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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晔不怀疑李承乾在说这话时候的真诚,这一刻,他就是这么想的,可惜的是皇帝不能活在真诚这种无聊的氛围里,他需要权衡,有时候做出来的决定会和他最早的初衷南辕北辙,话说,这都是利益闹的。
美美的睡了一觉,老庄打开院门,门上挂的鲁班锁不见了,报告给了侯爷,却发现自家侯爷笑的像只刚偷了一只肥鸡的小狐狸……
…
朔方城也有农夫,虽然数量不多,也耕作着城外的数万亩田地,这里只能耕种一季粮食,产量也不高,但是由于地多人少的关系,每个农户家里也算得上殷实。
刘老汉家里来了很多人,家里的小孙子今天过周岁,乡亲们纷纷并来祝贺,你一篮子鸡蛋,我两斤米酒,我家出两只蹄髈,他家拿来一只羊腿,农家嘛,就是这样一辈辈互相帮衬着过来的。
十六岁的孙媳妇笑的甜美,抱着孩子让周围的邻居们参观,这可是女人家露脸的机会,七斤多的胖小子,谁不伸出拇指夸赞一声。
她不停地往屋子里间瞅,孩子的爷爷,父亲,伯伯,叔叔,还有一些年纪很大的长辈们躲在里面已经很久了,哪怕是给孩子取名字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中间脸面都不露,由不得人胡思乱想,难道说他们不喜欢这个孩子?小媳妇眼圈有些红了,十分的委屈。
他不知道,就在屋子里,是几个人围着一个木头疙瘩在研究,轮流从手上传过一遍后,年纪最大的老农咳嗽一声,让乱糟糟的场面安静下来。
“这就是大唐那位年少的侯爷给我们出的题,老夫数了数,共计有十五柱,老夫无能,从昨晚解到现在也没有头绪,就看你们的了,老夫相信,我们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这把锁里面,解不开锁,只是枉然。老农话说完疲惫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间上了眼睛,一夜的苦思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爷爷,这就是一块破木头,待孙儿取过斧头,朵开就是了,何须您这么费神。”说完转身就要去找斧头。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农夫怒不可遏,指着年轻人说:“这是学问上的较量,不是比拼力气,我公输一脉怎么就出了你这样混账,先祖一身绝学,名扬天下,所作所为皆有鬼神莫测之机,虽说留下这把锁看似玩笑,实则大有玄机,族中有大智慧者费尽心思才把这锁从六柱拓展到十二柱,那位少年侯爷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解开了咱家的锁,并且在此基础上又制作了十五柱锁具,其才可谓惊采绝艳,当世无双,我等只应敬重,怎么能自欺欺人的用斧头砸开,这样做你要丢尽我公输一族的脸面吗?”
小媳妇听见公公在骂丈夫,赶紧跑进来,看见丈夫脸上红了一大片,鼻子流着血,连忙把孩子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去找湿布给他擦脸。
云烨在制作鲁班锁的时候使了一个心眼,没有按照常规套路制作,而是把所有的机关设定在一个木条上,只要抽开这一个木条,鲁班锁就会自然散架,老农按照常规的解法,想要寻找正确的套路,哪里会找得着,就像人头上的簪子,只要把簪子抽掉,头发就会散落下来,后世的发烧友研究了无数玩法,这是一种比较经典的玩法,用来唬人最好了。
小媳妇抽泣着替自己丈夫擦鼻血,众人也被吸引了目光,没人察觉那个一岁的小家伙,趴在桌子上,口水滴答的在咬那把鲁班锁,老农发现急忙取过来,放在手上擦孩子滴在锁上的口水,只是轻轻一擦,就发现掌中的鲁班锁悄然散成一小堆木条。
众人惊愕之余轰然大笑起来,老农笑的最是厉害,脸上的皱纹如菊花般散开,抱着小重孙亲了又亲。
*第十节公输班(1)
老农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一个人坐在磨盘上,想着什么,斜倚着背后的大石碾子,越发显得瘦弱。家里的客人已经散去了,农家的欢乐是短暂而热烈的,有一顿丰盛的食物就算是极乐了,饭吃完,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只留下几个勤快的妇人帮助主家收拾碗筷,她们刻意避开了老农身处的地方,那怕那里还有一个顽童放在地上的碗。
全家躲在屋子里偷偷的看老农,猜测着那个少年侯爷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为什么老爷子看完就伤心欲绝,一个人坐在磨盘上已经两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会有泪水留下来?
老爷子刚强了一辈子,不要说孙子辈没见过他流泪,就连同辈的兄弟也没见他哭过,如今,往日坚硬的像一块石头的家主哭的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前些天老家主接到一封信,就是那封信让他动用了以前从未动用的家族密线,只是把一个木盒交给一位侯爷,然后密切注意这位侯爷的动向,这对家族来说是危险的,尤其是与官府打交道更是危险,公输家族吃够了权贵的苦头,何必再自找麻烦,安安静静的躲在家里教育子孙不好吗?
云梯败于墨子之手,勾、拒败于禽滑厘之手,公输家族的每一次失败都有族人人头落地,所以早早绝了士途上进的心思,只是隐在人世间家传手艺代代相传,虽然大业年间遭遇了大不幸,家族人口损失过半,这些年不是也缓过来了吗。
老农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云烨写的纸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十个字:“又一个想做石头的蠢蛋。”这就是云晔给的回复,语气极为无礼。
老家主看到这十个字内心却掀起了万丈狂澜。
的确是变成了石头,的确是变成了石头啊,只有石头才会抛妻弃子,只有石头才会眼看族人遭难而不闻不顾,只有石头才会在家族最危险的时候说一句,我要求长生,就离开,看不到嗷嗷待哺的幼子,看不到白发苍苍的老父,不顾惜妻子的哀求,脸上带着笑容,踢开抱腿的孩儿,走的何等的干脆。
以前不知道,云侯的这十个字彻底解开了老夫六十年的疑惑,父亲,你走的时候,已经是一块石头了吧?
