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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如果事情紧迫,不妨留下书信,待仆役送饭菜进去的时候,一并送进去。”陆敦义一脸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的表情,让张衡路犹豫了。
事关重大,到底要不要留信,这是个问题。
左思右想,张衡路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随后向陆敦义要来火漆,重新封住,这才郑重地交到陆敦义手里:“此事太过紧急,只能如此,还请陆主事见谅。此外,书信务必交到陈国公手里,不然,你陆家,还有我,只怕将来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事急从权,也只有用这种虚假的恫吓,让陆敦义明白,这单薄的书信份量有多重。
第四百一十七章一个学派的萌生
张衡路不能就此回去。
他还需要等待一个答案。所以即便知道需要虚度半日光阴,依旧如此耐心的等着。
只是,晚饭时候得到的答案,差点让他崩溃。
罗彦倒是也知道事情重要,还将回复放在密封的信封中。但张衡路取开看的时候,上边赫然写着:“不急在一时。”
张衡路想骂人了。什么叫做不急在一时,难道非要逼着李世民将太子给废了,这才要着急么。顿了顿足,张衡路气的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往陆府内宅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便走出了陆府。
自己这般火烧火燎过来,却遭受这般的答案。张衡路发誓定然要将这件事情告知东宫的所有属官。这些,便不是其他人能够知道的了。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陆府倒是没有因为张衡路来过便重新变得热闹。谁都有自知之明,不是没一个人都有那般显赫的身份。
当陆府的中门再次开启的时候,走出来的便是闭门十天的罗彦,以及陪着他一道前往苏州的长乐和陆敦义了。
一切庶务都由杨说老先生张罗,罗彦自然乐得清闲。提前几天到达苏州,却是因为罗彦作为讲授之人,总得提前见见那些知名的大儒。
舟行一天,一行人就此到达了苏州。不过,却并没有在城里下榻。
此次讲学的地点乃是苏州城外一座小山上。杨说老先生找到此处,乃是因为山下便有一座当地豪绅的庄园。正好可以供前来的士子们休息。
罗彦的住处自然也在这里。通报过后,很快长乐和陆敦义便被带去安排住处,而罗彦则是被带到了一处小阁楼。
缓缓沿着楼梯往上,踏足二层的时候,便看到杨说老先生正陪着几位和他岁数差不多大的老儒说话。见罗彦上来,当下高兴地说道:“来来来,看看我江南这一辈的俊彦。”
起身走到罗彦身前,指着方才坐在他身边的那位说道:“这位是道珩,听名字是方外之人,其实乃是名儒。《春秋》一道的传承,天下除他之外,寥寥无几。”
道珩人如其名,确实有些仙风道骨。一脸的祥和看着就给人一种好感。
罗彦躬身一拜:“多闻先师提起黄山名儒,今日一见,罗彦三生有幸。”
“哈哈哈。”被人说出来路,自然比那些客套的久仰大名要好很多。虽然是一位后辈再说,但也足够让这位老先生开怀了。
朝着罗彦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罗彦。
接着杨说指向他另一边满面虬须的老人,带着几分调侃:“你莫要看他凶恶,他是我们之中性格最好的。江宁怪客客守中。想来离你庐州很近,你是知道的。”
罗彦哪里能不知道。他在长安的时候,还接触过这位教授过的学生呢。自然也是一拜,客套的话,却也不再多说。
当杨说再次指向一位的时候,罗彦苦笑了一声。
这位罗彦绝对认识,因为这就是他们庐州来的。
“尚可先生,才是小子真正的久仰大名。当年尚可先生门下求学弟子众多,罗彦也曾去过一趟。奈何当时家境贫寒,不能久居,未曾熬到与先生亲见一面。”
被罗彦这么一说,杨说笑了笑:“尚可,你这回可是将一个好弟子给放走了。”不仅是杨说,便是其他人,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唯有尚可,一脸苦笑:“原本我倒是极力反对沙门。不想这回还非得信一次。万事还真是有缘法啊。”
又见过几位,也都是江南各地颇有声望的老儒。
待杨说拉着罗彦坐定,这才有人好奇地问道:“罗彦,我等听闻你要讲学,便受邀前来。只是,你要讲什么,能否提前让我等听听。”
虽然名为好奇,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考验。如果罗彦所说能够通过他们的考验,杨说的心意,他们自然便会认同。但相反,那就不好意思了。
到时候听听也就罢了,却也不会过多为其捧场。
“后学仕宦十载,官学和地方都有涉猎。其中就发现了一个怪象。士林之中,有不少人将先贤之言奉为圭臬,以至于涉及俗务,悉数照此而行。以至于为官者迂腐,为民者刻板,闹出了不少笑话。以是此次讲学,我便要说一个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不少人对于这个新的名次感到不解,不禁追问。
“不错,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所有人都去做了那空谈的读书客,谁来救济天下的生黎。先圣与乱世东奔西走,为的不正是这件事情么?”
