兵摇陵堂。后来有人说起铁湔欲发起振武大会对付摇陵堂的消息,我一时报仇心切便决定与铁湔联手,说好他暗中派高手替我淡莲谷出战,争夺振武大会盟主之位。谁知铁湔竟是别有用心,等我发现被他利用时已然晚了……”
苏探晴听到这里,心念一动:“给柳谷主传达消息的是何人?”
苏探晴看柳淡莲神情略有些犹豫,低声道:“柳谷主若是不方便说,可容小弟猜一猜么?”
柳淡莲不解地望着苏探晴,苏探晴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吐出一个名字:“江东去!”
柳淡莲面露诧异:“正是此人。他乃是炎阳道中极神秘的一个人物,平日极少现身,连我也只见过他四次,每一次都是戴着面具,不让人认出他的真面目。苏公子却是从何处知道这个名字?”
苏探晴心念电转,自己那日在山谷中听铁湔说到过江东去,却一直忽略了他,他既是炎阳道中的重要人物,为何又与铁湔暗中勾结?那日自己在襄阳城中跟踪的那个蓝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此人,想到许沸天曾说起过炎阳道的“影子杀手”,莫非就是此人?他脑中思索不停,随口回答柳淡莲道:“小弟只是无意间听到过这个名字,对其人亦知之不详。”这个理由原本牵强,但柳淡莲只是含混点点头,并不追问。
苏探晴看柳淡莲似是不愿意说起江东去的事情,转开话题:“柳谷主擒下我与林姑娘到底有何用意?”他想到柳淡莲早在振武大会上就给林纯下了手,显然是谋定而动,如今却看她对自己倒似没有了敌意,不免有些疑惑起来。
柳淡莲道:“苏公子不必多疑,铁湔在振武大会上认出林姑娘的身份告诉了我,我这才借与林姑娘拉手之机下了‘忘忧散’,再暗中布置人手,将你二人擒来。”
苏探晴插言道:“我本以为是柳谷主瞧出了林姑娘的武功,原来竟是铁湔告诉你的。”
柳淡莲脸上微微一红,叹道:“我前段时间得悉铁湔的阴谋,心中已大是后悔。但孙紫衣落在铁湔之手,才不得不虚应其事,哪还有心分辨林姑娘的武功。若非如此,我明明知道钱楚秀身怀‘夺魂鬼火钉’,又岂能闪躲不开?”
苏探晴回想她在振武大会确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此言应该不假。
柳淡莲继续道:“起初我想我想林姑娘是擎风侯义女,可擒下她与擎风侯交换顾凌云。但这如今事态已变,淡莲谷不会再被铁湔所利用,就算红袖未给你下‘凝怨盅’,我也绝没有相害之心,只想将你平安护送至金陵见郭护法,至于洪盟主的首级我已派人送至宜秋楼。”
苏探晴奇道:“为何柳谷主忽下决断?”
柳淡莲叹道:“我初时只道郭护法一意归隐,对江湖诸事皆袖手旁观。谁知他对铁湔的阴谋早有察觉,亦早订下了对付摇陵堂的计划,昨日收到炎阳道秘报,萧弄月竟已擒下张宗权。”
苏探晴恍然大悟,怪不得张宗权忽然再不现身,原来已被炎阳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捉了起来。
柳淡莲微笑道:“我苦于孙紫衣落在铁湔手上,无法与他反目,振武大会那日借口伤重回淡莲谷,已是有些心灰意冷,心想江湖上人心诡诈,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斗得过铁湔与摇陵堂,等救出顾凌云后便回到苗疆,再不管中原武林的事情。但现在知道郭护法既已出手,我再无所惧,迟早要找铁湔算算这一笔账。”
苏探晴见柳淡莲对郭宜秋信心十足,心想这位炎阳道二号人物虽是行事低调,江湖名声远不如炎阳道盟主“侠刀”洪狂,甚至比起顾凌云等人亦逊色不少,但在炎阳道中却是极有声望。
柳淡莲忽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道:“苏公子可否对我明说,你替摇陵堂做事是否是暗中奉了郭护法的命令?”
苏探晴吃了一惊:“柳谷主何有此问?”
柳淡莲神秘一笑:“我虽并未参与郭护法的计划,但想来应该如此,不然他为何要早早传下秘令,不许炎阳道中人在路上伤害苏公子与林姑娘?昨日又下一道秘令,让我护送你与林姑娘到弄月庄。起初我还以为他怕了摇陵堂,不敢得罪擎风侯派出的使者,现在想来,郭护法定是早有计划。”
苏探晴心中奇怪,他不但未见过郭宜秋,此次去金陵还身负暗刺他的命令,实在想不透柳淡莲为何有如此想法?难道是从郭宜秋的行事中瞧出了什么?不过却不能在柳淡莲面前露出自己并不知情,不然这一路上怕要大吃苦头,当下含糊点点头,心想等见到了郭宜秋或许便有分晓。
苏探晴又问到林纯的情况,才知林纯被擒后柳淡莲本要立刻派人通知摇陵堂换人,却被梅红袖苦苦劝住,到第二日收到郭宜秋的秘令后便不再为难她。只是林纯却病倒了,高热不退,这几日都在船上静养。
苏探晴听林纯病重,急忙要去看她。
柳淡莲将苏探晴的关切之意瞧在眼里,忽长长一叹,面上现出一丝忧色:“苏公子对我那痴心的妹妹可有意么?”
