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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能怎么做呢?无论是武力还是物力他都比不上对方,正面冲突与持久僵持都对他不利,他现在能利用的除了那艘小船之外,大概就只有夜色了。
第三天晚上,东门庆冒着危险悄悄爬到村子附近,他这次接近村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以削弱倭寇的实力,而是为了打探消息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当然,如果能偷出一点吃的东西来那就更好了!
这个简陋的村子别说围墙,甚至连篱笆也没有,但在一些重要的出入口却有好几个人守望着,让东门庆根本没法进去,唯一的破绽在东北方向,东门庆就朝那里爬了过去,但在进去之前他忽然犹豫了。这些日子来的磨难激发了他的直觉,他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对——是什么不对他说不出来,但就是感到不对!
“为什么刚好这里有个空隙?不会是个陷阱吧?”想到这里他又退走了。可是不犯险进村、就这样穷耗也不是办法。“该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也许有陷阱,但不进去也不行!既不懂航海术又对附近海域完全陌生的东门庆根本就不可能靠着一艘小艇远离这座小岛,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这座小岛的资源活下去,然后再想办法。所以他必须打败眼前的倭寇,就算希望再怎么渺茫也必须这么做!
他又要往前爬了,因为单靠自己的猜想没法打败对手,所以他必须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要得到有用的信息就必须进村!然而到了村子边缘他又警觉地退了回来,如是再三,他忽然发现身边有了动静,吓得躲入一棵大树之后,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条野狗!跟着东门庆又发现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当日他掩埋众朝鲜人的地方。不过几日过去,这里又多了几座新坟。
旧坟是东门庆挖的,新坟是佐藤秀吉挖的,两人都挖着坟墓也都在埋人,但无论是掩埋对象还是挖坟的心情却都截然不同!佐藤秀吉是傍晚才开始工作,只来得及埋掉两个,太阳下山后又躲回村子里去了。所以坟墓边还堆放着一些还没掩埋的尸体。东门庆张望了一下,认得其中一具正是被自己杀死的倭人,心道:“原来他们把同伴的尸体埋在了这里……”
这时野狗正在新坟旁边啃食尸体,东门庆心中不忍,扔了一块石头过去赶走它,但没多久竟然多来了一条野狗。东门庆又丢出了一块石头,这下子正中其中一条野狗的头部,砸得它哀嚎一声,东门庆心中一紧,便不敢再动,这个坟地就在村落后面靠近树林处,如果闹出声响只怕会引来村里的倭寇。
就在这时村子那边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朝鲜男人和一个朝鲜女人走到附近张望了一下,不知嘟哝了两句什么然后便跑了,东门庆躲在暗处,也不知他们发现自己没有。过了好一会没动静,正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了几声脚步的响动,这次似乎有四五个人过来了,东门庆心中一动,一转身滚到尸体旁边去了。他身上穿的是倭寇的衣服,脸上、衣服上不但有血迹而且还沾满了泥土杂草,直挺挺地躺着时,在黑暗中乍一看和其它尸体也没多大区别。
等那群人走近了,却听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嘟哝着抱怨:“这么晚了还让我把活干完……说什么怕野狗啃坏了身体……难道我就不如这些死人?要是那家伙跑来偷袭怎么办?”说的却是倭话,声音虽然不高但在静夜之中显得非常清晰。东门庆一听便知道是佐藤秀吉。又听他呼喝着让人干活,显然其他人都是朝鲜人。东门庆虽听不懂朝鲜话,但佐藤秀吉三两句朝鲜话中就夹杂着一句倭语抱怨,所以东门庆也猜得到他在说什么。他听了很久,只猜出佐藤秀吉对倭寇的首领很不满,却再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心想:“得走了。这些朝鲜人似乎还和他不同心,现在走他们应该拦不住我。”便等待着机会要走。
这时新坑已经挖好,佐藤秀吉便指挥几个朝鲜人搬尸体,东门庆忽觉身边的尸体动了,便知道再迟疑不得,脚抬了抬就要跑,突然一个朝鲜人惊呼起来,指着东门庆跌坐在地上,旁边两个男女便问他怎么了,那朝鲜男人叫道:“尸体……动了……”吓得那两个男女也倒退了几步。
东门庆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从他们的反应中猜到一二,干脆便如僵尸一般一振一振,喉咙赫赫作响,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几个朝鲜男女高叫了几声都逃了,佐藤秀吉也吓得够呛,但他毕竟见识比较多,不至于像那些朝鲜人一般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逃跑,他定了定神抽出刀来要防身,刀抽了一半就觉得肚子一痛,已被一把倭刀抵住了,却是东门庆掣出了藏在身下的倭刀抵住了他的小腹。佐藤哪里还敢乱动?只是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东门庆冷哼了一声,佐藤秀吉一听他这声冷哼再看他的动作更无怀疑,惊道:“王庆!是你!”
可是眼前这人不是僵尸鬼怪而是王庆,对佐藤秀吉来说处境并没有改善多少,因为他自己也认为自己不是王庆的对手!何况此刻自己已落入了对方手中!他忽然将犬养恨得牙痒痒的,他曾向犬养建议说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前夜晚不要落单出村,以免中了那个大明哑巴的伏击。犬养倒也真的听取了他的建议,但在实行的时候却显然没将佐藤的安危考虑在内。
“别!”东门庆起身时佐藤秀吉只觉得肚子刺痛,似乎刀在往内送,忙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最好快走!他们听到消息马上就会赶来了!到时候……”忽然住了嘴,因为东门庆摸出了小冷艳锯架在他脖子上,先将倭刀插在地上,伸手夺过他腰间的刀,又在他身上搜了个遍,跟着抓起倭刀在土上写字,佐藤接着月色定眼看去,见地上似乎写着:“那孩子呢?”便心中恍然,冷笑道:“王大官人还真有情义啊!你放心,他现在还没死,不过过两天就难说了。”
东门庆哼了一声,写道:“他死,你陪葬!”
