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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探晴大喜,原以为小风已在隆中失散,想不到竟也在船上,跨前一步从梅红袖手中接过小风抱在怀里,哈哈大笑:“原来你这小家伙也在这里?”见小风脚上包着块青布,想起在隆中客栈里柳淡莲曾劈中它一刀,不由大是心疼。小风见到苏探晴亦是嘶嘶而叫,状极欢愉。
梅红袖本还颇有些手足无措,待苏探晴走近反倒神色如常并不见慌乱,只是面色仍有些微红,垂首望着小风笑道:“这小家伙好不厉害,那日咬伤好几位姐妹。若不是这几日与我混得熟了,抱都不让我抱一下。”
苏探晴问起缘由,才知道那日与林纯遭擒后,小风本已从窗口逃脱,但它极有灵性,知道主人落难,竟然一路追赶淡莲谷的马车,柳淡莲好不容易才命手下捉住它,却也因此被小风咬伤好几人。小风牙齿蕴有上千种剧毒,柳淡莲虽精通盅术懂得疗毒之法,亦对其束手无策,幸好林纯苏醒过来后按陈问风所授之法令小风帮伤者吸毒,方保住了几位淡莲谷弟子的性命。不过亦因为如此,柳淡莲对林纯一路上礼遇有加,不致让她大吃苦头。
苏探晴想不到小风竟然如此忠心:“世上那些背弃信义的人比起它来真是要汗颜无地了。”
梅红袖叹道:“天地万物无论飞禽走兽皆有灵知,岂能无情。”这话本是随口无心之言,但在两人关系微妙的处境下说出来却似别有用意。
梅红袖忽然手腕一亮,苏探晴侧目看到她手心中正是那只催发体内盅虫的金铃,心头大惧。
梅红袖却并未摇铃,缓缓道:“苏公子请放心,小妹那日种下‘凝怨盅’只是不愿谷主害你性命,以后绝不会以此为要挟。我虽不能替你解盅,但只要此物不在,你便与常人无异,由得神虫在你体内自生自灭吧。”语声未落,手一扬已将那只金铃抛入滚涌的江水中。
苏探晴又是吃惊又是感动:“柳谷主对我说起‘凝怨盅’的情况,姑娘此举会不会对自己有所损害?”
梅红袖淡然道:“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便无事。”
苏探晴勉强笑道:“小弟自己的性命当然会珍惜。”
梅红袖一叹不语,苏探晴纵是平日口若悬河,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一面抚弄小风,一面眼望江水。
但见江宽水阔,浪峰搓挪,江涛飞旋,激浪澎湃,加上江风劲疾,吹得衣袂飞舞,陡增雄志。苏探晴回想自己本为相救顾凌云,不得不答应擎风侯去金陵刺杀郭宜秋,在路上无意间识破铁湔的阴谋,又助新结识的大哥俞千山登上振武大会盟主之位,谁知与林纯一时不备中了淡莲谷的埋伏,还以为必会吃许多苦头,可如今事态急变,竟由是淡莲谷护送着去金陵;而莫名其妙地又惹来梅红袖对自己的情念,种下了缠身难去的“凝怨盅”不说,柳淡莲还要将她嫁给自己,当真是枝节丛生!等见到了郭宜秋还不知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不由大叹世事之奇,确是无可揣测。
梅红袖忽低声道:“林姑娘在二号舱房中,苏公子快去看看她吧,她寒热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又掩唇轻轻一笑:“你昏迷的时候叫了十九次她的名字。”
苏探晴想不到梅红袖竟然连自己叫了几次都记得清楚,大觉赧颜,喃喃道:“其实我与她只是普通朋友……”话一出口又立刻觉得不对,这岂不是显得有意令梅红袖对自己多些想法,急忙收声。
梅红袖目光若即若离地从苏探晴面上划过:“她亦叫过你的名字。”
苏探晴一呆,心头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
梅红袖将苏探晴的表情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我会让谷主收回成命,你不必为此烦恼。”转身飘然而去。
苏探晴抱着小风来到林纯的房间。林纯正躺在床上眼望房顶发呆,见苏探晴进来,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瞬及又板起脸孔:“跟着你这个呆瓜真是倒霉,竟然被人活擒,本姑娘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苏探晴又见到林纯装腔作势的可爱模样,心头止不住一分欣喜,也不计较她骂自己“呆瓜”,看她脸色苍白,花容惨淡,坐在床边关切地问:“现在好些了么?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林纯瞪他一眼:“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苏探晴笑道:“小弟知错,任打任罚。”
林纯眨眨眼睛:“那就罚你娶了梅姑娘。”苏探晴一怔,连林纯亦知道此事,想必是人尽皆知,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林纯见他不语,冷笑道:“看来我的提议正中苏公子的下怀啊!要不要我请个戏班给你凑凑热闹?”
