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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默默地听到此处,说道:“下午时候云吉说出那番话,恐怕良惜已经明白了吧?不是康华的鬼魂回来,而是你假扮的,可是良惜心中会怎么想?”
苓雪的手指之间涌出泪来,哽咽说道:“是,她自然是知道了,我也不知她会如何去想……我本来想等她质问我,没想到她竟不说……我只想好好地安抚她,谁知道……她竟全无生意,我好悔,到最后,我想护的护不住,没想害的却害死了……”
苓雪一时情难自已,泪珠滚滚落下。
季淑听到此刻,虽觉得这一番话匪夷所思,情节古怪离奇,可是细细想来,偏偏合情合理,没半点不对,如此想来,康华先前对自己的极力维护,格外的好,也能解释,而良惜临去之前所说的没头没脑那几句话,也统统有了答案。只是可惜了康华一片心意,而良惜也无福消受,果真是一个阴差阳错。
如今所剩下的,便只有一个,——那真正下毒想要借刀杀人的究竟是何人。
苓雪哭了片刻,季淑说道:“如你所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苓雪收手,满眼的泪,说道:“康华同良惜两个,原本不至于会如此的,我把所有这些不能说的原原本本同姐姐说了,只求姐姐找出真凶,替她两个报仇。”
季淑收敛心思,淡淡说道:“纵然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下毒之人的。”
苓雪道:“姐姐你疑心我是下毒之人,也使得,姐姐只管去找,倘若查到真个是我,我替她两个偿命,千刀万剐,也无怨无悔。”
季淑说道:“好,这话我收下了。”
苓雪说道:“还有一件事,求姐姐相助我。”季淑说道:“何事,你说。”苓雪拭泪说道:“能不能求姐姐跟王爷说,许让康华跟良惜两个合葬?”
季淑很意外,本是想拒绝的,可想到康华同良惜两个,犹豫了会儿便叹口气,道:“这事我做不得主……”苓雪神色黯然,季淑又说道:“不过我会同王爷说的,至于成于不成,只看天命罢了。”
苓雪喜出望外,说道:“多谢姐姐,姐姐肯说一声,我已经感激不尽,这也算是我为她两个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季淑道:“这话何意?”苓雪说道:“昭王府乃是伤心地,王爷的心思也不放在我心上,我会同王爷说,放我出门,以王爷的性子,怕是会许的。”
季淑说道:“你是皇后所赐之人,他能轻易放你出府么?皇后那边怎么交代?”
苓雪说道:“我会试上一试。”又道:“若是康华同我当初能直接同王爷说,或许……仍旧有一半机会,也不至于……”
季淑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就算是时光倒转,你们亦会选择同我好,又怎会贸然去跟王爷说?若不是你此刻已经退无可退,你又怎会选择此路,人都是在退无可退之时才会有背水一战之心。”
苓雪苦笑,道:“姐姐乃是个万中无一的女子,怪道王爷会如此喜欢姐姐……如今我是去意已决,不管成不成,我跟姐姐认识一场,如今有一句话想跟姐姐说。”季淑问道:“是什么?”苓雪说道:“姐姐你、务必要留神……皇贵妃的那位。”
季淑双眉一皱,动容说道:“你说的是云吉?”苓雪低声说道:“正是,姐姐要提防,她不是个……”正说到这里,外面有人冷嗖嗖地道:“怎么我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怪道我这耳朵都有些热热地。”
季淑同苓雪两个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有人一身裙装,悄然而进,她何时来的,竟不知道,走路亦无声,修长的身段儿却带着风,风一动,摇的桌上的红烛一阵乱晃,屋内影子憧憧地,一时之间颇有几分诡异。
108。玫瑰:莫教零落委苍苔
不速之客竟是云吉,且说云吉乍然现身,十分叫人意外,季淑还罢了,苓雪的面色骤然而变,似惧怕似惊怒,双手握拳,却又缓缓拢入袖中。
季淑起身,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屋外头是季淑的丫鬟,苓雪也就罢了,云吉跟季淑却不熟络,怎会连通报一声都无轻易就叫人进来。另外,季淑这边应还有暗中护着之人,比如上回的天权。
但此刻,云吉轻而易举进来不说,看这幅神态,更好似来意不善!
