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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风雨的侵蚀,这个木制的大门也被腐蚀得几乎散架了,一动就掉落碎劈儿。他轻轻敲好一阵子,屋里依然没有亮灯,难道翠香一家搬走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王振心里忐忑不安,接着又敲。
〃谁呀?半夜三更还敲门。〃屋里传来翠香那熟悉的声音。
〃我,你开开门!〃王振压低了声音。
屋里灯光亮了,接着翠香走出屋门,打开院门。
〃你是谁呀半夜三更敲门,有啥子事儿?〃
〃翠香,我是耀堂啊,你快开门。〃
〃你一走三年没个音信,回来的人说你在死在西省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你、你、你是人是鬼?〃门里的翠香颤声问道。
〃哪有的事呀,我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听说白朗都死在虎狼爬岭,你还能活着回来,分明是骗俺的吧?〃
〃我真的没死,快开开门吧。〃
〃别、别着急哩,那、那你把手伸过来让俺摸摸。〃
王振把右手从门缝伸过去,翠香捉住那只手好一阵摩挲。当确信这双熟悉的大手不仅不冰凉,还带着热乎劲时,她一下子打开院门,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王振闪进院猛将翠香抱起来,翠香被他箍得紧紧的,但还是用无力的拳头捶打着王振的胸脯,嘴里嗔怪地骂着,不知是惊喜过度还是痛苦太多,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地流淌起来,洒在王振脸上、胸腔上。
王振紧紧的抱着、吻着,像抱着一只受伤的羊羔,一步一步向屋里趋去。
当他迫不急待地把她放在床上,手忙脚乱地宽衣解带时,忽然发现床铺上动了一下。
〃有人!〃王振丢下翠香,下意识地倒退几步,惊愕地低声问:〃床上是谁?〃
翠香先是一愣,接着理理散乱的头发咯咯笑起来:〃你不记得了,咱们新婚之夜的那天五更里,官兵来清户,你逃了出去,蹚了几年把啥事都忘了?〃翠香脸上现出一片红晕,〃那天晚上,你、你就把种子播下了,这、这是咱的儿子,快两岁了。。。。。。〃
〃这是咱的儿子?〃王振睁大了眼睛,僵僵地站在那儿,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可嘴里却默念着,〃我有儿子啦?我王老五也有儿子啦!〃
接下来,他却把脸一拉道:〃不可能的事,你分明是在骗我。〃
〃我咋骗你的,骗你什么了,我不是你王老五明媒正娶的吗?你知道你这一走,给我们家带来多大的灾难吗?〃
〃可那毕竟只有一次呀?〃
〃是啊,新婚之夜就那一次呀,可那一次你是多么的疯狂,你的精血是多么的旺盛,难道你都忘了?如果忘了也可以,你不是蹚将吗?你干脆把我们母子也给杀了算了,为了你,我们已经家破人亡了。〃翠香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悲悲切切地恸哭起来。
王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一边拉着翠香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一边劝道:〃翠香,我错怪你了,我不是人,你打我吧骂我吧。。。。。。〃
〃哇〃的一声,床上的孩子大哭起,嗓门特别大,把王振吓了一跳。翠香赶快去抱起孩子,揭开衣衫,〃扑棱〃露出两只白白的大奶,她把奶头塞进孩子嘴里,孩子止住了哭声。
王振走过去,望着翠香怀里孩子那圆圆的、胖胖的脸蛋,心里产生一种愧疚,他不该这样对待翠香,她太难了啊。孩子在翠香怀里又呼呼睡去,鼻翕轻轻的颤动着。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兴奋,王振的嘴唇和喉咙蠕动着,眼前模糊起来。他凝视着这个小生命,伏下身,用胡子拉茬的脸亲啊亲啊。。。。。。
