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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之文,极好!
卿之墨,极好!
字算不得好看,简简单单的两行,写得还算整齐,胡莒南原本疑惑的变得更甚了几分。但是随后目光朝落款处看过去,双目猛得睁大。
朕?!
……
曹功英也在这时候回到了家中,这一路过来,完全是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二贵在那边提醒他下马车,意识还不曾从混沌里抽离出来。
虽说一路回来都是坐的马车,但是走上门前的石阶时,双腿还是有些泛软。站在屋檐下,灯笼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也是满脸的复杂神情。门前的匾额,是前年他亲自挂上去的。眼下经历了几度春秋,看起来有些旧了。原本是准备随后换的,但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唉。”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有些步履蹒跚地朝门内走去。二贵跟在后面,心情也是复杂难言。
即便还有着严知礼做依靠,但是这种依靠本身也没有多牢固。许家眼下散出的墨方,让曹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并且,那两万两白银,白白的花了出去……按照曹家眼下的状况,是很难从泥塘里拔出来了。
原本好好的局面,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曹功英走进院子,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今日他在金风楼宴请,随后又耽误了一些时间,原本回来以为家中之人已经睡下了。但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有些意外。几处厢房里都亮着灯火。
到底怎么了?
“老爷回来了。”
门外的响动,被里面听到,很快有声音传过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隐隐的还有人在哭的声音。
莫非事情已经传开了?曹功英心中想着,随后无处不在的疲惫朝他压了过来。但这个时候,心中告诉自己,作为曹家的顶梁柱,他一定是不能倒下的。
有下人跑过来,人还不曾到跟前,声音已经先一步传过来了:“老爷,不好了……少爷今日在金风楼门前被踩成重伤。断了腿,眼下正是昏迷不醒。大夫说……大夫说……”几乎在下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曹功英耳畔便如同炸响了一个惊雷。浑浑噩噩的状态在这一刻变得很清晰,无处不在的疲惫瞬间将他包裹住。下人们还在说着话,嘴唇开阖见,但是他已经听不到声音了。接下来,眼前一黑,狠狠地栽倒下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人来
走出严府,没有再回头。这边离河比较远,夜风吹过来带着几分夏夜的燥热气息。许宣伸了个懒腰,觉得是有些困了。
伸手捂住嘴,将半个哈欠咽回去,随后瞥了一眼身旁的胡莒南。老人家今天晚上算是遭了罪,开始的时候提心吊胆严知礼对许家的态度。后来见到那张纸,整个人就有些不太好,到得此时此刻都不曾回复过来。
“朕?是朕么?”
“嗯,朕。”
这样滑稽的对话。
浑浑噩噩地跟在许宣身后,到了转角的地方,原本是要往右拐过去的,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意识到,直直地朝前走。许宣在一旁伸手拉了他一把,他看了许宣一眼,多少回了一点神,但是意识还是有些僵硬。
“朝右啊。”
“嗯,老朽知道的……”
也不知道是想要表达什么。
从见到那张纸上的东西到得现在也已经过了一刻钟了,心情像是完全找不到应该有的方向。不能去想,一想就要被吓到。
那张纸上不过是普通的两行字,说实在话,那字在他看来是有些丑的。主要是能够感觉到,写字的人有些稚嫩。内容是在夸人。造成他眼下状态的,还在于最后的那个落款。
还有哪个人敢叫朕的?
这时候也没怎么去想真假的问题。毕竟这种事情是很难开玩笑的,许宣虽然做事情有些不受拘束,但是并不代表是傻子。另外,从严知礼陡然的惶恐也能看出来,八成就是真的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作为一个商贾,胡莒南并不是没有见过大人物。就像知府之类的,也是见过。不过在他这里,基本上的大人物到这个层次也已经是极限了。
今天突然见到一个朕……
其实单单是意识到那封信来自于某个人,他也不至于失态成眼下这个样子。只是这封信在此时被许宣拿出来解决问题,能够同许家联系起来,才真正地带来了一些震撼。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震撼变得愈发强烈。再朝前走两步,恍恍惚惚地有些腿软。于是伸手在巷子的墙壁上扶了一把。
许宣在前面站住身子,等了他片刻。
“胡叔还是休息一下吧。”
“嗯,休息一下,是要休息一下。”说着话的时候,很明显的有些气喘。
他的心思许宣大概能猜到一些,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去解释什么。不过心中微微有些歉意,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心理上遭受这样的冲击,确实有些难为他。
当然,这一切要真的怪的话,还是怪那个“朕”好了。
其实在胡莒南心中,对于许家前途的忧虑已经彻底淡去了。毕竟有了那封信在,许家只要自己不出问题,明面上的恶意的竞争或者迫害,就可以避免。
这可是被皇帝都夸过的。
稍稍地喘了两口气,巷口灯笼的火光照过来,应在胡莒南带着老意的脸上,这个时候表情是复杂难言的。有些欣慰、有些惶恐、有些失措、也有些开怀……
“你今日……”他勉强地摇摇头,深深吸一口气:“吓煞老夫了……”声音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指那封信么?大概有几个月了吧,当时是刘大人转交与我的。”
“几个月了……”胡莒南低低地重复了一句,难怪看起来许宣根本不为眼下的事情担心。
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震撼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随后再朝前走。许宣将纸张递给胡莒南:“胡叔,这信你拿好。回头找个匠人好好地裱一番,到时候挂起来。不管谁到许家来,都会被吓一跳。”这般说着,随后“呵呵”地笑起来。
胡莒南原本已经开始平复的心情,因为这样的举动又一次翻起波澜。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被人漫不经心的折在一起的小方块,半个巴掌大小。但是放在手中像是根本拿不稳。
狠狠地咽了咽嗓子。
“对了,先前看到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李毅?”