老农袖手回到屋子里,笑着对家人说:“不妨事,我只是解开了心结,有些难过罢了,你们不必担心。”
“父亲,那张纸条上到底说些什么?”一个四五十岁的农夫问他。
老农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儿子,让他自己看。
瞄一眼那十个字,农夫大怒。
“父亲那狗官敢如此藐视我公输家族,孩儿这就取出大黄弩将这狗贼射杀,以消心头之怒。”
老农摆摆手让儿子稍安勿躁,看着他的两个同辈兄弟说:“老三那时年纪还小,记不得事,大哥你也以为这句话是在侮辱我公输家族?”
一个更加苍老的老农坐在火盆旁边,看看手上的纸条对家主说:“如果按照叔父当年的行径来看,此言不虚。”
“大哥,家父年轻之时,才智胜我等百倍,如果世间真有成仙之人,家父应该是最有可能之人,云侯说仙人都会成为石头,只寿家父所作所为,此言不虚。”
“父亲,您不是说过爷爷是得了疾病才亡故的么?”
“甲儿,这是公输家族的一段耻辱,为父不欲让后世子弟也出现和他一样的事,所以就隐瞒了这段往事,现在也到了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了。”
老农坐在火盆边,给全家的晚辈讲述了自己父亲是如何的为了求取仙道,斩情绝义,故事不长,却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再配合上老农语不成声的叙述,全家老少痛哭失声。
“家里再敢言长生者,逐之。”这是公输家族的新家规,全家人齐声大喊:“再敢有言长生者,逐之!”
…
云晔躲在屋子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就跑出院子往外瞅瞅,可惜,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满地的白雪,眼看着日头就要西下,还是没人来,屋里的酒已经热八遍了,都快没酒味了。
老庄不知道今天的客人是谁,只知道侯爷非常重视,不但自己亲自下厨,还拿出家里最好的酒款待贵客,也不知客人的身份高贵到了何种地步,上次柴绍大总管来家里,侯爷也没有亲自下厨,更不要说那两坛子美酒了,想不明白这朔方城里还有谁值得侯爷如此上心。
云烨断定今天会有客人登门,还是那种真正有才华的高人,如果把这位高人弄回书院,玉山书院必将实力大增,所以他一改往日的懒散,不但亲自下厨,动用美酒,连自己房里的青菜苗也不放过,他决意要给那位高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天边的红霞逐渐变黑,夜幕也降临了,老庄挑出两个灯笼,把门口照的透亮,希望客人看到灯笼知道主人还在候客。
云烨特意撤去了门口的守卫,就是为了方便客人的到来,看来,这一切都白做了。
正要吩咐老庄把屋子里的酒菜那去吃掉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拜帖上写的很清楚公输木携子公输甲前来拜会,云晔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原以为只是一条大鱼,没想到会是一条巨鲸,还是带着幼崽的巨鲸。鲁班的后人,云烨太清楚这些人的分量了,他们早就不是什么能工巧匠,而是一个个现成的物理学家,和最好的工程师,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人留下来,实在不行就绑架,云烨下定了注意。
正一正衣冠,吩咐所有的人出迎,鲁班的后代值得他动用侯爵的仪轨。
老农也不再是农夫打扮,一身褐色汉服,显得老头极有古意,他特意不穿圆领的衣衫,脚下套着木屐,头发用古藤枝簪定,后面的中年人也是汉服打扮,双目不经意的瞄了一下云家出迎的规格,看样子还是有些满意的。
云烨一副正式打扮,就是上朝的那身,站在门里,远远就笑着施礼:“公输先生大驾光临,蜗居真是蓬萃生辉啊,末学后进云烨这里有礼了。”
“哈哈哈,云侯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老夫有幸得见,亦是三生之福啊。”
原来云烨总以为古代老贼说话都是未语先笑,以为是小说家添上去的,后来在唐朝呆久了,才发现这是真的,老贼们说话不管有没有笑点,都习惯性的加上哈哈之类的词语,比如李渊,比如李孝恭,比如房玄龄,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长孙无忌,他的那张脸似乎永远带着笑容,胖胖的很憨厚,表面上对每一个人都那么亲切,至于暗地里是不是问候人家的父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遇到这种先说哈哈的人,云烨总是提心吊胆,面前的这位,貌似也是一位千年老狐狸,今晚的任务很重啊,云烨暗暗发愁。
“老先生说笑了,了不起的是家师,小子今年才十六岁,哪里谈得到奇才二字,您这是要把小子宠坏啊。”这话老头不论身份还是年纪都当得起,谁让人家祖宗是鲁班呢?
“唉,云侯此话差矣,少年英杰让人羡慕,年纪轻轻就身居侯爵,羡煞旁人啊,哈哈哈。”
又是笑声,这老头从进门到现在不说目的,不讲实质内容,空话,套话说了一大堆,惹得云烨心急,还是书院的老家伙们好啊,不管好话赖话,都是直接说出来,从来不说这些废话。
“这位一定是甲先生,晚辈见礼了。”云烨见老狐狸不好下嘴,就想看看这只不大不小的狐狸是不是有机会下嘴。
“云侯多礼了,家父面前,哪有我称先生的道理。”公输甲也笑着回礼。
有门啊,老狐狸滑的像只泥鳅,小狐狸刚才偷看云家仪仗,还点头。看来有门。
“公输先生来得正好,小子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聊博前辈一笑。”
“云侯这是早就料到老夫会来,早早就准备好了酒饭,如此盛情,老夫怎敢不叨扰一下。”
酒菜就摆放在云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