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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梓悦轻叹一声,低声道:“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只有一句话,臣从来没有想过背叛陛下。”
夏云钦招了招手,杜如亮立即走了上来,抱拳道:“王爷得罪了,请跟下官走一趟吧。”
慕梓悦掸了掸衣袖,朝着夏云钦深深地看了一眼低声说:“陛下保重龙体,不要为了臣太过伤心。如能看在臣以前尽心服侍的份上,请绕了臣的这些下属,臣不胜感激。他们为臣所迫,实在是身不由己。”
夏云钦木然不语。
“陛下,发生了什么?若晨、梓悦,出了什么事了?”一旁被砸晕在地上的方于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满是绿豆汤渍,他的眼神茫然,显然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理解的范围。
夏云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沈若晨一惊,往前走了一步,微笑着道:“陛下,密信能破解多亏了于正。”
慕梓悦愕然看着方于正,半晌才笑道:“方大人,这几天可委曲你了,这样对我虚于委蛇。对了,还要多谢你的铁齿铜牙,本王果然泰极否来,你可大大地放心了。”
方于正张了张嘴,喃喃地问道:“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慕梓悦不愿再说,大步跟着杜如亮往前走去。
夏云钦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背影,眼中忽然湿润了起来,他的双手拢在龙袍袖中,紧紧地掐在一起,几乎想要把前面的背影抓住,狠狠地摇晃一番,狠狠地问她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旁的沈若晨顿时愣住了,急促地道:“陛下,广安王理应到大理寺就审,陛下这是要把他关到哪里去?”
夏云钦冷冷地说:“朕要亲审,就关在宫中的缚虎牢中。”
沈若晨心中一寒,那缚虎牢设在宫中,向来都是关押重中之重的王公重臣,到了里面,这没有一个人出得来。“陛下,臣虽然提交了物证,可此案疑点甚多,臣不想冤枉了广安王,还请陛下请三公六部会审……”
夏云钦摆了摆手,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爱卿,此事你立了大功,朕会重重有赏。”
“陛下,臣不要赏赐,臣只想为陛下荡情朝政,收归皇权,只是,也万万不能随便冤枉一个重臣,陛下……”沈若晨急急地道,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心中好像压了一块秤砣一般,这么多日子的谋划,终于大功告成,可他为何一点都不高兴不轻松?一想到慕梓悦即将身首异处,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事沈爱卿不必再管,也不要大肆宣扬,朕已经下了封口令,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夏云钦缓缓地道,语意坚决,“广安王……就算是谋逆……也轮不到旁的来审!朕也不要他向别人下跪、任他人宰割!”
作者有话要说:功败垂成,,,,梓悦的小心肝,,,,,,
50第50章
缚虎牢位于外宫西北角;乃前朝所留;隐藏在一片假山绿树之间,不知所用。太祖帝将此地重新整修;专门关押犯有重罪的重臣。
牢内仅有五个牢房;却设了五道栅栏;走廊从地面辗转而下;足足有数十丈,加上重重守卫;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加之地处皇宫;说是铁桶也不为过。
此时此刻,负责宫廷守卫的左骁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在缚虎牢内外,刀枪森然。
慕梓悦曾来过这缚虎牢二次,一次将先帝的李国丈投入牢内,一次奉先帝之令暂时接管宫廷防务时巡视缚虎牢。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今时今日,她会成为阶下囚,被关在此处。
外面四间牢房隔着走廊两两相对,都空置着,最里面的一间最大,在缚虎牢的尽头,足有两三间屋子大小;牢房的墙壁上用石块垒砌,中间的几块雕着繁复的花纹,十分精美,正中间的一块是个虎头,栩栩如生;牢顶挂着一个灯架,点着八盏油灯,把这偌大的牢房照得十分明亮;牢房内干净整洁,最中间放着一个茶几,角落里摆着一张木板床。
环视四周,除了有些阴冷,有些异味,这地方一点儿也不象是地牢,若是点上薰香,摆上酒菜,倒象是一个寻欢作乐的所在。
慕梓悦微闭双眸,盘腿坐在茶几前,放任自己的思绪漂浮在半空之中:沈若晨那双拿着信笺的手、夏云钦愤怒交加的眼神,还有,还有方于正那茫然的表情……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为了自己那功亏一篑的谋划。原来,不止是她有障眼法,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夏亦轩、沈若晨、夏云钦、方于正……都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模样……
这谋逆之罪她百口莫辩,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死不足惜,却累得广安王府在她手中身败名裂,只怕到了黄泉,她也无颜再见父王。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中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牢房前,不一会儿,锁链的声音响起,有人走了进来,站在她的面前。
静寂的牢房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慕梓悦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时间静静地流逝,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终于,那人开了口:“王爷,你这是不愿再看见我了吗?”
慕梓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容:“怎么会?沈大人如此赏心悦目,本王百看不厌。”
沈若晨白衣飘飘,依然清雅隽秀,依然如初见时那样,仿如谪仙,只是物是人非,两个人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他沉默了片刻,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侍从们如流水般地送上来一件件物品,放在了慕梓悦的面前:锦袍、笔墨、解闷的书籍,还有一些点心和膳食,顿时,牢房中香气四溢。
慕梓悦瞥了一眼,嘲讽地道:“咦,沈大人如此手笔,不怕御史台参你勾结谋逆之臣吗?”