前面的地方,许宣已经开始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方才走出严府的时候,在屋檐下见到的年轻人,看起来同他一般,或许还要大上几岁。但是年纪这种东西,到了一定的程度,很难做出具体的区分。
“是吧?”
身后传来胡莒南的声音,许宣闻言撇了撇嘴,这个时候,对方只是下意识的回答,或许都未能听清他的问题。但是在他这里,其实也对对方的身份有些笃定了。
李毅……
啧,最讨厌长得帅的人。
……
严府的偏厅之中,严知礼的身形陷在太师椅里,看起来有些失神落魄。先前的一幕造成的冲击,到得眼下还在。下人们被赶了出去。这个时候他一个坐在那里,紧紧地皱着眉头,良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并不是没有料到许宣会有后手。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先前的两封信罢了。这种东西,虽然很有杀伤力,但是也不是随便拿出来就能用的。到得那一步的人,最厌恶被人当成大旗来挥舞。
但是这一封信,其实严格说起来,连信都不能算。更适合的说法,大概算是一个便笺。只是无论什么样的形式,其中的内容都让他些难以接受。
卿之墨,极好。
连皇帝都夸过的。
谋反……这是在打脸,打大明朝第一人的脸!
严知礼虽是官员身份,但是在大明朝庞大的国家机构里,也不过是基层的官员。嘉靖皇帝在的时候,因为殿试和琼林宴,倒是见过几次。万历皇帝他根本不曾见过,以前也想过同这位皇帝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接触,但是根本想不到会是眼下这般情形。
许家,动不了了。
先前放出去的关于许家谋反的消息,也要想办法尽快平息。大明皇帝,平素离他是很远的,倒也不至于有多么害怕。但是这个时候,自己造成的一切,一旦处理不好,被人传出去。那么随时都会有灭顶之灾。
原本就是十几岁的小孩子,眼下贵为天子,对这些名誉上的东西怕是都很重视。自己这种顶风作案,就是极为严重的打脸了。
这般想着,难免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以前做事情,很多时候都是顺风顺水,但眼下为何这般艰难呢?
李毅走进来,许宣离开的时候,在屋檐下撞见,那边冲他笑了笑,一脸的轻松。他心中知道出了问题,等了一阵不见严知礼过来,因此找过来了。
才走进厅堂,便见到严知礼一脸的颓丧。虽说心中对严知礼并没有多少敬意,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本事的。抛开他在徽州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管理上的一些手段还是可圈可点。断了几件冤假错案,在民生上面也多有建树。这时候露出这样的一幕,确实让他有些意外的。
搞不清楚情况,不过随后还是走过去,简单地问道:“大人,莫非事情出了问题?”
严知礼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你来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有下文,李毅又问道:“许家莫非……出了什么底牌?”
—》文!—“底牌?嗯,底牌。”
—》人!—“……”
—》书!—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在一个位面。
—》屋!—“许家有底牌,这也是原本就料到的事情。但是大人这边若是放手去做,学生想不出许家除了屈服还能如何应对?刘守义?是刘守义出手了?”
“你不要猜了。”严知礼望着灯火喃喃地说了一句:“许家的底牌,大得可怕。”
“再如何可怕,也不过是底牌而已。既然作为底牌,只要翻开了,也就摆在明面上。我们这边可以针对性地运作,以许家眼下的身份……难道许宣猜到大人同一些事情的关系,他是不是拿这些事情来威胁大人?”
“大人,这些事情时候没有证据的,只要我们处理干净了,不会有问题。那些江湖人……全部杀掉。”
“够了!”严知礼在那边,目光猛然睁大:“许家的底牌……”他说着话,右手无力地搁在腿上。
“许家的墨,得了陛下的夸奖。”
李毅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听了这句话时候,张了张嘴,将目光偏向一边。
“明天开始,所有针对许家的动作都要停下来。前面做过的,好在并不严重,这是最庆幸的地方……没有造成损失,也没有动对方的人……至于其他的,曹家,嗯,曹家……”
这一晚对严知礼而言,是彻底失眠了。
……
夏日的早晨,日光早早地照耀在城市之间。曹功英在床上躺着,目光望着窗外枝头一直鸣啭的鸟儿。过得片刻,家中的丫鬟端了清水过来替他擦拭一番。
“老爷,烧已经降下来了。你觉得怎么样?”
曹功英对于丫鬟的话像是不曾听见,目光依旧盯着窗外在看。
那丫鬟口中继续碎碎地说着:“但李大夫说了,你这是积劳成疾。需要静养……”
“积劳成疾,呵。”曹功英这般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抹很明显的自嘲。
昨夜晕倒之后,后半夜就醒了,但是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烧得很厉害。请来了大夫,开了药。烧是降下去了,但是眼下还是觉得提不起力气。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原本就是打起精神在做这些事情。若是一切顺利,精神好,那么恐怕也是能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