苏探晴一皱眉:“梅姑娘只是为了救我才下了‘凝怨盅’,柳谷主不要误会。”
柳淡莲沉声道:“红袖与我虽非一母所生,但我十年前离开苗疆时便只有她跟着我,这些年来出生入死比亲生姐妹亦要亲上几分。她既然瞧上了你,便是你的福气,我不管你与那林纯有什么纠葛,总之决不能对不起我妹子。”
苏探晴被柳淡莲说得哭笑不得:“这种事岂可勉强?”
柳淡莲怒道:“她模样不漂亮么?性格不温婉么?我刚才看见她手腕上有新伤,必是怕神虫在你体内作祟,以自己的鲜血相伺,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怎可说这种话?”
苏探晴一呆,心想怪不得自己醒来时觉得自己满嘴血腥味,原来竟是梅红袖割破手腕将鲜血送入自己腹中,又是感动又有些惊悸,一时喃喃说不出话来。
柳淡莲道:“还有五六天便可到金陵,你身体未复也不便直接去见郭护法,便先在淡莲谷休息几天,顺便也好与红袖拜堂成亲……”
苏探晴大惊:“我与梅姑娘只是初见,岂可贸然成亲?”
柳淡莲怒道:“江湖儿女才不要那么多讲究,此事便由我作主,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日后你若要再娶林姑娘也由你,反正红袖必须是正妻。”说罢不理目瞪口呆的苏探晴,转身出房而去。
苏探晴半天未回过神来,想不到柳淡莲性急至此,不由分说便给自己订下亲事,真是不可理喻,不由在心中大骂柳淡莲这个自己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略一定神,又惦记着林纯病重,起身出舱去找她。
才一出门,两名女子早等在外面,一人白服,一人青衫,对苏探晴一福:“苏公子身体尚未康复,谷主令我二人照顾苏公子起居。”
苏探晴还礼道:“不敢当,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白服女子娇声一笑:“我叫易素霄。”又指着那位青衫女子道:“她叫宁碧月。”
苏探晴听说过这两人皆是“莲花九剑”中的女子高手,点点头道:“听说林姑娘病重,小弟欲去看望,却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
易素霄道:“她住在船头顶舱,由我们带苏公子去吧。”
苏探晴连忙道:“不用麻烦两位姑娘,小弟自己找去便可。”
宁碧月淡淡道:“谷主严令我们不可离开苏公子半步,不要说去找林姑娘,就算是苏公子要方便一下,我们也只好在外面等候。”易素霄掩口而笑。
苏探晴一呆,听柳淡莲刚才一番话虽无敌意,其实仍是对自己怀有戒心,易素霄与宁碧月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宁碧月瞧起来还好说话些,易素霄却分明是六亲不认,只好摇头苦笑,任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心想若真是由淡莲谷一路“护送”去金陵见郭宜秋,实与“解押”无异,在气势上已是输了一筹,更莫说去执行刺杀行动。暗暗打定主意有机会便逃出,也可免得与梅红袖“拜堂成亲”。只是如今自己武功未复,又是在船上,易素霄与宁碧月两大高手的紧紧跟随下,哪还有逃脱的机会?
苏探晴所住之处位于船尾,三人穿过甲板往船头走去。他们所乘的这条船宽达十余丈,高有三层,足可坐五百余人,船顶上还设有箭楼与炮塔,十足是一个可移动的小型堡垒,只是为防官府纠查,炮塔中的大炮都已拆去。苏探晴瞧得咋舌不已,心想淡莲谷为天下第一大帮炎阳道五大势力之一,果是气势非凡。原来当初永乐皇帝在金陵即位后,开始了与其侄建文帝争霸的三年“靖难之役”,这些炮船都是当年大明水师所有,平定四海后,这些船便被改为民用,后来永乐皇帝迁都北平,炎阳道便买下这些船只以供己用。
淡莲谷大多是女弟子,各穿劲服短装,头扎丝巾,解锚掌舵倒也不见慌乱。苏探晴注意到那些女弟子瞧见自己后皆是神情异样,暗自指指点点说笑不休,他生性洒脱,只道这些女孩子少见男子,也还不以为意。
转过船舱,忽见十几步外一位女子婷婷俏立于船头,正是梅红袖。两人不料在此撞见,远远对视皆是一怔。宁碧月吃吃一笑,对苏探晴低声道:“若是想和红袖姐姐说话,我们两人可以不顾谷主的命令暂时回避一下,给苏公子行个方便。”
苏探晴这才明白为何刚才那些女弟子见到自己那般模样,想必柳淡莲这火爆性子早将自己与梅红袖的“亲事”告诉了全船人,面上大是尴尬。只是既然撞见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只好缓缓朝前走去,定下脚步打个招呼,抬眼看到梅红袖怀中抱着一个小动物,可不正是小风。
苏探晴大喜,原以为小风已在隆中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