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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定少不得拿皇上说事,但是宰相却是坚决不从,并且表示:“纵降旨来,定当缴了。”宋孝宗听了,也只能感叹:“书生难与他说话!”
宋度宗时,由于皇帝今日内批,明日内批,老是绕过宰相机构下发诏书,破坏“权归人主,政出中书”的惯例,御史刘黻便上了一道奏疏,在奏疏的开篇,刘黻不客气地告诉皇上:政令“必经中书参试,门下封驳,然后付尚书省施行,凡不由三省施行者,名曰‘斜封墨敕’,不足效也。”而奏疏的最后,刘黻总结说:“故政事由中书则治,不由中书则乱,天下事当与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
宋神宗时,宰相文彦博也曾对宋神宗说,君主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南宋初,更是有位御史方廷实直接告诉宋高宗:“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
当然这一切还是建立在皇帝贤明的前提下,赵佶当政后,这一切制约就都没了。说穿了,宰相是皇上任命的,如果皇帝贤明,宰相自然可以据理以争。如果皇帝昏庸,有多少人还能违逆皇帝就值得怀疑了。
宗泽也是进士出身,自然也有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想法。只是他也听过晁勇杀李纲、禁陈东的做法,以为晁勇是容不得他人非议的人,倒没想到晁勇能说出这番话来。
宗泽怀疑道:“太子当真以为天下是天下人的?”
晁勇点头道:“当然,哪一次改朝换代的主力不是天下人,谁能问鼎天下都是由天下人决定,所以历代雄主才纷纷讨好百姓,想得到百姓拥护。田虎、王庆那等诈害百姓之人,虽能得一时之势,但是一旦义军压境,百姓就会抛弃他们,甚至倒戈相向。这一点在河东已经证实过了,相信王庆用不了多久也就成了独夫了。”
宗泽虽然觉得晁勇把人都说成了自私的,而不是圣人的博爱,但是也不可否认很多人都是为了自家江山的稳固才善待百姓,一旦江山稳固了,很多皇帝就会开始盘剥百姓。等到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那时就又改朝换代了。
“那大梁官员是应该效忠皇帝,还是效忠天下人呢?”
宗泽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既然你说人都是自私的,那自然不会愿意自己任命的官员效忠其他人。
晁勇笑道:“我大梁皇帝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保住大梁江山,想保住大梁江山,就要让天下百姓拥护。所以你们效忠天下人也可以,天下大过天。现在天下人只能被动的选择谁治理天下,总有一天,天下人要主动选择让谁治理天下。当然这可能要很久很久,但是这却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走向。”
宗泽不由奇道:“何为主动,何为被动?”
晁勇想了想,道:“简单的说,现在百姓只有过不下去了,才会揭竿而起,选择让谁治理天下,可以说是被动的。但是以后百姓的要求就提高了,稍微过的不好都会重新选择让谁治理天下,那时就可以说是主动选择了。”
宗泽愣道:“稍微过的不好就造反,那天下不是要刀兵不断?”
晁勇笑道:“不会,发展到一个时期,就不需要用战争决定谁治理天下了,而是通过百姓的选票。”
宗泽难以置信的道:“如果百姓选的是另一个人,以前的皇帝会甘心放弃皇位?”
