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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镇江知府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开堂”
三班衙役一起敲响水火棍,一阵“威武”的低喝声荡漾开来,将整个知府大院压得安安静静的。
那镇江知府一拍下去惊堂木,心里就一阵子不爽,这破案子有什么好判的,还不就是个漕船赔钱,铜船无罪的判法。不知道漕帮搞什么鬼,弄得满衙门都是来观审的百姓,真是烦。
再加上他一左一右,坐着铜运官赵泰和漕运特使李毅,这两个官儿一个管铜运,一个管漕运,铜运和漕运常常在京杭大运河里面打架拉官司,虽然漕运一向输官司,但输了官司不能输人,漕运官看着铜运官就气不打一处来,见面就要掐架。
镇江知府李茂是个不喜欢麻烦的官员,但他不喜欢麻烦,麻烦却找上他,左边一个铜运官赵泰像牛头一样鼓着眼睛等他断案,右边一个漕运官李毅像马面一样拉着脸盯着铜运官想掐架……
李茂烦不胜烦地道:“把原告、被告通通给我带上来。”
旁边的铜运官赵泰急道:“不是先带原告吗?哪有原告被告一起上庭的道理?”原来审案时,为了让原告更有利,有些主审官先不宣被告,只宣原告上庭,这样原告的证词被告听不到,就会吃些小亏。
李茂眉头一皱道:“这案子简单得很,不搞这么麻烦,原告、被告,一起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小老头儿被押上了大堂,为首一个干瘦干瘦的,黑着一张脸,乃是铜船的老大。后面一个则是漕帮的镇江前帮主,柳进。
李茂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惊堂木,嘴里走过场一般地道:“那原告姓甚名谁,有何事要告,全部从实招来。”本来问名,问告都该分开来进行,以示官威,但李茂想早点从身边的牛头马面中间脱身出来,所以一溜儿连着问。
那铜船的老大跪伏在地道:“小老儿伍大世,乃是从云南驶出来的运铜船掌舵人……小人的铜船于二十天前从云南出发,一路有惊无险,连长江三峡都没把小人的船给颠沉,想不到船行至镇江时,被漕帮的漕船撞沉,还望大爷给咱个公道。”
他刚一说完,旁边的铜运官赵泰就跳起来道:“可恶的漕帮,咱们的铜船你也敢乱撞,赔要你赔个倾家荡产”
漕运特使李毅眉头一皱,出声道:“赵大人,案子还没开始审,赔什么赔?你就不能安静点么?”
得,案子才刚刚开始审,原告发了话,铜运官和漕运使就开始掐架,你们就不能消停点?爷这知府不好当啊,镇江知府李茂满脸无奈。案子的经过他也不想细问,反正早就知道了,于是他又向着柳进道:“被告,你可有话要说?”
