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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屠柏不是屠柏,他其实叫刘柏,乃是霸王真正的嫡长子。
“我们因你而败亡,儿子托你照顾,因为我们是义结金兰的三兄妹。”
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非但没有引起海天怀疑,反而恰恰击中了他的软肋。大哥和三妹临死前,托孤于仇,看似羊入虎口,其实不然。——他们了解他,只有永远停留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刘柏,才是最安全的。
这样的遗言,确实是大哥和三妹的性格,天下间也只有他们,才能摸透我的心思。
——屠天煜的话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天地良心,海天是真心信任屠天煜的。
因为这个人,为保幼主平安,他甘愿屈身侍敌,甘受百世骂名,牺牲一切,无怨无悔。
这样的忠义之士,天下罕有!
霸王命其辅佐自己,那他定是天下最忠心的人!试问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又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忠心呢?
想要拥有天下,就应该有天地那样大的胸怀!——朕,何人不敢用?
这一用,竟成了今日这局面。
海天哪里想到……屠天煜确实是个天下罕见的忠义之士,可他终究还是欺骗了自己。一骗,就是二十年。
眼前的刘柏,或者说是第二个刘柏,也是假的……
三妹!一定是三妹的计谋!
海天上了大当,被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活活骗了二十年,而且这样的内情,他甚至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口。如此的憋屈,可他却无法对那个女人生出哪怕一丁点愤懑。
他知道,自己输得不冤。遥想当年,兄妹斗智,又有哪回不是三妹棋高一着?
这一刻,他心里只一个念头——不愧是三妹!可是,二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你活着我赢不了你,可如今,你我阴阳永隔,我就不信还赢不了你!
“孺子小儿,杀与不杀,又有何干系?!”海天陡然间爆发一阵长笑,豪迈癫狂的笑声在宽阔的殿宇间回荡,令人动心摇魄,难以自已。笑声嘎然而止,群臣悚然屏息,只听一声断喝:“海兰坤!”
“臣弟在!”
“朕命你——即刻出兵,扫平叛逆!”
“臣令旨!”
※※※
海兰坤率领龙军铁浮屠自右扶风入关勤王,全师抵达上京时,刘枫刚好回到广信,而潼关外的三家联军,却仍然没有攻破潼关。
3万对阵55万,坚守超过一个月。哪怕是依托天下雄关,可与之对阵的敌人同样非同小可。鄂尔兰,赵濂,两位年轻的王者,同时也都是胸怀甲兵的战场新秀。屠天煜,那更是前逐寇军大智大勇的第一悍将。
他们每一个,都绝非易与之辈。单独战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令其在短时间内闻名天下。
更何况是……孤军弱旅,以十八倍的兵力劣势同时面对他们三个。
这样的战绩,可谓惊人。称之为奇迹亦不为过。
潼关雄踞三秦要冲之地,地形险要异常,南有秦岭,西近华岳,东有年头原踞高临下,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附近又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羊肠小道,最窄处仅容一车一马通行。
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潼关居“十大名关”第二位,是神州大地上最有名也最易守难攻的雄关要塞之一。所谓“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讲的就是这个地方。
可眼下的时局,这座险关却成了船底上的一个脆弱的小木塞,所有人都打心底里坚信,只要轻轻地拔了它,再大的巨舰也必将随之倾覆。
从某种意义上讲,沙克珊也好,朵里尔也罢,他们选择投降楚国的一大原因,就是怀疑大狄已经回天乏术,船虽大,却要沉了,这才急着下海去抓那从前看不上的小舢板。
可如今,小小木塞却坚守了整整一个月,这已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无数人都在猜测潼关最终陷落的时间——明天!最有可能就是明天!可在这世上,最多也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明天。
潼关的胜负,事关江山归属,身系天下气数。无论是派军参战的各方群雄,还是心怀二志的鞑靼大贵族,几乎所有拥有情报机关的势力都在密切关注这里的战况,或灰或白的信鸽,像辛勤的蜜蜂在山谷间起起落落,传递着让人或喜或忧的最新消息。
楚国已淡出战场,虽是作壁上观,但也不能真的就置身事外。事实上,风雨阁的密探也同样在全力运作,将战事动态不间断地回报广信。其中,也包括一条备受关注的讯息——潼关的守将,是谁?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楚军校】
这一天,芸娘早早整理好了情报,封好了扎成一摞,交给了因伤退居二线的二瞎子。——那日刘枫遇刺,醉仙楼全店活计拼死护驾,几乎全部牺牲。二瞎子,是唯一伤而不死的幸存者。
二瞎子,原是龙虎山的一名俗家弟子,练的是耍帅多过厉害的“铁扇功”,或许是生来表现欲望格外强烈,竟也被他练出了十二分的火候,一把铁扇舞得比师傅都好,倒也算是道上一流的奇葩高手。
这人其实不是瞎子。他只是天生眼睛小,一条缝儿似的,睁开闭着没两样,所以才被叫做“二瞎子”。
他不言声地接过情报,清点册数,查看封印无误,塞进一只竹箱,堆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上了锁肩上一背,出门时卖弄似的扯一嗓子:“老板娘,俺走啦,入宫给贵人们说书去喽!”登时引来店内一片或羡或赞的目光,议论纷纷中得意洋洋地迈步出店。
门外早有一队铁卫候着,名正言顺接引他入宫。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护送的其实是重要军情,他们只被告知:这是楚王的护驾恩人,死也要保护他周全。
事实上,醉仙楼入宫送情报,有几十种不同的手法,借说书送入宫中只是其中的一种。此外还有是办法,乳鸽外卖、御厨房帮厨、送新鲜瓜果蔬菜、夫人寂寞找老板娘唠嗑……林林总总,一个月不带重复的。
一个月中,哪一天,用哪一种手法,都是有定制的。其实,这本身也是保密工作的一种手段。
像今天这样,由身为三档头的二瞎子亲自送,那倒是少见。原因只有一个——楚王要借机召见他。
在侍卫们前呼后拥下,二瞎子一路穿街过巷,引得路人指指点点,他愈发得意,举着扇子左右拱手不迭,笑得当真找不着眼儿。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得瑟模样,又有哪个能想得到,这位猥琐滑稽的说书人,其实是细雨堂的三档头,楚国正儿八经的正三品武官呢?