〃翠香,咱有儿子啦,以后做蹚将也有接班人啦。〃王振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这辈子欠你的太多,我会偿还的。。。。。。〃
〃你一个光尾巴溜猴蹚将,拿什么偿还?〃
王振已从腰间解下一条破旧布袋,高高提起,倒着口向下就那么耸几耸,哗哗啦啦,金灿灿、明晃晃的元宝、银元流泄地上。
〃翠香,咱有钱啦,以后苦日熬到头儿了,你放心,我会让你享尽人间荣华富贵!〃
〃有这么多钱,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蹚了,中不?〃
〃好、好,以后再也不蹚了,好好过咱的小日子。。。。。。〃王振说这话时,打量着妻子,见翠香苍白的脸上飞过一片绯红,那是一种暗示,一种渴求的暗示。他一下子就想得来,血管骤然膨胀,血液汩汩流淌,煎熬数百天的情欲之火开始烈烈燃烧,澎湃咆哮。就在四目相对时,他抱起她的腰,把嘴放进她的怀里,像婴儿般对着她的乳房揉搓吮吸起来,而下身却火辣辣的在燃烧。他三下两下扯掉她的衣服一丝不挂的把她放倒床上,挺起阳刚之气,发疯般狂轰滥炸。。。。。。而她早已成了一汪清水,一滩软泥。好一阵子,当他将炽热的浆液射向她时,瘫了一般咬着她的秀发喃喃地说:〃翠香,你真好,翠香,你真好。。。。。。〃
而翠香却嘤嘤啜泣起来,越来越伤心。显然,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新婚之夜丈夫就被逼逃离家门,几年间杳无音信。父亲被扣以通匪的罪名抓到县衙,在母亲的打点下,半年后才释放回来,可身体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十分的虚弱,孩子出世没多久,老人就在病榻上走完了他的人生路程。母亲受不了沉重的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半年前撒手人圜。以后的日子使她这个要强的女人更加难以承受,邻居们说她救的是一个丧门星、白眼狼,多少蜚短流长,多少白眼冷漠,多少好心人的规劝。。。。。。她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心灰意意冷,万念俱灰。
正是怀里的孩子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月月的初一、十五,她就要带着一颗要裂的心,到香山寺给观世音菩萨上香,祈祷千手千眼的菩萨保佑男人平安归来。由于对儿子疼爱,对男人的企盼,才使她以泪洗面,顽强地生活下来。如今,她日日盼夜夜想的真实的男人就在面前,她恍惚觉得还是在梦中那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生怕一下子抓不住他再远走高飞。她就那么躺在男人宽厚的臂弯里,泪水怎么也擦不干。也许是实在太疲惫了,也许男人臂弯太温暖了,她的眼皮像两扇重重大门终于合上了,她睡得是那么香甜,那么迷醉。
王振却睡意全无,蹚将杆子解体了,而青草岭、锯齿岭一带围剿的大军还在云集。不少〃插枪〃(放弃绿林生活)回家的弟兄有的扒门寻路,疏通关节,打入官军内部,隐藏身份,摇身变成了正统官家,有的还在深山里担惊受怕,但回去的大多被抓去砍了头,听说驻扎在宝丰、鲁山两个县城的剿军仅每天枪杀刀砍蹚将的人头,就需几辆土牛车向城外拉。。。。。。