柳进低头道:“小老儿有冤情上告。”
“赶紧说”镇江知府李茂满脸不耐烦,你有冤情你就说嘛,憋个啥,一口气赶紧说,不然我身边两神又要开始掐了。
他的预感成了真,漕运使李毅立即插口道:“肯定有冤情嘛,没冤情打个屁官司,谁不知道漕船低调,总是避着铜船走,这里面一定有诈。”
铜运使赵泰一听这话,不爽了:“低调?咱们铜船才低调,铜船又重又沉,运转不灵,想高调也高不了啊这里是公堂,可不兴指桑骂槐”
得,你们两位消停点吧,镇江知府李茂轻轻磕了一下惊堂木,低声道:“先听被告说话吧。”
被告柳进跪地上,连声道:“是那铜船主动挑衅,先冲过来撞沉了我们的漕船。我们的漕船一动没动,都是铜船主动撞过来的。而且铜船也不是因为碰撞才沉,是撞沉我们的漕船之后,不知道怎么自己沉下去了。”
镇江知府李茂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铜运官赵泰一跳三丈高,怒道:“照你这么说来,是我们的铜船自己发了神经把自己撞沉?简直岂有此理,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停”旁边的漕运使李毅又插口道:“谁不知道漕船怕你铜船,咱们漕运被你们铜运欺负来欺负去,哪有平白无故去招惹你们的道理,我相信柳进说的话。”
你相信有个毛用,铜运官赵泰磨了磨牙,凶巴巴地道:“柳进,本官觉得你的说词实在可笑。谁不知道铜船笨重,不易转动。而且铜运乃是关系到国本的大事,哪有开着铜船故意来撞你的道理。”
镇江知府李茂无奈地呻吟道:“赵大人,我才是主审官。”
“呃”铜运官赵泰赶紧闭嘴,得罪了人可不好。
见赵泰闭了嘴,镇江知府李茂认真问道:“柳进,你可知铜船关系国本,谁敢开着铜船乱撞人?铜船自云南而来,当然是从上游过来,江水瑞急,铜船又转动不灵,顺水而来自然难以控制,我看定是你的漕船故意占着河道不让开,以至于铜船撞上了你的粮船,导致沉没。”
“大人,不是这样啊”柳进满头大汗道:“是铜船的人故意撞上来的,而且二十条船一起撞上来,正好撞沉二十条漕船,十分歹毒。”
“竟有此事?”镇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道:“撞得这般巧法?”
第五卷 定四川 第四十七章 撞得这般巧法
第四十七章 撞得这般巧法
“撞得这般巧法?”铜运官赵泰和漕运使李毅齐声惊呼。
随即,两人眼珠子一转。
漕运使李毅大骂道:“好你个运铜的,居然使阴手来撞我漕运船。”
铜运官赵泰却大骂道:“好你个运粮的,居然编故事来陷害我铜运船。”
屁股决定立场啊,坐在什么位置上,心思难免就偏向哪一边。
**,爷不和你们这两个神经病搅和了,镇江知府李茂“啪啪啪”一阵乱扑惊堂木,手掌都拍得有点发木了,大声道:“撞得这般巧?本官不信,可有人证物证?”
物证……这玩意儿全沉到长江底去了,以这个时代的打捞技术,别想了。
人证嘛……那运铜船的掌舵伍大世叫道:“我有人证”
“传”镇江知府李茂急着结案。
不一会儿,衙役领进来一个汉子,这人啪嗒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小人王三,乃是运铜船上的一个水手,小人亲眼所见,漕船故意横成一条线,阻着江面,害得我们的铜船避无可避,撞沉在上面。”
铜运官赵泰又叫道:“果然如此,漕船可恶,让他们赔”
漕运使李毅跟着叫道:“急什么?这只是一面之词,这个人就是铜船上的水手,当然帮着铜船说话,他说的不算。柳进,你可有证人?也叫上堂来说道说道。”
柳进抹了把汗,心想,终于轮到我们漕帮出证人了,他赶紧抬头道:“咱们有证人,此人乃是我们漕帮杭叁分帮请的西席先生,负责给杭叁的刘镔洋老爷子的孙子教读书识字的举人,名叫郝孟旋。”
“哦,证人居然是个举人,有意思”漕运使李毅大呼道:“衙役,还等什么,赶紧传证人啊。”
旁边的镇江知府李茂又横了李毅一眼,心想,这铜运官和漕运使两个废物,想在我的公堂上闹腾到什么时候去?他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叫道:“传证人……郝举人”
不一会儿,化名为郝孟旋,杭叁帮西席先生的郑晓路,两手空空,腰上插着一叠纸卷,一步一摇,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他脸上一颗大黑痣难看得要死,痣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黑毛随风甩动,恶心得一府衙的人都差点晕了过去。
