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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烟笼
石楚不是晋蘅,无法强留下苏辛。当她的背影在他府门前消失的那一刻;他觉得那片衣角就像是一朵注定漂泊的云;从他的天空里掠过,终不知会消散在哪里。她孑然一身地来了;又孑然一身地去了;整个府里不曾撷下她半片影子,干净得如春梦无痕。
如果无法改变这“空”的结局;但可以选择形式,石楚宁愿是一场大雪掩埋了她的行迹。好歹那皑皑的大雪下面;还有迹可循;而非如今这般空荡得令人心窒。
他回首环视了一下这曾经令他一时无比欢欣、满怀憧憬的宅邸;感觉一叶飘零;天凉好个秋。
苏辛临去时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万一无用武之地,还得烦请楚兄再收容几日呢。便是真如我所愿,楚兄于我而言,依旧是亲人一般,聚的日子还长,做什么如此依依,让人看了笑话。”
的确,她还未必能够成功呢。他不知道红素为何突然同意带她走。红素自己也没想明白,那念头好像是一瞬间袭来的,却执着得紧。她如此宽慰自己:带苏辛走没什么不好,有她在明光宫,谅石楚也不会坐视不理。上赶着倒贴给她的买卖,她奈何不为?
而于石楚,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苏辛会有何异术秘技帮人退敌的。她像被人撒出去的可怜豆子,可不像会撒豆成兵的神仙。到头来,只怕还得他去把她给捡回来。石楚希望事情如此。
对没有回报的事情、不知结局的等待,常人能坚持多久?石楚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此时此刻,他还不想就此放弃。苏辛像一盏灯,恰巧在他眼前燃亮。这世上还有数不尽的灯,只是,他偏巧偶一停步,望见了这盏,或许,只是这咫尺的距离,作了骗人的说客,也或许,那天涯海角的寻觅,实在令人望而却步,他懒了,便只就近地望着这一盏,看似无比坚定的执着,不过聊以自0慰。痴情背后的真相,有多少是我们不愿去细究的“空”……
且说那红素带着苏辛来到明光宫后角门,蔽身在角门外那一丛正盛的花树间。红素道:“你且先等着,我去引开望哨的小贼们,再回来接你。”
不一时,红素拍着两手上的尘土便回来了,脸上斜斜地扬着笑,看似心情不错。她道:“走,没挡路的吠犬了。可算让姑奶奶出了一口恶气。”
苏辛不由自主地看看她衣衫上那道剑痕,不知那替人偿债的可怜喽啰落得了怎样下场。她望望这城郊傍山依水的明光宫,一眼望不尽琼楼瑶殿。那高高低低错落缠绵的屋顶檐角,挨挨密密,令人望之生畏。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那高高的行廊间似有仙影飘过。明明一派出尘仙家的作风,却是邻世而居,偏择了这么一处繁华所在。
红素也不理她出神,直接拉起她便走。回自家地盘还要这等偷偷摸摸,委实令她心里憋屈烦躁得很。
进得院来,是一处园子,林树森茂,时有爽风,看似已是几十年以上的经营。苏辛不禁仰起头,想望着夜沉星渺,飞天的高手从树间掠过,一片轻扬的衣角,半段似仙的传说……
“这都是你师傅布置的?”
红素有些得意,“自然。自从离了师门,这明光宫是师傅一手所创。”
“这林木森茂,倒像是有几十年的光景了。”
“师傅正是看中了这里的林木,才在此立宫,将这高拔林木作了宫中后园,晚间在此习武,听风林叶声,惬意爽畅。”
苏辛点头,“果然好意象。”
“你想不想去师傅房里看看?”红素说罢自己也是一愣,但竟丝毫未觉不妥。
“哦?可以么?”