晁勇看到宗泽惊讶的样子,也知道他说的太超前了,不过已经开了头,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不放弃也不行,他的位置本来就是百姓给的。”
宗泽摇头道:“百姓的力量最大,但是还是很难想象你说的情况。”
其实晁勇也不信,因为他也没见到那样的情况出现,不过是说说而已。
张清快马而来,抱拳道:“我部已经全部渡河,请求攻打润州。”
宗泽闻言,脸色也不由变了变,守卫润州的是他的儿子宗颖,城中先前便只剩下三千人,现在前线大败,恐怕城中守兵又不知逃了多少。而他的儿子宗颖不知他的生死,一定不会弃城而逃。
他的长子便是早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已经体会过一次,如今眼看又可能要面临一次同样的痛苦,容不得他不动容。
晁勇正要说话,便见又有人快马而来。
来人却是病尉迟孙立,孙立到的跟前,飞身下马,和晁勇见过礼,便转身对宗泽抱拳道:“久违了,宗大人。”
孙立和宗泽都曾在登州任职,宗泽任登州通判,孙立任登州兵马提辖,两人共事一载多,然后宗泽便被罢官。后来孙立也因为解珍解宝杀官劫狱,上了梁山。
孙立对宗泽却是十分敬重,大军南下后便给宗泽修书一封,想要招降宗泽,但是宗泽却让人把信使赶出了大营,并没给孙立回信。
两军阵前,各为其主。
宗泽倒是没有一丝尴尬,抱拳道:“孙将军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孙立听着却觉得有些刺耳,仿佛在讽刺他跟着大梁造反一般,叹道:“若是宗大人在登州,或许我也会和宗大人一般成为大梁俘虏。当初宗大人在登州时,不畏权贵,爱民如子,谁不敬服。后来大人因上书反对联金灭辽被罢官,登州便又被那些贪官污吏诈害。我两个兄弟打了老虎,却被毛太公仗着女婿是州里孔目夺了老虎去,还要害我两个兄弟性命。孙立不得已,这才杀官劫狱,上了梁山。”
宗泽点头道:“我也听得很多人都是被逼上梁山,你们上山后能不忘百姓,替天行道,也算难得了。”
孙立道:“如今皇上宽宏大量,求贤若渴,大人何不与我一同效忠大梁。以大人才干,必能辅佐皇上开创盛世,名留青史。”
宗泽略微犹豫了一下,拱手道:“我受皇帝重托,带兵抵挡大梁军队。如今兵败被擒,已是有负圣恩,怎能再不忠?今时今地,宗泽但求一死。”
晁勇为难道:“宗大人名声我早有听闻,实不忍加害。只是你先前杀伤我许多将士,若这样放了你,我也无颜面对大梁将士。”
一众士卒听得太子这般说,不由都大为感动。曾几何时他们的性命可以和忠臣良将相比,很多豪杰为了自己名声甚至心中一丝敬重,就把杀害自己将士的人放走了。如果宗泽能为大梁所用,他们也算死得其所了。但是宗泽不愿归顺,那将士们无疑更希望杀了宗泽为同袍复仇。
孙立听得晁勇说起将士,也不好再求情。
宗泽却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许贯忠道:“可以让宗大人去劝降润州兵马,若是宗大人能让润州兵马放弃抵抗,也免去我们一场厮杀。这样也算将功赎罪,太子赦免宗大人罪过,将士们也就没有怨言了。”
晁勇点头道:“若能这样,最好不过了。不知宗大人以为如何?”
宗泽想了想,摇头道:“我受命抵挡大梁军队,怎能反过来去劝降润州兵马,那样和归降大梁有何区别?”
李逵听众人说了一阵,早已不耐,看宗泽不识抬举,怪眼一瞪,喊道:“太子说尽好话,这老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气煞铁牛了,让俺一斧砍了就是。那鸟润州,俺带人去打,打破城池,杀他个鸡犬不留。”
晁勇扭头瞪了李逵一眼道:“不得对宗大人无礼。”
孙立劝道:“润州城中兵马不过三千,大人一败,必然已是惊弓之鸟,我大梁又多精兵猛将,说句实话,我大梁一通鼓便可打破润州。太子要招降他们,也不过是想免去一场兵戈。”
许贯忠道:“大战一起,双方将士和城中百姓都难免有伤亡,为了润州军民,宗大人也当走这一遭才是。”
晁勇点头道:“舍小义,取大义。宋朝大势已去,大人何忍润州百姓再遭战火。”
“哎”
宗泽叹了口气,道:“那老朽便走这一遭吧。”
晁勇喜道:“好,我这里有四匹好马,宗大人选一匹代步吧。”
宗泽忙道:“背时之人,不敢受太子赏赐。”
晁勇笑道:“我素敬重宗大人,便当我私下送给宗大人的,不干国事。”
宗泽又推辞了几次,看晁勇执意要送,也只好随意选了一匹。
晁勇亲自把战马牵到宗泽跟前,拱手道:“那便劳烦宗大人走一遭,请。”
宗泽接过战马,也不知该说什么,点点头,便牵着战马往前走去。
走了一截,又转身冲晁勇抱抱拳,这才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李逵看宗泽快马而去,急道:“不派人跟着他吗?”