苏探晴大笑:“我与你演一出逃婚记可好?”
林纯啐道:“你自逃你的,无端端拉上我做什么?”
苏探晴凑到林纯耳边悄声道:“听说姑娘梦中还在叫小弟的名字,小弟又岂能抛下你不管?”
林纯大窘,狠狠给了苏探晴一拳,她虽是大病初愈手上软弱无力,苏探晴脸上痛苦表情却做个十足,林纯瞧他装模作样,终忍不住“噗嗤”一笑。
原来林纯听到擎风侯当年下令屠村之事后,心中的结一直未消,中毒被擒后惊怒交集,第二日便一病不起。一路上柳淡莲虽然并未难为她,但她心中苦闷,不饮不食亦不与别人交谈,病得越发沉重。她本就是心病,此刻与苏探晴开几句玩笑,虽仍是头昏眼花,但已觉精神大振。小风看到主人病情好转,也跳上床来用嘴拱林纯,两人与小风笑闹成一团。
苏探晴与林纯平日虽不苟言笑,却因为顾凌云的缘由总有一层隔阂。此次双双落入敌手,起初各自担心对方安危,不知不觉中思念渐深,如今虽危机已过,但淡莲谷敌友不明,到了金陵后更是生死成败难料,在这种前途未卜、患难与共的情况下,关系不由更为亲密了几分。
林纯病尚未痊愈,玩闹一会后体力不支。苏探晴要给她把脉察看病情,林纯却背过身去,冷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苏公子马上就是淡莲谷的姑爷了,岂敢劳你大驾?”
苏探晴苦笑道:“怎么你也开我玩笑?”
“你与梅姑娘一见钟情,此事人人皆知,何来玩笑?”说到这里,林纯神色亦有些不自然:“只希望不要忘了你的好兄弟还在牢中。”
想到身陷囹圄的顾凌云,苏探晴长叹一声:“你身体未复,这两日好好休息,病好后我们就寻机会逃出去,总不能真由着柳淡莲将我们送到金陵。”
“柳淡莲认得小风是义父的宝贝,加上大哥现在又是振武盟的盟主,量她也不敢把我如何?你目前不必管我。”林纯扁扁嘴:“凭你浪子杀手的功夫想逃出去易如反掌,只怕惦记着梅姑娘才不肯离开吧。”
苏探晴无奈,只好对林纯说出实情:“我目前内力尽散,与废人无异,如何逃得了?听柳淡莲的口气,只怕还要等六七日后才能恢复过来……”当下将自己中了“凝怨盅”之事告诉了林纯。
林纯只是从淡莲谷弟子的闲谈中知晓苏探晴与梅红袖的“亲事”,听了苏探晴讲述,才明白其中竟有“凝怨盅”这一层隐情,想到盅虫在他体内亦觉心惊肉跳。
苏探晴苦笑道:“现在你我两人一个病重体弱,一个失去武功,纵想逃走也是有心无力。只有慢慢等待机会了。”
林纯一想也是实情,又忍不住调侃他:“看来你这个淡莲谷的姑爷是做定了。”本是笑语出口,说至一半蓦觉悲从中来,泪水涟涟而落。
或许林纯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滚下的泪珠是因为病痛,还是缘于对自己身世的怀想,抑或是为了苏探晴与梅红袖的“亲事”。
大船顺江东下,扬帆鼓风十分迅快。自从那日在船头与梅红袖相见后,她终日躲在舱中,柳淡莲沿路上令人购买喜袍吉服等物,看来梅红袖劝阻无功,柳淡莲打定主意要乱点这一场鸳鸯谱了。苏探晴亦只得由她,心想自己堂堂浪子杀手若真被人强逼入洞房,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等到武功一复便寻机逃走。只是这一路上易素霄与宁碧月不离左右,苏探晴莫说找到脱身的机会,就连与林纯说几句话亦要防隔墙有耳。他自幼离开金陵后再未回过江南,此刻重见故地风物,勾起思乡之情,索性放下心中杂念,一路欣赏风景。
