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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枫看得双眼通红,他又怎会忍心看着兄弟和姐姐挨饿?可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楚国处境也不妙。
扩散了,蝗虫吃光了龙川县全境,继续往西南推进,博罗县已纳入了灾区范围。距离都城广信仅六百里,照这个速度,十五日后,大半个楚国都是灾区。等到一个月后入冬,蝗虫冻死时,只怕全国都已沦为一片白地。他又拿什么来助兄弟,救姐姐?
刘枫收起信,靠着庭院里的一株柳树坐下。不远处几个宫女正拿着大扫帚清理雕廊,一阵金凤呼啸而过,刚聚起的枯叶堆顿时飞散满园,宫女们追扑不住,一个个气得跺足娇怨。有眼尖的忽然发现楚王呆坐在树下,忙嘘了一声,叽叽喳喳全都溜走。
一片焦枯的柳叶飘落在刘枫肩头,他随手拿起放进嘴里,嚼吮着那苦味,望着晦暗如冥的天空出神。
“起风了,只怕要下雨。”红鸾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轻轻地说。
“下雪才好!——只一场便够,蝗虫全冻死了。”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失望、沮丧和愤怒,咬着牙强笑道:“一会儿巡街,陪我去。”
照平时,红鸾一定会铿锵答道:“是!殿下!”可是不知为何,她脱口而出的却是软软一句“好,我陪着你。”
刘枫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露一抹坏笑,起身往前走。红鸾俏脸微晕,直到刘枫远开十步,才一跺脚追了上去。
此时的广信城人口多了一倍,满街都是灾区逃荒的百姓,甚至有人是从徐州被蝗虫一路赶过来的。
三天前,这波逃难大军开到城下,当日的值守将军是黑狼,他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人头不敢做主,报入宫中。
楚王飞奔上城,一看难民竟不下二十多万,苦等许久渐渐不安,哭声喊声骂声哀求声充斥耳畔,场面乱极。
礼部尚书赵健柏心都碎了,哭拜在地,恳求楚王开门。刘枫断然拒绝,“不能开!太乱了,一开全完蛋!”,他当即命令城上守军齐声大叫:“先吃饭!再入城!”说来也怪,就这六个字,一传出去,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接着,楚王又派两万铁卫扛着雪白的米袋从南北二门出城,赶到东门汇合。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架设粥场,先让难民吃一餐饱饭,然后亲自出城与之约法三章:入门不挤,入城不散,入户不抢。这才下令开门。
二十多万人跪在地上磕头泣拜,排得整整齐齐入城。整个过程没有发生踩踏,没死没伤,也没有一丝乱相,众官将佩服地五体投地。
走在街上,刘枫放眼望去,街边店铺都支起了简易的棚子,难民们一排排蹲在下头,或坐或卧,铺满视野。人人衣衫褴褛,个个面有菜色,偶尔传出几声凄哀的哭声,一响即收,愈发显得悲凉。
不时有巡街的兵士经过,一棚接一棚,轮流带难民去附近粥场就食,秩序尚好,并无争抢。队伍里有专门的兵士身上挂满了竹筒,成人手腕粗,看见怀抱婴儿的女人,便解下一只递过去,里面是拌了鲫鱼汤的蛋花粥,为营养不良的母亲发奶用得。又有军医一棚棚地巡查,有染病的,都抬到王宫前的广场上集中救治,费用全免,家人也能跟着去,没有不放心的。
刘枫走得很慢,他要时刻小心,免得踩到别人的手脚,或者踢倒粪桶。望着眼前的惨状,闻着扑鼻的异味,听着耳边的低泣,越走,心头越是发酸,铁石心肠也要在这场面前落泪。
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个女人低声哭骂,隔着棚子看不清面目,耳朵听得清楚,几句骂语如同一道惊雷霹雳,将他整个人定在那里。
“当家的,咱祖上专治蝗虫,你咋一摸王榜就怂了?咱们不求官,不图赏,你也不顾恩情吗?没有楚王,娃儿早饿死了,你有恩不报,见死不救,这般造孽,要害咱娘俩遭雷劈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物作战】
乍听这句骂语,刘枫耳里炸雷般只滚着三个字——治蝗虫!