晁勇笑道:“不用。”
“那他万一跑了呢?”
晁勇摇头道:“他不会跑,恐怕那马他也不会要。”
许贯忠笑道:“宗大人非是迂腐之人,等抓了赵子偁,到时再劝宗大人出仕当不难。”
晁勇闻言,喜道:“那便看军师的了,若宗泽愿意归顺,我大梁也不吝一个江南总督。”
第四百八十三章 帝国二十八路
大军到的润州时,城门已经洞开。
大军刚刚南下时,便让江南局细作散发安民告示,因此城中百姓并没有太过惊慌,还有不少百姓出城迎接大军。
晁勇看一个官员牵着刚才送给宗泽的战马,摇头道:“宗大人走了?”
官员战战兢兢的道:“宗大人说无功不受禄,让小人把战马还给太子,他带着宗颖走了。”
晁勇抱着一丝侥幸道:“你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小人问了,宗大人说他要寻一个地方隐居,也不知去哪里。”
后面许贯忠对李立道:“你的人不会没有盯着宗颖吧?”
催命判官李立笑道:“先前派了一个好手盯着宗颖的,他们消失不了。”
晁勇听得许贯忠和李立对话,这才没了遗憾。
先前他就想派人提防宗泽逃走,只是直接跟踪宗泽的话,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派人在城外拦截的话,又会惊扰百姓。左右为难,只好罢了拦截宗泽的念头。
在润州休整一日,大军便又继续南下直奔湖州而来,沿途州县纷纷望风而降,地方乡绅也都杀牛宰羊慰劳三军。
离湖州还有一百多里时,南宋便派来使者请降。
晁勇答应赦免赵子偁、童贯罪过,接受了南宋的投降。
赵子崧和蒋猷留在湖州,便是怕童贯劫持赵子偁投降大梁,但是宗泽兵败的消息传来后,赵子偁却是首先没了抵抗的勇气,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投降之事,童贯也支持赵子偁。
赵子崧和蒋猷无力改变赵子偁的决定,只能辞官而去。
大军南下时,赵子偁领着南宋剩余官员全部出城十里迎接,城中百姓也都是夹道欢迎,为不用经历战火而欢呼。
对百姓来说,他们更愿意做大梁的百姓,长江以北各州府已经全面铺开慈幼院、居养院、安济院、漏泽园,灾民不用流徙就能在本州府得到救济。而南宋虽然起用了很多颇有名声的官员,但是却并没全力救助百姓,而是趁机从流民中招纳青壮为兵。
其实南宋也是迫不得已,江南虽然富庶,但是先前方腊席卷江南,很多巨富都跟着朱勔跑到了东京。而南宋能直接管辖的也不过十余处州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也无力学大梁设三院一园救济百姓。
南宋起用宗泽、蒋猷等人,更吸引的是江南士子,百姓终究是要吃饭的,尤其在灾荒之年,更是指着朝廷救济。朝廷救济不力,就是有再高的人望也会损失殆尽了。
大军并没全部入城,只是秦明一万兵马进城接管了城防。
城外的大军已剩下八万,栾廷玉一万老兵驻守大江北岸的淮南路,准备把淮南东西两路改为江苏路和安徽路,开始整顿两路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