船经九江、安庆、铜陵、芜湖等地,五日后到达江宁府。经过几天的修养,林纯身体已康复,却也因此得到两名淡莲谷女弟子的随身“照看”,一行人弃船上岸,往东南方行去。炎阳道五大势力中,除了宜秋楼地处金陵外,渡微阁在金陵东面汤山,凌云寨位于金陵以北紫心山上,弄月庄设在金陵西南方秣陵府界内,淡莲谷则在金陵西边江宁府的莲花山中,呈犄角之势互相照应。其中弄月庄与淡莲谷相隔最近,只有十余里的距离。
下船时苏探晴与梅红袖彼此默视一眼后并无言语,梅红袖明显变得憔悴,眼光里似也有些怨意。一众女弟子仿佛也感应到了梅红袖与苏探晴之间并非她们所想像的“情投意合”,不再随口开玩笑,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莲花山占地并不宽广,却是山峰耸峙,崖壁陡峻,更有满山苍松,茂密翠荫。遮天丛林中隐现崎岖山路,一行人走走停停,满目望去尽是崇山峻岭,叠翠层林,不见人烟,就若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充满了不为人知的神秘与奇幻。
走了半日到达一处谷地,那谷地极为险峻,上方山势环抱,密叶叠嶂,将头顶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天光。谷口狭窄仅馀一线,中间写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淡莲谷”。
入得谷中,才发现谷内却是别有天地,极为宽阔平坦。山谷呈长蛇形,蜿蜒而进,谷中借着天然险障设有栅栏、箭楼等,为防敌人偷袭与火攻,树木皆是削去枝叶仅余树干,树干上不但设有机关,还涂了一层防火的胶液,在谷地最深处靠着山坡以木石临山搭建起近百房舍,绵延里许。而谷后通路已被堵塞,仅留两骑并过的一处狭窄通道,用以紧急情形下的撤退。
按理说这种谷地原是难以防御,但广布峰顶的云烟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由谷中透过林叶还依稀可见前面数嶂雄峰,而从山顶上却极难看清谷中虚实。柳淡莲九年前在江湖上成名,四年后加入洪狂所辖的炎阳道,淡莲谷亦因她而得名,弟子约一千八百余人,其中女弟子占了多数。柳淡莲虽为女流,却因性烈如火,赏罚并重,治军极严,所以淡莲谷虽是人数并不占多,亦没有足可独当一面的高手,但在炎阳道中五大势力中排名第三,仅次于宜秋楼与凌云寨。
安顿已毕后,已是傍晚时分,匆匆用过晚膳后,柳淡莲集结淡莲谷弟子在大厅中议事。不知是防苏探晴与林纯趁机逃走还是免生疑心,柳淡莲并不避讳苏探晴与林纯,请他两人一齐参加。
淡莲谷此次去参加振武大会,除了谷主柳淡莲外,莲花九剑中只有梅红袖、易素霄与宁碧月三人随行,目前除了被铁湔扣为人质的孙紫衣外,其余五人尽皆在场,柳淡莲一一给苏探晴介绍。苏探晴含笑打过招呼,目光与梅红袖轻轻一触即分。
林纯见那八名女子高手形貌各异,忍不住低声在苏探晴耳边道:“你艳福不浅呢,瞧起来梅红袖在淡莲谷诸人中生得最美丽。”说罢趁人不注意,在苏探晴胳膊上狠狠拧了一记。
苏探晴猝不及防,险差叫出声来,转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