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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才稍稍落下,错身而过有结伴而归的路人,脸上皆是尽兴而满足的神采,这时候正纷纷在议论。评论诗词、卖弄趣事、发表见解之类的,总之,心情也还不曾从风雅气息和繁华夜景中抽将出来。
“今夜,好诗也见得,歪诗……呵,也见得了……”
“是极……只是也不知那写‘白狗身上肿’之人见到写了‘天下风云出我辈’的黄公子,是何情景啊……”
“想必会汗颜……”
“哈哈,汗颜……”
声音被夜风吹着过来,虽然不算大,但毕竟离得也不远,入耳的时候倒是能听得很清楚……
人群呼啦啦过去之后,今夜的喧嚣和风致便随之被带到其他的地方——小桥边、流水旁、或者也会是人们的梦里面。嗯,满足的众人,今夜一定会有安眠好梦的。
水汽从河面过来,微微有些凉,许宣觉得有趣,随后也朝黄于升拱拱手:“黄兄,在下汗颜得很……”
“许兄说笑了……”
这些事情,许宣当然也不会真的觉得怎样,开个玩笑而已,随后二人在河边的青石路面上走动的时候,也随意说些话。
“许兄,这些文人集会在下其实是不感兴趣的。诗写的无论如何风骚,毕竟也及不上话本小说精彩……比如《金瓶梅》,呃……”顿了顿:“只是虽也不喜,但是奈何啊……”
“家里面是有点钱的,人也多,情况复杂的很……”
“大房和二房斗得厉害,老头子也不管,大概准备观望一下……”
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河堤畔响起来,随后被夜风吹散开,化作细碎的低语……大抵都是黄于升的声音。
“多少算顶了读书人的名头,若是表现太差的话,有些事情……”说道这里叹口气,居然也能听出继续无奈的味道。
“黄兄……呵。”许宣想了想,出声止住了他的话,随后笑着点点头。
黄家毕竟是徽州大族,首富之类的兴许还不是,但也不会差多少了。大家族,人际关系本来就是件复杂的事情。特别是这时候小一辈也都成长起来,有了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就变得更加微妙。只是,无论如何,这毕竟也都是黄家的内事,对自己一个外人说起这些,未免也有几分交浅言深的味道。随后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黄于升的用意。无非是向自己传达一个真诚的信号,希望有些事情上可以不去做计较。
呵,本来也没准备去计较什么的。
黄于升这边随后便也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有些试探地问道:“许兄,那诗的事情……?”
“诗?什么诗?”许宣神情疑惑,淡淡地道。
黄于升听懂了,这时候顺着许宣给的台阶就下来,有些东西于是正式地揩过去了。
随后又聊些别的。
黄于升有些感叹:“许兄是有才的,《水浒传》、《西游记》在下看过,觉得……很不错。只是,《笑傲江湖》居然还要好看些,话本小说精彩到这种地步……哈,此前从未想到的……”说完顿了顿,才又强调一遍:“许兄大才啊!”
许宣倒是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这个时代传统小说已经开始勃兴起来,原因自然很多了,印刷业、书坊等等的推动都是的。但归根到底,还是市民阶层崛起之后所带来的读者群体,以及读者需求的扩大——如黄于升这般的读者并不少见。
不过,同样的故事若是采用了不同的讲述方法,精彩程度也肯定是不一样的。虽说这时代在一些顶尖的传统小说那里,也能找到很鲜明的特色,令人惊叹的也是有的。但大体说来,传统小说的叙事手法毕竟有限,和后世相较起来自然也差得远。
《笑傲江湖》,即便在后世品类繁多的通俗小说里面,也算得上很不错的,故事背景,大约也是明代罢。
“其实在下也曾去书坊寻过汉文兄你,不过未曾得见。”黄于升说起这些的时候,二人正走到石桥边上:“问起你家住何处,店家也有些语焉不详……至于《笑傲江湖》,店家却是根本不曾听过的。随后便想,这书许兄写来,内中怕也有目的?”说到这里,笑着看了许宣一眼,随后摇摇头:“写得好啊……想到那诗,先前诗会的时候便心痒难耐,有些……唐突了。”
这样说着,又想了想,随后掏出一锭银子:“许兄,你才华是有的,只是有些时候日子也会清贫一些。这里是纹银二十两,就当……就当许兄的润笔费。剩下的故事么,嗯,自然也是这般算……”
许宣笑了笑,便随手接了过来。当初他在书行抄写,每日午后便有主顾家中的下人过来取书。《笑傲江湖》他只写出三章,随手署上名字做成诱饵。那日抄写的主顾其实有三个,之所以会选黄于升,大概也是巧合了,谁让另外两人都是小姐呢……
这时候黄于升既然上钩了,也是本来就有过预期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客气了。在书行抄写的时候,一日下来也不过十数文,如今黄于升随手给了二十两,差距不可谓不大。心情其实有些感叹,要奔小康的话,还是得吃大户啊——后人诚不欺我的。
许宣随意的姿态,看在黄于升眼里,随后才真的放心下来了。不过随着心头的轻松,有些惫懒的习性便也跟随着起来,微微撇了撇嘴:“你们读书人……不是号称视金钱如粪土么?”