“你不用唬我!”佐藤道:“我们人多!你斗不过我们的!你现在已经断粮了,而且我们首领已经想好了对付你的办法,再过两天你就逃无可逃了。所以你最好还是放了我,那样我也许还能替你求求情……”
但东门庆却不理他,伸脚抹了方才的字,继续写道:“在你首领心中,你算什么?”
佐藤秀吉看到这句话心中一凉,不错,现在犬养新一郎如果延续佐藤秀吉的建策确实可能将东门庆逐渐逼入死路,但这样只是对犬养新一郎有利,对于佐藤秀吉来说却不见得!
喧嚣之声从村口传来,东门庆不敢再停留,伸脚抹了地上的字,架着佐藤秀吉退入一棵大树后面。十几个人从村中赶了出来,七八支火把将这个坟场照得半明半暗,便听一个的声音叫道:“什么尸变,我们看你们是想偷懒!那具会动的尸体在哪?”佐藤秀吉一听就知道是犬养十七郎的声音。
其中一个朝鲜人嘟哝了一声,犬养十七郎不懂朝鲜话,便问懂朝鲜话的穴山左卫门:“他说什么?”
穴山左卫门道:“他说佐藤也许被那恶鬼捉走了。”
“胡说八道!”犬养十七郎叫了一声,忽见大树后面似乎有响动,叫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树后面!给我拖出来!”
穴山左卫门道:“小心是那大明哑巴。”
犬养十七郎想了想道:“那去取弓箭来,我射两箭看看。”
众人还没行动,佐藤已经在树后叫道:“别,别,是我!”便露出半边身子来,他的背后还抵着锋锐的小冷艳锯,匕首对准了背心,已经入肉两分。
犬养十七郎一见怒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我在解手。”佐藤秀吉说。
“我看你是在偷懒!”说这句话的却是穴山左卫门。
佐藤秀吉见他落井下石,心中恼怒,犬养十七郎问:“那尸变了的僵尸呢?”
“尸变?僵尸?”佐藤皮笑肉不笑道:“哪里有什么尸变、僵尸?是狗拱动了尸体啦,我刚刚把它赶走了。”
“装神弄鬼!”犬养十七郎骂了两句,一边骂一边朝佐藤秀吉走来,这时他已经离大树很近了。
东门庆躲在树后本来是担心会被识破,但见他越走越近,心想:“这家伙是个草包,警觉性这么差。”眼见犬养十七郎已经走到大树边上,抵住佐藤背心的小冷艳锯交左手,右手将倭刀从大树与佐藤秀吉之间的缝隙中捅了出去,正中犬养十七郎的小腹,犬养十七郎大叫一声,这时才发现佐藤秀吉和大树之后还有一人!正要叫嚷忽然腹中痛楚加剧,原来东门庆将倭刀插入了半截后跟着向左下方向切,跟着又往上绞,将他的肠子都捣断了。犬养十七郎喉咙哦哦作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东门庆将刀往佐藤秀吉手里一交然后就将他推了出去。
东门庆的这几个动作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两弹指间之事。穴山等虽然发现起了变故但因在犬养十七郎身后都没看清楚,待得犬养十七郎砰然倒地才看清楚佐藤秀吉手里握着一把倭刀,倭刀的彼端不但有血,甚至还有一段肠子!
“啊——”几个朝鲜人都叫了起来,而几个倭寇则都倒退两步握紧了刀指向佐藤秀吉。佐藤秀吉铁青着脸,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就在这时穴山和其他两个倭寇又惊呼起来,原来大树后面又走出一人,赫然是那个大明哑巴!
东门庆笑吟吟地现身,眼睛看着地上犬养十七郎的尸体,向佐藤秀吉竖起了大拇指,跟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在这个大明哑巴的余威之下,穴山左卫门等哪里敢追?村子的方向又有火把靠近,带头的正是犬养新一郎,佐藤秀吉黑着脸看看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犬养十七郎,知道在对自己素有成见的犬养新一郎面前这事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一咬牙拉断了挂在刀端的肠子,转身朝东门庆消失了的方向逃去。
第二十二章 火烤
东门庆逃出了一段路程后发现背后踏踏声响,回头一望,在月色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形,却不是佐藤秀吉是谁?他停脚等了一等,然后才继续向前,一直逃到海边一块巨石后面,那艘小船就藏在这里。东门庆跳上小船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小船一荡,佐藤秀吉也跳了上来,东门庆朝岸上张望了一下,佐藤秀吉哼道:“别望了!他们没追来!”东门庆听他声音里带着愤怒与无奈,但自己哑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来。
两人距离甚近,月色之下佐藤秀吉似乎注意到了东门庆那怜悯的目光,怒道:“你在可怜我么!我不用你可怜!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东门庆一听他这话,眉头皱了皱,冷哼一声,拔出刀来就要赶他上岸,吓得佐藤赶紧也拔出刀来和东门庆对峙,但他终究没胆量和东门庆决一死战,过了一会叫道:“好了,我不怨恨你了。现在我们都被逼上绝路了——虽然我是被你逼的……”他最后这句话说得甚轻,但很快又说:“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合作,不然都得死!”东门庆点了点头,实际上他要的就是佐藤这么想。
佐藤秀吉又道:“那……你先把刀收起来吧。”
东门庆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先收刀,佐藤却也不放心东门庆,道:“我们一起收。”两人这才你退一寸,我退一寸,分几个步骤收了刀坐下。东门庆把桨递给佐藤,又指了指岸上,佐藤道:“你要我撑船和放风?”东门庆点了点头,便抱着刀在船的另一头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