季淑问罢,云吉仰头咯咯笑了两声,道:“怎么,花姐姐不欢迎我?”季淑说道:“你既然有能耐进来,何必再多此一举地问这个。”
云吉道:“瞧姐姐说的,我一番好意,叫你一说,反到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必是有人背地里不安好心,挑拨离间咱们。”说着,便看了苓雪一眼。
苓雪浑身轻轻发抖,终于抬头说道:“我们不过是闲聊罢了,倒是有人如此急着过来,莫不是心中有鬼么?”她的声音极力平稳,季淑却听出那冷淡生硬之下的紧张跟怒意。
云吉却只是不屑一顾地冷笑了笑,道:“苓雪,你方才说你要出府?”
苓雪转过头去,说道:“我出不出都好,跟你何干?”云吉笑着说道:“自然跟我有关的,你要出去,王爷跟前岂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倒是乐得清静,没有人再跟我争,只可惜我料定你出不去!”
苓雪咬了咬唇,望着云吉说道:“你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纵然我出去了,王爷身边还有花姐姐,又哪里能轮的上你?——你料定我出不去?你是王爷还是皇后?皇贵妃再怎么能耐,也始终不是皇后!”
云吉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我又不爱跟人解释,何必多费口舌?至于皇后皇贵妃的,不过都是个幌子,你我出了宫,难道还要靠她们一辈子?因此你也别把皇后拉出来压我,还真吓不倒我!”
苓雪喝道:“你好大胆子!敢这么说皇后娘娘!”云吉笑道:“不然你就去皇后跟前告我的状,说我目中无人?你不是要走了的么?何必撑这个强?”苓雪道:“你当真是要无法无天了?”云吉走前一步,说道:“你说呢,苓雪,你在怕什么?嗯?”她逼近一步,苓雪竟后退了一步,咬牙道:“你想干什么?不要欺人太甚!”云吉道:“我若说我什么都敢做,你信不信?”
两人针锋相对,季淑只觉气氛极为紧张,不由探手出去,从中一格将两人分开,道:“云吉,你来究竟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云吉本正挑衅般地望着苓雪,闻言却转开目光看向季淑,笑道:“姐姐真是好仗义啊。”季淑说道:“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在我跟前咄咄逼人。”云吉说道:“好说,我在姐姐跟前从来是不敢如此的。”
季淑听她这话有几分玄妙,正要再问,云吉忽地说道:“噫,那不是王爷回来了?”季淑一惊,本能地回头一看,却听得耳畔苓雪叫道:“你做什么?”而后闷哼一声。
季淑情知不好,急急回看,却见苓雪身子倒在地上,季淑大惊,正待冲过来细查,云吉将她一拦,道:“我只是将她打晕,暂时不必管她,姐姐你跟我来。”她这话说的急促。
季淑怔住,却仍看向地上苓雪,却见她身子软软地,不似是出事的模样,便道:“你说什么?你为何将她打晕了?我跟你去哪里?”云吉说道:“闲话休提,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松开季淑,把苓雪抱起,放在季淑床上,复又回来,动作干净利落。
季淑道:“你要我去我就去?我怎么知道你有无不安好心。”
云吉不急,却只笑一笑,凑过来,低声说道:“若是姐姐不想让相爷着急的话,就即刻随我来,好么?”