许宣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黄于升一眼,知道心中去掉了某些包袱,如今这般做派大概才是黄于升本来的模样。想了想,随手在黄于升的肩膀上拍了拍,有些语重心长:“念卿啊,在下家中世代务农的……”
随后信步走向石桥。老桥在夜色里微微露出轮廓,水面上偶尔有渔家的灯火。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横竖也赚钱了,心情轻松,这时候随意地哼起记忆中的歌谣,觉得有些应景……只是随后居然略略也又有些伤感起来。
黄于升在后头怔了怔,起初有些不明白,随后想到自己所说的视金钱如粪土……呃,世代务农……好吧。于是也明白过来了,有些无谓地耸了耸肩,随后赶上许宣。
“今天的你我,哼哼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哼哼哼,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河水在石桥壁面上轻轻拍打着,石桥上便又有细碎的歌谣声传过来。因为歌者随意,所以有些韵律被流水声轻轻掩盖,倒也听不清晰。
“呃……什么乱七八糟的。”月色朦胧起来,远远的可以看见石桥上华服的公子抓抓后脑,随后兴许是想到别的东西。
“那田伯光……”
“后来如何了?”
声音这般传过来的时候……水流汩汩。
第十八章 惨雾(一)
世上于人品积累无益的事情有很多,剧透,大概也是可以排在前列的。所以这时候即便黄于升再多上几分诚恳,许宣或许也不会答应的。随后有些想法便从脑中划过去,略略沉吟一下,也便抓住了一些——如今也是机会,有些事情提早准备,应该的。
许宣稍稍思考一下,随后脑中理出了大概的脉络,才将声音微微压低一些:“黄兄,若是在下请你帮个小忙,这剩下的故事么……嗯,便送与你了……”
“如何?”
有这种好事么?看神情,黄于升面上微微是有些欢喜。他虽说也不会缺钱,只是相比于花钱,能够免费看些有趣的故事,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相较那些套路颇有些雷同,又因为加了诗词艳曲而变得繁琐的话本来,《笑傲江湖》显然要好看得上许多。当然,也还要看看到底什么事,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顺手帮上一帮,横竖问题也不会太大……
随后面上带着几分狐疑地望了许宣一眼。
许宣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随后在他耳畔低语了一阵。黄于升听罢,便也神情复杂地看了许宣一眼,显得犹豫了。
呵,还要加把火。
“那人生江湖么……”想了想,许宣正正身子笑了笑:“其实也只是半首诗……”
那边黄于升于是豁然抬头:“成交!”
……
随后话题便又转开了。
这时候谈到诗词上头,黄于升便有些感叹:“说起诗……还是李太白写的好!”说完这话,黄于升在石桥雕栏的石狮子旁微微站住了身子,目光随意地在流水间划过,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不过总也觉得……世人对诗仙的某些诗作误解得厉害……”
诗仙李白的名号毕竟也不是一夕从天上掉下的。李白的诗确实写得极好,加上他生性不羁,狂狷的气息也比较浓厚。唐代以后,历朝历代,无数性情洒脱之人便为他的诗作吸引,影响不可谓不大。当然,也不仅仅如此了,即便老实巴交Zei8。电子书生们,心中倾慕也在少数。后世管这类人也有专门叫法的,嗯,粉丝……并且大概还是死忠的那种。黄于升前半句感慨其实也算不得多有新意,随后听了他的后半句说法,许宣才有些好奇起来,于是笑着问道:“哦?竟然有这种事情?”
“是极!”
“不知……是哪一首诗呢?”
“静、夜、思。”黄于升随后来兴致了,一字字的将诗题念出来,随后摇头晃脑地也将诗吟了一遍。双目微微开阖间,也能看见几许品则的神态,模样……颇为专业。
关于李白的绝句,有“太白诸绝句,信口而成,所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者”的说法,这首《静夜思》便是代表了。诗的内容也只区区二十字,但每每读之便能唤起人们心头的思乡情怀,因此青史中留了名声下来,自然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此时看黄于是的姿态,竟像是有些不同的说法?
于是凝凝神,准备听一听。
“游子思乡啊……”黄于升轻轻叹了一声,随后便将头微微摇了摇:“或许不然的……诗仙当年作此诗,当是另有所指!”
顿了顿,随后迎着许宣疑惑的神色接着说道:“大抵诗仙当年羁旅途中偶有姑娘自荐枕席,唔,那姑娘约莫叫明月吧……只是也不知道姓什么了……”
“那日这明月姑娘站在诗仙的床前,肌肤白嫩如地上的霜雪。诗仙应该正在床头小坐,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之后,抬起头望着不着寸缕的明月姑娘,随后心中大概有些羞愧……”
“低下头的时候不禁也想起远在故乡的夫人……”
“总觉得,这大概才这首诗的精髓所在……诗仙呵,果然不俗的,即便描写床第之事,依旧能不落纤毫,实在……实在是令人叹服。”随后颇有几分总结意味地点点头:“只恨世人误之深矣!”
絮絮地这般说着,许宣听得脸色便很有些古怪了。
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也是后世流传很广的话了。大抵便是指的针对相同的文本,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可以解读出不同的意味来。只是,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静夜思》居然能被解读到这种程度。先前在那叫小五的孩童面前,觉得自己的深奥了些,如今想来,啧……随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于这时候升对自己的诗论大概有些满意,话便又接着说下去:“在下觉得,有唐一代,诗歌能有这般味道的,不多见了。”顿了顿:“不,几乎……就不曾再有了。”
气氛有些沉默,水从石桥下淌过的时候,拍打的石壁,几许轻灵的声响。许宣想了想,有些随意地开了口。
“其实……还是有的。”
“哦?”
……
这个时候,河面上开始有雾气升腾起来,月色也变得愈发朦胧些了,流水隐没飘荡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