“当然。如今这宫中,我说了算。”红素自嘲。
明光宫果然剩下的人口极少,除却各房各殿伺候的仆役侍婢,只怕能打架的排排站,正好能将刚刚提篮而过的两名侍女篮中的红果分个干净,一个不落。
那红果果是给明真送去的。孕妇嘛,特殊……红素扶额。
穿廊过殿,来到一瑶台般的所在,雍容华贵,甩萧妃十条街。苏辛暗暗纳罕,终是忍不住问道:“怎的你这明光宫竟似皇宫一般,只怕比皇宫还要侈丽。”
红素一笑,“天高皇帝远的,管他这许多?只要师傅住着舒心,才不去管什么僭越与否呢。如此二十来年了,也不见有人来生事不是?”
苏辛心中一动,原来有江湖的历史是如此与众不同。看来,她先前那堆二十四史还是二十五史的,没一个是有真正高手的历史。高手,只存在于传说……
有山河野心的高手,作为一个悖论般的假设,连传说都上不了……于是,会像时间机器一样神秘惑人。
“你说这世间的高手为了江湖地位争得头破血流,那左冷禅怎不想着去做皇帝?”苏辛突然问道。
“谁?”红素没大听明白。
苏辛一笑,“我随口乱说的,不必当真。”
红素不知如何接话,便丢过不理,直直将她带入房中。
那是一间陈设华丽的闺房,笼纱香,垂天帐,梨花几,湘妃琴,点点红绫隐,丝丝冰绡滑。处于其间,临窗听芭蕉雨落,凭几摹卫夫人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好不悠哉自在。
屋中北墙上只垂一画,为一提剑美人,广袖高鬟,长眉凤目,翩然斜顾,与春争晖,眉眼间与明真仿佛,倾城国色,却多了几分清豪。苏辛料定必是红素师傅的画像,心下只道这是个颇有些傲气又自恋自主的女子。
“这便是明真的母亲。”红素道。
苏辛点头,又忽地一怔。
恰一女弟子急急跑将进来,对红素秉道:“大师姐,不好了,刚刚茱萸传书回来说,路正瑾那厮亲自带了座下众弟子已然到了湖州。”
红素一惊,“来得好快!”说着也不管苏辛,一溜烟随那女弟子不见了踪影。
苏辛怔在当场,一时不知是去是留。她下一个该好好瞧瞧的,便是那路正瑾。但如何能混近其身呢?听这名字,倒像是个正经严肃的女子,但这行事,颇不相类,趁人之危,算何英雄?
正自思忖,忽地闻听一声咳嗽,抬头看处,只见一绛衣华服丽人,年纪大概三四十之间,甚是高挑,浓眉星目,颇有威仪,正走进屋来。
她脚步有些虚浮,微倾了身子,貌似伤了内力,元气有损。
她定定地看了苏辛半晌,见苏辛不动,只是直直地盯着她,勾起一抹笑,道:“这位姑娘却是谁?怎的在这里?”
那声音雌雄莫辨,甚是动听。
苏辛微倾了倾身子,聊以作礼,恭敬道:“这位夫人,我是红素姑娘带进来的,正不知该到何处寻她,不知可否相携?”
那人颇讶,“她怎的带姑娘来这里?”
苏辛道:“只因……”旋一思索,改口道:“我素来景慕宫主威名,特来参拜。只是如今宫主闭关,见不得真面,便只好央了红素姑娘带我来宫主房中瞻仰瞻仰。”
丽人笑言:“哦?那姑娘觉得如何?”
“风清自在,只怕这世上再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了。”
那丽人脸现些微嘲笑,苏辛眼尖,心下一愣,又道:“只是……”
丽人抬眼瞧她,“只是如何?”
苏辛笑道:“陈设虽然华丽,但无一不是烟笼寒水月笼沙,一派清绮迷蒙。只怕宫主心中有思,自在也只是表象。内里空寂无人可诉,诉诸瑶琴,弦断谁复知。”
那人笑道:“一派胡言。”
苏辛好奇道:“夫人又是哪位?”
丽人微笑,“我是谁且先不急。只是江湖皆知明光宫主虽有时糊涂,却最是逍遥自在,把酒吹笙,杏花疏影,满世里的放诞悠哉。便是有甚忧愁,杯盏之间也即无踪可觅,怎会如你所说凄清落寞?”