儒家是入世的学说,空谈自然是入世最大的敌人。他们这些老儒有不少都是经历过仕宦的人。虽然也有一直在野的,可也少不了向皇帝上疏。
种种言行,都是与这个知行合一符合的。
自然,就不会有人反对。反倒是因为罗彦短短几句话,让几人好生激动。
“说的好。早些年就听闻士林有个狂生,说读书若不能救济黎庶,还不如去做那庄稼汉。想来那个狂生便是你了。罗彦,别处我不知道,在江南你说的那种读书人委实多了一些。好好讲,让那些个自娱自乐的后生们听听,什么才是担当。”
这话可不是杨说说的,而是那位江宁怪客。
当然了,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不住的点头却也告诉罗彦,这件事情,他们同意了。
杨说老先生尤为高兴。罗彦虽然是陆德明的弟子,但是这回苏州讲学却是他促成的。这样顺利通过江南最顶尖的一批大儒的考验,那么罗彦在江南士林的地位,算是彻底稳固了。
算上长安,罗彦已经算是正式迈出了那一步。
一时间阁楼上的人聊天的气氛越发和谐了。
转眼间讲学的日子便到了。
一大早便陪着这些大儒们走到小山顶上,看着上边约摸十数亩的平缓地势,罗彦乐了。此时山顶早已坐满了士子,估算一下,少说也是上千人。
这样的场面不可谓不宏大。
就要入场的时候,一干老儒忽然站稳了身形,将罗彦往前边一送:“既然你是主讲,便由你来带我等入场吧。”
这份礼遇,委实让罗彦大吃一惊。
一干老先生说的是带,而不是等。显然,是要将罗彦奉为主角,他们全都甘愿做那个陪衬。
但是罗彦也知道,此行事关自己迈出关键的那一步,既然这些老儒们都同意了,那么自己就必须去做好。
朝着杨说等人一拜,罗彦转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阔步往人群中心走去。那里早已备好了胡床,只等他们坐上去,这次讲学便正式开始了。
“儒有三伦:大德无格,大化无界,是为上伦,上伦如日。”
此言一处,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这是要给儒家定格调啊。这一个上伦,只怕只有传说中的圣人才可以做到吧。
“无遇不征,无方不利,是为次伦,次伦如月。”
这个倒是大家可以接受,方才跟在罗彦身后的这些个老儒,在大唐境内便有这般的厉害。所以现在也就不会有人说罗彦在空口说白话了。
“己独昭昭,人皆昏昏,其伦为下,下伦如星。亦有非伦,非伦如萤,萤不可乱星,不必为辩。”
这回可是说到这些人了。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罗彦说这句话的时候对着所有人,而不是像方才那般朝着身后的大儒们点头示意,便知道其中意味了。
这种场合自然有人想要出演反驳,但是罗彦接下来的话便彻底堵住了他们的嘴。
“仲尼,子舆言道德必及事业,皇皇救民,辗转乱国,日不宁息……今于其内致精,于其外若遗若忘……”
这哪里是讲学,分明是在打脸。对比先圣的作为,今日能够继承下去的,估计只有书本上那些个言论,而不是效仿先贤的作为。
不少人因此惭愧地低下了头。而罗彦的身后,一干大儒们也就此反省,很多道理,是罗彦先前没有提出来的。现在听来,不仅觉得新颖,而且说服力更是巨大。
当半个时辰之后,罗彦讲学的第一个小节才正式结束。但是胡床之下,不少人都听的冷汗直流。
几乎是每一个段落毛都能够很是尖锐地提出他们如今的问题。先前只觉得自己所谓乃是高士,可是现在罗彦压根不留情面地告诉他们,太平盛世玩这个的,才是真正的失败者。
谁愿意背负这样的鄙薄。可是之前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为他们提供半点辩解的勇气。
而胡床之上,罗彦身后的一干大儒们,此时却议论纷纷
“不想罗彦的话居然这般辛辣。还好老头子我也还做过不少实事,不然此时定然要羞愧的自己走下这胡床,坐在那些士子中间,好生听罗彦教训我等。”
“汗颜,汗颜啊。真是如同黄钟大吕,听在我耳,振聋发聩。”
如此这般的夸赞下,是罗彦越发坚毅的脸。
第四百一十八章江南自此再无声
罗彦所讲,正是后世王阳明创建的那套知行合一的理论。虽然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是罗彦更多的,乃是将这套理论中的精华,配合自己的见解,加上对于时代的适应,重新创建出来的一种学派。
如果非要说到底算是什么,那只能归于半个心学。
天气本就炎热,又被罗彦这般尖锐地批评,若非还时不时吹来阵阵清风,只怕有不少人会因此晕倒。
讲了足足四个时辰,罗彦这才将自己心中所想讲授了五分之一。很是谦虚地朝着胡床下一拱手,这才扶着杨说老先生,陪着其他几位,在崇敬的目光中缓缓下山。
回到庄园的一干老儒并没有身体疲惫,就直接回去休息。而是拉着罗彦前往正堂,一起谈论今天讲授的内容。
“罗彦,你老实告诉我,接下来还要讲多少东西。”客守中很是急切地问道。
一个新的学说流派,代表着有大量的思想著作问世。罗彦今日所讲,已经足见苗头。如果接下来的时间不短的话,只怕罗彦的这门流派已经彻底成形了。欠缺的,只有发扬光大了。
罗彦整理了一下思路,很是诚实地回答:“今日所讲,乃是前段时间罗彦整理的五分之一。如果这几天还有感悟,兴许能够再讲六天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有六天,这岂不是说?
“罗彦,你这个学说,可取了名字?”杨说一脸凝重,朝着罗彦问道。
如果说罗彦连名字都起好了,那么就太可怕了。这才三十出头的后辈,就已经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原本罗彦也想说没有的。
可一想自己的思想来路,也不愿将那个响亮的名字抛弃,于是郑重地朝着所有人一拜:“晚辈这门学说,归根究底,要讲求一个良心。便起名叫做心学。”
“良心,心学。好。”这回再也没有人愿意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此时的罗彦,在学问上已经足够和他们并列,那么,先前那种将罗彦当作是一个后辈的心态便需要换一下。
一阵沉默之后,杨说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