“来者何人?”镇江知府李茂看到这证人长得奇丑无比,脸上还挂着嬉皮笑脸的味道,看来是个怠慢的家伙,于是将惊堂木一拍,先振振自己的官威。
郑晓路是刀山火海,战场上下来的人,哪会怕他一板惊堂木,他站在堂中,抱了抱拳,笑嘻嘻地道:“晚生川西举人郝孟旋四川被阎王贼军占据之后,晚后流落在江南,任杭叁帮帮主孙子的西席先生。”他是举人身份,见官不用下跪,所以抱个拳就算数。
“我x,丑成这样还举人。”铜运官赵泰一跳三丈高,大喝道:“你这举人只怕有假”
“我这举人假不假,大人不妨查查。”郑晓路有持无恐,郝孟旋在加入红崖子山寨之前就已经是举人了,乃是明廷的正版举人,自己借用他的身份,根本就万无一失。
那铜运官赵泰见他样子,就知道这举人身份肯定假不了,于是不再拿这个做文章,讪讪地坐了下去。
镇江知府李茂道:“你既然是举人,当知公堂之上,不得胡乱攀咬,必须句句属实,否则就是藐视朝廷之罪。”
切,爷是吓大的不成?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晚生句句属实,那天铜船撞上漕船时,晚生正好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只漕船上,亲眼看到二十条铜船撞向我们的漕船,将二十只装满了粮食的漕船撞沉。”
他这话一说,漕运官李毅又跳了起来:“看吧,我就说漕船不会主动去招惹铜船,定是铜船使奸,举人说的话总比铜船上的水手要可信。”
他这话有道理啊,举人可不是普通人,那得考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四大考试都考过了,才能被称为举人,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能考中举人的,那一定是有大学问的。这种有学问的人,自然不比得水手,他说的话可信度明显要高很多。
镇江知府李茂显然也相信了郑晓路的话,他迟疑了一下,喃喃道:“这该如何断案呢?依照惯例,都是判漕船赔钱才对,总不能因为有个举人作证,便把责任推给铜船吧……这可不合规矩。”
这时郑晓路站在堂中,大笑道:“晚生知道这河上的事,一切得按规矩来,按规矩是该漕船赔钱给铜船,但是……”
他一句但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想听他的下文究竟是什么。
却见郑晓路卖足了关子,才慢慢地道:“但是那得真的是铜船才行,咱们漕帮可不陪钱给运石头的船。”
他这句话一出口,身边趴着的铜船老大伍大世顿时面色如土,全身汗水狂流。连同那铜运官赵泰也有点坐立不安了起来。
镇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急忙问道:“此话何解?”
郑晓路哈哈一笑,伸手指着铜运官赵泰,大声道:“晚生要状告铜运官赵泰,买通铜运船,以石头充作铜块装满二十大船,然后故意用运石船撞沉漕粮船,造漕船连船带粮高达十万两银子的损失。”
此言一出,顿时有如石破天惊
铜运官赵泰面色如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漕运使李毅眉飞色舞,差一点要跳起舞来;大院里观看公审的百姓齐声惊呼,只觉这个案子太有戏剧性了,今天不虚此行啊。
镇江知府李茂拿起惊堂木,“啪啪啪”一阵急拍,大喝道:“都别吵。郝举人,状告朝廷命官非同小可,你可得想清楚了再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胡乱攀咬,本官将你流八百里。”
郑晓路胸有成竹,当然不怕,他大声笑道:“晚生当然有真凭实据。”
众人一起盯着他,等他拿出证据来。
郑晓路对着趴在地上的铜船老大伍大世道:“你刚才说你的铜船是从云南驶出,是吗?”
伍大世点了点头。
郑晓路大笑道:“胡说,两个月前,四川的贼军阎王军已经攻陷了云南,这事儿你们运铜的不可能不知道吧?这种时候,你怎么云南运得出铜来?”
那伍大世一听,面色从土色差点变成黑色。围观的百姓们也一起大惊,此时距郑晓路下江南才不过两个月左右,云南的消息大多数普通百姓都不知道。
“你还不从实招来?”郑晓路冷笑道:“藐视朝廷,活得不耐烦了。”
那伍大世汗如雨下,眼看就要崩溃。
却听铜运官赵泰大声道:“慢着这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