他几步冲过去,呼啦一把掀飞了帘子,露出一家三口人。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生得五官周正,其貌不扬,穿一身青色粗麻短衣,灰不溜秋尽是补丁,肋下豁开一道七八寸的口子,晾着一排嶙峋的肋骨。女人年岁小些,村妆陋质,粗手大脚的一个婆娘,一件蓝靛布衫解开半边,露出微瘪的Ru房,正为怀里的婴儿喂奶。
突见一个红着眼的壮汉闯进来,男人吓呆了,女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她把孩子往男人怀里一塞,却不掩乳,合身扑去先护住了半罐鱼汤粥,扯开喉咙大叫:“兵大哥!你们快来呀!——恶贼抢粥啦!”
正巧黑狼带兵巡到边上,听人喊抢粥,立刻拔刀冲过来,“妈的个逼!抢女人东西,活腻味了——啊!大王!?”
“大……大王?”瞧见独眼将军冲那恶汉跪下磕头,女人傻眼了,抱着半罐粥愣在那里。男人早跪下了,一抬头女人还站着,赶紧扯她下来,一起磕头:“叩见大王!大王恕……哎呦!”
话没说完,男人已被一把提起,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他,鼓风似的喘粗气:“你能治蝗虫?”
“能!能!大王你别吓他,他胆儿小!”女人一叠声儿地代答,死命地拧男人大腿,“没出息的!赶紧说啊!不要命啦?”
边上红鸾赶紧扯住刘枫胳膊,“放开,殿下,您先放开,——黑狼!快帮我拉开大王!”好容易救下那男人,一屁股坐地上抽风似的喘。
那男人惊魂未定,眼前却冒出一张如花似玉地笑脸,燕语温存地道:“这位大哥,别怕嘛,大王人很好的,你会治虫子吗?大王有重赏的!”
换个问法果然有效,那男人颤抖着点了头,“小……小……小的会治虫……”
刘枫激动得又要冲来,黑狼带四五个兵士一起上,这才抱腰拦住。红鸾忙挡住男人的视线,不放心,笑问:“那你为何不揭王榜?赏金封爵,不想要吗?”
那男人看了看妻儿,似乎镇定了下来,露出一抹苦笑,“小的……不敢……我……我是个逃犯……”
“能治虫,造反我都赦你!”刘枫冲不过来,梗着脖子叫。
男人一听大喜,张大嘴一个劲傻乐。女人先磕头谢了,“不造反不造反!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哪敢犯大罪,是家里穷,缴不起人头税,县里下了通缉……”
刘枫一听脸沉了下来,“人头税?我只收土地税,哪里来人头税?——你哪个县的?”
听见不收人头税,夫妻俩都愣了,忘了回话。
围观的百姓却一片大哗,有胆大的帮衬道:“我为大王作证,我们龙川县早不缴人头税了!”
“我庐陵的,只交土地税!从没交过人头税!”
“对!对!只交土地税!”
几十个百姓忽然跪下哭道:“大王!我们是揭阳县的!我们……我们两个税都缴啊!——人最穷,存粮最少,这回饿死的都是揭阳的呀!”
又是贪官!刘枫额角青筋抽动了一下,心头蹭蹭地冒火,他强压下了,环顾四周咬牙说道:“揭阳县,好!本王一定给你们个交代!——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连磕三个头,谢了恩,这才说:“小人石金奎,祖上三代典农官儿,专擅治虫,亡国了才逃往南方,做了庄稼把式,三年前我爹去了,这法子就传到了我这儿。”
刘枫急问:“什么法子!?试过吗?灵不灵!?”
“试过!万试万灵!”说到治虫,石金奎陡然焕发神采,拍胸脯道:“前朝永靖三年大蝗灾,青州全境受灾,只东莱郡没事,就因我爷爷在,用的就是这法子!”
“好小子……不!本王诚心求教,请先生教我!——红鸾赶紧记!”