豫西一带出现了暂时的平静,架杆蹚绿林走到了低谷。三年前,他在这个院里的地窖里躲过无数次搜捕,如今就像驴拉磨又转了一圈,再次回到熟悉的地窖藏身,而就这样要躲避到何年何月?似乎没有个尽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因地盘、利益等种种问题,使得各地军阀无端地拉人马、抢地盘,互不相让,像多得狗争食驴对踢,狼烟再起,神州大地尤其中原地带一时成为各方对战的主战场。又一轮大分裂、大动荡、大组合的时代来临了,军阀们要把精力用于解决自身矛盾,对剿匪之事,谁也不愿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和精力,有的地方草草收场,有的搁延下来,更有的暗地里与匪达成某种默契,甚至把匪杆变成自己的队伍。王振得到消息,兴奋得几夜都没合眼,他把寨子里的保长、甲长及绅士们等请到一起,好酒好菜几番招待,〃黑名单〃里他这个被通缉的对象被抹去了,由暗转明,重见天日,王振像重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敢于和翠香一起明目张胆地在村前村后活动了。
2、血溅煤窑
那是暮春里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王振带着女人和儿子回马道村串亲时,才知道三哥已死去多日了。
他瞪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追问王老大:〃大哥,我三哥是咋走的?〃
王老大吭哧好半天没放出个响屁,王振两眼血红:〃你咋就恁窝囊哩,人咋走的总得有句话吧。〃
还是把三嫂从娘家叫回来,他才弄清事情的真象。
原来,这青草岭地下蕴藏着大量的煤资源,煤层浅薄,煤质又好,适宜土法开采。自明朝始,这里的地主绅士,包括驻军都参与开办小煤窑。绵绵延延几百年来,从未间断过,此时,沿岭周遭还有大小煤窑二十多个,出煤量很大,方圆几百数千里,百姓们生火做饭都是用这里的煤。多少年来,在煤窑里挖煤的煤工统称为〃活驳子〃,因而煤窑就叫〃活驳子〃窑,大约从前清初期,这里煤窑的用工就出现了〃死驳子〃,随之就有了〃死驳子〃窑。
〃死驳子〃皆是为生活所迫的贫民,有的是被迫,有的是被骗而卖身于煤窑的。他们入窑以后,就终身成为雇主的奴隶,没有丝毫的人身自由。每天从早到晚,都在黑暗潮湿的窑底下,为窑主背煤,窑主除供饭食外,不予分毫报酬。这些人在背煤时,脚步必须飞快,如稍为怠慢,立即会遭到旁边监工的鞭打。如此做苦工至死方罢,所以叫〃死驳子〃,意思是入窑以后就等于身死,不死永远也难以再见天日。
这种极端原始野蛮的用工方式,在民国初年,政府曾明令予以禁止,但法纪荡然,政令松驰,官府说话如同打屁。煤窑主们一头扎进钱眼儿里,依旧我行我素,明里暗里逮人下井,丝毫没有收敛。
〃活驳子〃窑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一般由窑主的亲戚、邻居担任工头、井口、井底起吊等关键部位的活路,煤工则多为附近贫民,因生活所迫,而〃自愿〃入窑做工的,下井挖煤、背煤干完一昼夜还可升窑歇息,按约定付给工钱。
这些用木制的辘轳套上箩筐绞着出煤的小窑,因煤层太薄,只有三、五尺厚,煤工在巷道里半卧半躺,拉动箩筐,既危险又繁重,得煤还极其有限。但是,就是这样的窑也大多被当地官府有头有面的人物或地主、绅士垄断经营,开挖者称为〃老总〃,做苦力的被他们称作煤工,煤工在地面上受〃领驳子〃的管束,在井下受〃窑头〃的支配。入窑后,每天挖煤有最低的数量限制,没有达到最低标准的,要挨窑头的殴打。规模稍大的煤窑,〃老总〃手下还设有〃窑头〃,〃窑头〃之下有〃棚房〃。〃棚房〃不仅对窑下采煤负责技术指导,同时还是监工,可任意殴打煤工。煤工干完一天出井后,由〃棚房〃统计结算,领取工钱。以后是否继续下窑做工,则悉听自便。因为他们来去自由,所以叫做〃活驳子〃。
煤工们在窑下挖煤背煤,其条件相当艰苦,每干够二十四小时能得到三斤热馍,三百文钱。很多时候,窑中积水甚深,煤工赤身赤脚在水中挖煤,常遇〃水火炮〃或〃游西湖〃的惨事。所谓〃水火炮〃就是窑中猛然发水或瓦斯爆炸,伤人致死;〃游西湖〃是在巷道里专门挖掘的坑槽,用来积水叫〃水眼〃,吸取巷道内渗出的水。由于坑口小,坑身大,煤工不小心掉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