沈若晨缓缓地道:“王爷不必拿话堵我,下官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探望,这些都是陛下所赐,王爷虽然身负大罪,但陛下毕竟念着这么多年的情意,还望王爷悬崖勒马,将功补过,陛下或许能原谅王爷的过错。”
慕梓悦站了起来,围着沈若晨走了两圈,笑道:“沈大人胆识到底不同凡人,你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就不怕本王把你先杀了泄愤吗?”
沈若晨凝视着她,眼神复杂,良久,他低叹了一声道:“王爷若是要下官的命,等一切尘埃落定,下官以命相偿便是。”
“不必了,本王九泉之下,应当再也不愿见到沈大人的身影,你我二人,还是就此别过,从此再不相见为妙。”慕梓悦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情,沈大人就请回吧,省得我们两看两相厌,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沈若晨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梓悦,坦白说,和你相处,我觉得十分愉悦,越是相处久了,我越是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是别人看错你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要辩解吗?”
仿佛一根尖针刺入了心脏,慕梓悦情不自禁地想起初见时的惊艳,想起再见时的惊喜,想起两人若有似无的君子之交……一阵细密的痛楚迅速地从胸口袭遍全身,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或者,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让此时此刻的她保持清醒。她抚了抚胸口,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好,若晨,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若肯如实相告,我们便再聊聊。”
沈若晨一怔:“什么事情?”
“每年的早春时节,我祭奠家人时,在木齐山下听到的笛声,到底是不是你所奏?”慕梓悦一字一句地问道。
沈若晨半晌没有说话,脸色渐渐发白,良久,才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我。”
慕梓悦呆呆地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原来是我自己误会了。沈若晨,原来,你从一开始便有所图谋,就算我不和你搭讪,想必你也会费尽心机接近我,亏得我还把你当成那天边高不可攀的流云,真真笑死我也!”
沈若晨勉强地笑了笑:“是的,我入朝为官,为的就是能扳倒你这个权臣,还政于陛下,所以,当初你接近我,正中我的下怀。”
慕梓悦啧啧两声:“让我来猜猜,是谁请你出山?朝中大臣,看起来只有挂了个名的余太师有这个能耐了。”
沈若晨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以前就曾和你说过,有一位长者当头棒喝,治学游历,只能修养自身,而入朝为官,却能造福百姓,拯救苍生,这才是治学的根本。梓悦,若不是你大权独揽、裹挟天子,野心太大,怎么可能有今日的祸事?”
“原来如此,”慕梓悦笑道,“这一阵子,真是委曲你了,我有断袖的癖好,你居然能和我虚于委蛇,只怕心里真是要吐了吧?那日在西郊行宫,你是故意迷惑我,让我忘了我和陛下的晚膳,对不对?那晚除了那夏云冲派来的杀手,还有两个,是你派来的吧?你数次打探我和瑞王的关系,是怕我和瑞王联手,对不对?”
沈若晨默然不语。
“若晨,你这本钱下的实在够大,”慕梓悦感慨着问道,“我很好奇,若是我真的要和你断袖一把,风月无边,你到底是允呢还是不允?”
沈若晨怒意上涌,冷冷地说:“慕梓悦,你何必把你我说的如此不堪?是,我的确骗了你,的确误导了你,可这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夏,说到底,是你自己权欲熏心,怪不得别人。”
“权欲熏心……”慕梓悦喃喃地说着,忽然精神一振,“沈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那两封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摹本?”
沈若晨沉默了片刻,侧过脸去,朝着身后微一颔首,只见牢房外走进来一个侍卫,低声道:“王爷见笑了,是小人临摹的。”
那人的语声轻柔,就算是侍卫袍也难掩他眉梢眼角的风情,正是慕梓悦的八公子凌然。
慕梓悦死死地定着他看了一会儿,涩然道:“好,好,原来是你……”
“王爷对小人提防得紧,小人偷不出原件,幸好小人从小就过目不忘,临摹过近千家的笔法,寻常的书籍,只要看上一眼便可默出,幸不辱命。”凌然垂首道。
“本王可是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侮辱你了?”慕梓悦冷冷地问。
“是我安排他到你府上的,他职责所在……”沈若晨下意识地替他辩解。
凌然倏地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宁愿你真的打我骂我,也好过你这样假惺惺地对我好。”
“假惺惺?”慕梓悦苦笑了一声,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然看着她的神情,胸中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样,这么些天来的如履薄冰,潜意识中的愧疚挣扎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失态地叫道:“难道不是假惺惺吗?你表面上对我好,难道不是想要掩饰你的阴谋吗?依我看,我看你压根儿都没有断袖!我们八个人都是你的障眼法!只怕被你利用完就是一刀毙命的下场!”
慕梓悦点了点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
凌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中流出的泪,咬牙说:“而且,我也压根儿没对不起你,你和我原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
慕梓悦漠然看了他一眼:“那你还不赶紧去弹冠相庆,跑到我这里来,是想要炫耀不成?”
“是我求沈大人带我来的,我不想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我要让你知道,你害了我全家,毁了我一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凌然昂首道,那张白如瓷玉般的脸上有着莫名的亢奋。
慕梓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