“是!”红鸾哪敢耽误,只是身边没带纸笔,把心一横,先撕下一条袖管,又发狠咬破手指,准备记下这个救国救民的血方子。
石金奎深吸口气,吐了三个字:“养鸡鸭!”
红鸾连忙写下“养鸡鸭”三个血字,看看血干,再次咬破,问道:“接着呢?”
石金奎眨眨眼:“没了!”
“没了?!”刘枫跳了起来,“就养鸡鸭!?就能治蝗虫!?”
不仅刘枫,全场没一个人信。纷纷叫道:“胡说八道!俺家有鸡有鸭,还不叫蝗虫啃个精光?”
石金奎有点慌了,他女人赶紧道:“大王!他说得都是真的!就是养鸡鸭!不过不是三两只,而是几千几万,甚至十几万只!——几天就把蝗虫吃光吓跑了!”
人群轰地一声炸锅了,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女人更急了,竟抽了石金奎一个耳光叫道:“没出息的!你爹死时说什么来!”
石金奎猛然一惊,好一会儿才梦醒似的缓过气,整了整短衣,竟也有几分官样,正容说道:“大王有所不知,蝗灾一般只发生在黄河流域,今年却过了长江,来的蹊跷,可知为何?”
刘枫眉头一跳,“为何?”
“战乱!蝗虫只生于硬土干地,南方多水,多水就土软,就多鸡鸭,所以南方历来很少蝗灾。——可是!近年南方战乱,土地荒芜,鸡鸭断畜,大狄运河疏浚又导致南方水系改道,大量涸道干地暴露出来,成了虫巢,蝗灾就是这么来的!大王如果相信小的,小的保证,只要鸡鸭管够,蝗虫一准儿改道——奔北方去!”
一听这话,刘枫顿时信了七八分,目光炯炯地瞪着他,“真管用?”
“小人愿以性命作保!”男人郑重叩首。
“全家性命!”女人补充一句,也磕下头去。
刘枫拳头捏的格格响,牙缝里迸出一个字:“好!”
※※※
靖乾二年十月,楚王颁下一条特殊的旨意:全国征集活禽!
鸡、鸭、鹅、鸳鸯、大雁、鸽子、鹌鹑、麻雀、鹦鹉、金丝雀……总之,一切长翅膀带毛能扑腾的生物,全部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并且尽数充公,以最快速度运往灾区沿线。
法令一:往官府献禽十只,赏钱五百。
法令二:往灾区献禽十只,赏钱五贯。
法令三:杀禽与杀人同罪。
其后数日,楚国所有的木匠抛弃一切杂活,挽起袖子一起开工,打造出上万辆特制的马车,五层透风木架,外覆藤网竹栏,单车足以装载五百只家禽。
由于牛马骡驴大多已被征运救济粮,各地屯田军在楚王的号召下竟以人力牵拉上路,官道上到处是大车,一路上尽是鸡鸭啼叫,浩浩荡荡一眼竟望不到尽头。长龙的终点,正是蝗虫肆虐的抗灾第一线——博罗县。
博罗县,是南海郡重要的农产区,拥有近百万亩可耕地,盛产瓜果和名贵药材,是岭南著名的渔米之乡。可惜,红砂岩石砌成的坚固城墙挡不住这波漫天的蝗飙,辖下22个镇,135个村在短短数日内被蝗虫啃咬一空,仅剩下最后一隅——石湾镇。
石湾镇,位于博罗县西南端,也是硕果仅存的一个镇。此镇土地平坦肥沃,陂水灌溉便利,且多湖泊地塘,农业相当发达,手工业和商业繁盛,是博罗县排名第二的富镇。
此刻,林子馨高高站在山岗上,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的明眸瞪视着山下的大片农田,眼里满是泪水。周雨婷带着柳姨和凌燕站在她身后,也裹的只露出眼睛。
瞧见林子馨双肩轻颤,周雨婷心中也不禁恻然。义姐是如此善良,此番却饱览灾区的惨状,还要强装欢颜为灾民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