苏辛摇头,“正如你所说,既然宫主潇洒悠然,自当光朗爽霁,又怎会独独钟爱这一派靡丽绮蒙之美?卧室为人之私隐所在,最是能观其内心容止。可见即便宫主豁达,也自有一段伤心,终生难遣。”
丽人一怔,“终生难遣?”
“人之归矣,天地之所共恨,古今不免。”
丽人神渺智销,眼中空旷,喃喃道:“虽是古今不免,但若是人为,又当如何?”
苏辛不解,只觉眼前之人气势威仪皆在人上,不似凡人。她试探着小心问道:“夫人究竟是谁?是宫主的……知己好友?”她越想就越是想不通,怎的听了她的话,这人如此感同身受,反应如此奇怪?若是宫主的朋友,自然应当不屑或动怒,便是觉得有理也不过唏嘘一番,怎的这等黯然销魂,似别似怨?正自惊疑,忽地那人如鬼般飘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苏辛惊怔下抬头一看,正将目光落在那人颈间,竟发现,此丽人,分明是个男子!
红素恰在此时进来,见状忽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当地。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就是个不守承诺的渣啊
☆、第八十一章 洛姚
苏辛不禁向红素瞧去,却听她叫道:“师傅!”
苏辛大怔;再瞧向那绛衣丽人;只见他也在盯着红素,双眸微眯;似是发怒。
半日;他越过苏辛走进里面,斜靠在一披月横塘的碎锦纱软塌上;宽大的袖摆华丽地铺展开来,像一团盛放的焰火;仿佛永不凋落。
苏辛喃喃:“那画中人……”心内随即恍然;怪道那时红素只说“这便是明真的母亲”;当时还奇怪她怎的忽然改了称呼;不再口口声声的“师傅”;却原来这明光宫的老大竟是个爷们儿!
这便很好地解释了为何这“自有一段伤心”的宫主房内,怎的竟无一处感怀恋人的地方,使得这朦胧的伤心全似云中雾里,隔空海蜃。苏辛本以为是其隐忍倔强、不愿落了痕迹让人知晓,不想恰恰相反,若是个男子,只怕这屋中便处处皆是缅怀痕迹。
梨花几美人带雨,湘妃琴竹泪斑斑。空墙垂画,其思也永;雨打芭蕉,其情甚哀。如此,这性格思致便与初时所想大为不同了。
苏辛仍觉着不对,再细瞧向那斜倚着坐、闭目养神的丽人,端的美艳无方,若不细审,定以为女子无疑。他那身衣裳也甚是让人起疑,怎么看都像是多了些英气的女装。但英气再灼人眼目,女装就是女装。再瞧他发饰,依旧可男可女,令人扼腕顿足!
苏辛忍无可忍,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百个惊疑不信,终是讷讷开口问道:“夫人……究竟是男是女?”她若不弄清楚此事,怕是一百年也睡不着了。她想,她家宝宝应该也想知道。于是,她一点也没有无礼的负罪感。
但转念一想,若是个男子,怎的开始便坦然接受了“夫人”这称呼?
洛姚睁眼,看了看苏辛,轻道:“是男是女又何妨?总不过是个孤寂的伤心人罢了。那孤寂又可分男女?”
红素则瞪了苏辛一眼,颇不满自己跪着她站着的高度差距,恨声道:“见了我师傅怎的还不参拜?问得如此失礼,是想被打出去不成?”
苏辛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拜道:“苏辛见过宫主。”
洛姚点点头,一拂手,示意红素起身,道:“路正瑾可是来了?”
红素一顿,低头道:“正是。”
洛姚闲闭了会儿眼,屋内甚静,苏辛听到自己和红素的心跳。半日洛姚始道:“终是难进一层。”
红素闻言沉默了一晌,忽道:“师傅,少宫主我已寻得了,极有夫人和您的风采,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呢,更兼性情开朗和雅,不日还要给您添个外孙呢!那时,咱们宫里就热闹起来了。”
洛姚微坐起身,“当真是她?明真……”眼中不知是喜是思。
“师傅现在可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