季淑听到云吉吐出“相爷”两个字,顿时骨软筋麻,半点也不再想其他,一时之间,纵然前头是刀山火海,她也恨不得立刻爬上去跳进去。
云吉握着季淑的手,出了门直往自己院子而去,季淑的心怦怦乱跳,夜风吹来,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也阵阵发热,情不自禁伸手按了按自己胸上,生怕那颗心要跳出来。
云吉走了一刻,回头看了看季淑,不由一笑,季淑只觉得自己喉咙涩哑,却仍说道:“我……我爹爹……难道来了?”声音颤颤地,显然是牵情十分。
云吉一笑,说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夜风吹过,周遭无人,只是两个人影子遥遥地,头顶上灯笼晃动,光线阴暗,前路未知,季淑这才觉得自己答应跟她来有些轻率……万一这女子当真不怀好意,该如何是好?
可是一听到花醒言,她便有些忘乎所以……起初她以为花醒言是自己穿越而来的唯一理由,后来梦幻破灭,本以为已经死了心了,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份死心,不过是自以为是而已。
如今季淑所凭仗着,就是云吉本不会知道自己跟花醒言的关系,她能在这时候说出“相爷”来,恐怕……
季淑心里头胡思乱想,正两人走过一个窄窄月门,冷风扑面,季淑正浑身发热,风一吹,未免有些凉意浸浸,云吉回头,月光下双眸如冰,道:“害怕么?”季淑咽一口唾沫,心急如焚,按捺不住,终究问道:“你到底要我见的是不是他!”
云吉却仍旧不语,拉着季淑入了自己院子,推门而入,云吉站定了道:“你出去!”
原先伺候云吉的丫头急忙退出来,云吉将门从内关了,季淑屏息等着,云吉向前一步入了里屋,又说道:“请进来。”此刻真是骑虎难下,季淑一咬牙,迈步望内。
云吉走到自己床边,将放在一个偌大箱子上的几样东西搬动下来,又把覆盖在箱子上的一块绸子布揭下,季淑看的甚闷,看到最后却陡然明白:莫不是云吉想让自己见的那人在箱子里?
这样一猜测,心就冷了大半,如果那人是花醒言,他自是绝对不会以这种姿态同自己相见的……
季淑呆呆站在旁边,却见云吉将箱子布揭起来,又取了钥匙,把那箱子的锁开了,这才打开了盖子,季淑急地探头去看,却见有个人蜷缩着身子在里头,仿佛睡着,又仿佛晕倒了似的,可是那样子却不熟悉,看起来脸皮儿有些白净,是个少年模样。
季淑又是失望心冷又是纳闷,没好气说道:“这是谁?我不认得。”
云吉微微一笑,也不急,伸手在那少年身上点了两下,那少年闷哼了声,幽幽醒转,抬头看了过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云吉,急忙道:“姐姐,我怎么睡着了?噫,我怎么在这里头,姐姐跟我玩笑呢么?”
云吉闪身到一边去,说道:“我是跟你玩笑着,你看看她是谁?”少年一看,陡然一惊,说道:“噫,她怎么在这里?姐姐……”又看向云吉。
季淑摸不着头脑,云吉却似笑非笑地,问道:“小英子,我问你,你先头对我说什么来着,你再细细说一遍。”
季淑一听,才知道原来这少年竟是个小太监,云吉说罢,小英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姐,这个不好罢,我只能去跟贵妃娘娘……啊……不能说!”伸手捂住了嘴巴,双眼乌溜溜地看着两人。
季淑一呆,这才留了神,云吉探手过去,在小英子脸上摸了一把,说道:“你乖乖地说,有我在,没人敢怎么着你的。”
小英子脸一红,也不管自己还在箱子里,便跪坐着,嗫嚅说道:“姐姐,你别跟她好,她好似是东明的人,还是东明丞相的女儿呢,是昭王爷强掳来的。”
季淑听了这个,满心直跳。
云吉这才笑着看她一眼,又说道:“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呢?”小英子说道:“是明王殿下跟皇后娘娘说起来,奴才大胆偷听到的。”云吉道:“那这话你对别人说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