既是以说书为名,入得宫门,照例地先往深宫走一圈,借机将情报交给掌管机要文书的红鸾,再接着瞎逛,直到后宫交界口的月亮门外,再没有旁的闲人,二瞎子这才摸出细雨堂的令牌,借着低头弯腰系裤腿的功夫,翻腕一亮,一晃即收,支起腰杆时已是两手空空。
门前的两个鸾卫立得笔挺,对他的异动视而不见。门边不远处的花园里,一座假山后头忽然转出一条人影,悄没声息向他略一招手,二瞎子立刻跟上去。
那人是个生面孔,年纪不大,脸却绷得紧紧,天生苦相,活像有人昨晚借走他五百两银子今早就死了似地。二瞎子不常入宫,人地两生,不敢多话,只一路紧随,须臾来到一处偏房。
苦脸汉子取出两只沉甸甸的包裹,抛一只给他,二瞎子打开一瞧,却是一套寻常侍卫装束,盔甲袍靴齐全,还有一把乌木鞘的钢刀。
“换了衣服,跟我走,大王不在宫里。”
二瞎子心里咯噔一下。——又出宫?上回瞎子命大,也不知这回能不能活着回去?——苦也!
两人换装停当,互正衣冠,成了两名貌不惊人的寻常侍卫,大咧咧走出去,也没人多看一眼。凭着那汉子怀里的令牌,两人没拦没阻畅行出宫。
晃出宫门转道向东,才走了不到两百步,便有人备着马匹等候。上马加鞭出城,一口气儿向北奔了二十里,已是入了山区。
“吁——!”
两人终于驻马在一座山间大宅前。栓了马匹走进大门。二瞎子睁大了眼。宅子又深又大,竟是越走越宽敞,院套院,府连府,有山有林,有溪有桥,远处设箭垛,近处圈马场,竟是一座建在山谷中别有洞天的庞大庄园。
这里怎么像是……军营?
撸开一双缝眼儿,二瞎子遥遥望去,五层高的主楼上闪着七个烫金的大字:卧龙学府军略院。
卧龙学府,大名鼎鼎。可外界只知政略院和工略院在广信城内,军略院的位置却是秘密。哪怕校内的学员,偶尔出入都要坐全封闭马车,而且每次乘坐的时间还都不一样,短的三五个时辰,长得坐上一天一夜也不奇怪,直到毕业也不知道军略院的具体方位,不想竟然就在城外的群山里?!
二瞎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身为一名细作头目,他比谁都清楚,知道的秘密越多,危险也越大。
走到近处,学员们渐渐多起来。一些低年级的班级放了课,学员们有的在小溪边散步,有的在花园里打拳,又有的干脆在草坪上铺开地图,用小石子玩战争推演。他们年纪有大有小,穿统一的青色军服,瞧来甚为整齐。
两人一路走过,遇上的学员全都行礼。两人也一一还礼,并不敢托大。须知此地不比别处,眼前这些娃娃,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将军,就是出个营主,甚至是统领,那也是大有可能的。
正走间,边上一个打拳的少年,忽然叫道:“瞎子叔!是你么!?——你来看我啦!?”声音透着惊喜。
二瞎子吓了一跳。身为细作,被人认出身份往往意味着死亡,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强自镇定了,带笑转头,想要说句认错人了,可他一眼看见那少年,却再也装不下去。
“小石头!”二瞎子眼圈都红了。
小石头名叫石磊,他爹叫石博,也是细雨堂的一名细作,更是二瞎子换命的兄弟,代号“来福”。
这个“来福”,也就是当日醉仙楼前,为刘枫挡了一刀的那个店小二“来福”。
为了掩护楚王,他被佟高卓一刀刺穿胸膛,当场死亡。家里留了石磊这根独苗,二瞎子伤愈后找去他家,想要收养石磊,不想竟是空屋一座,邻居说是早已被亲戚领养走了,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他。
“叔上家里没找着你,怎的来了这里?”二瞎子把他搂进怀里,用力抱了抱,又扯到眼前细看,哽咽笑道:“结实了,也长高了,好孩子!”
石磊双目通红,眼里满是泪水,“是馨夫人把我接走了。问我打算,我说要为爹爹报仇!就来了这里。——不止我呢,狗儿、铁娃子、大牛妹……大伙儿都在这里!”
二瞎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远处十多个孩子,围一圈玩军事推演,竟都是醉仙楼牺牲的同僚遗孤。
一股暖流,自心间缓缓荡开。——弟兄们,你们没白死啊!
告别了小石头,二瞎子步子迈得又大又稳。这次不论楚王交给他什么任务,万死不辞!
主楼前,两排侍卫钉子似的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小石桥上,左相国李德禄正在悠哉游哉赏鱼——屈指轻弹,一颗颗米粒精准无误地直接落入鱼口,这等喂鱼的手段,天下也只有他才做得到。
显然,大王就在这里了。
二瞎子被引到一楼大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