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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一诧,却又不便动问,忙三言两语匆匆结束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由徐茗儿领着依依不舍的宝庆公主走开了,宝庆公主还没听够,心痒难搔,一路想着那可粗可细、可长可短、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便想去弄根棒儿舞弄一番。
夏浔匆忙赶到茹瑺面前,茹大人微微一笑,和气地道:“本官奉旨调你克日赴山东府办事。走吧,本官这就给你好生安排一下。”
夏浔一听就知道这是徐茗儿帮了他的大忙,回头一看,徐茗儿一边配合着宝庆小公主,手里边比比划划的,一边正回头向他看来。
夏浔站定身子,向她遥遥一揖,行礼甚是庄重。小郡主抿嘴一笑,便转过了头去。
刑部尚书告病在家歇养,现在是侍郎暴昭主持刑部日常事务。虽然礼部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可吏部才是实际上的六部第一,一听说吏部尚书亲自驾到,暴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装束整齐,亲自迎了出来。
他把茹瑺客客气气地迎进厅去,奉上热茶,仔细一听来意,竟是安排一个小小的八品御前带刀官的前程,不觉有些发怔,他想了想,才试探着道:“咳,茹大人,这个杨旭……是大人的……亲族晚辈么?”
茹瑺连忙摆手道:“嗳,暴大人莫要乱猜,本官与那杨旭既不沾亲、也不带故,他呀……”
茹瑺向天上指了指,神秘地道:“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你说本官能不来吗?”
暴昭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一个区区八品小官的调动,还需要皇帝亲口吩咐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亲自把人给自己送来?他到底干嘛来了,要怎么安排他才合皇上的心意?”
暴昭小心翼翼地请教了一句,茹瑺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本官也不晓得,耿介呀,皇上的口气,是要打发他去山东府做事,皇上要办什么事,咱们用不着打听,依我看,给他安排个妥当的身份,叫他顺利成行也就是了。”
只因这是朱元璋亲口吩咐下来的,结果一个八品小官的临时调动,便让两位当朝一品、手握重权的大人忐忑起来。朱元璋只是因为茹瑺正好在身边,他又是吏部尚书,这种跨衙门、跨行当的调动必然要经过他的,干脆就直接吩咐了给他。
结果茹瑺就像《连升三级》里边的主考官,九千岁亲自送来的考生,说他不是九千岁的亲戚,你信吗?幸好朱元璋说过一句只是叫杨旭去山东府临时办差,回京后还要调回府军前卫的,要不然杨旭就变成张好古第二了,指不定被茹瑺和暴昭安排到一个什么既显贵又轻闲的位子上去养老。
暴昭和茹瑺都是清廉能干的官员,平时彼此欣赏,意气相投,交情本来就不错,这事儿又是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两人都有干系,便一起研究起来。
暴昭为难地道:“我刑部主管天下刑政,审定和执行律例,判案定罪,管理囚犯。下设十三清吏司,各管一省刑政。一般都是地方上将卷宗刑囚押解京师,由刑部再审,只有地方上发生了重大案件,且牵涉重多,不宜移案京师,才由刑部派人前去,主动遣派差事到地方上,却不多见,给他个什么差事才合适呢?”
茹瑺沉吟道:“听说此次因陕西白莲教谋反,你刑部已派员赴十三省督察缉捕匪盗事?”
暴昭道:“是有此事,可是人已经都走了呀,各司的差派,都是由各司员外郎牵头,那是从五品的官员,这杨旭……怕是不够格儿,若只让他做个随从,皇上脸上又不好看。”
暴昭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道:“皇上既未指定由我刑部来办,大人您看,让他挂着都察院的幌子去山东怎么样?都察院有监察御使巡按地方的巡回监察制度,最为合适。”
茹瑺一听茅塞顿开,翘起大指道:“耿介,好手段。那本官就不耽了,这就去都察院。”
暴昭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相送,茹瑺便兴冲冲地奔了都察院。
茹瑺曾经做过都察院副都御使,在那儿比在刑部更好说话,到了都察院把情况一说,都御使吴有道吴大人立即笑道:“这事还须良玉兄亲自来嘱咐么,那就派他个巡按御使如何?”
茹瑺曾任职都察院,自然明白他说的术语。都察院可以派员到地方公干,按照巡察地方的职责,分为专差御使和巡按御使两种。
专差御使是由专职的监察御吏担任的,分别监察十种职权,一曰清查军队;二曰提督学校;三曰巡察盐务;四曰巡查茶马;五曰巡查漕运;六曰巡查关防;七曰督理攒运;八曰查点军马;九曰屯田;十曰监军,除此十项专差,还有恤军、赈灾、提督捕盗、查理兵马钱粮等差使。
而巡按御使则不然,巡按御使没有明确的监察目标,举凡吏政、刑名、钱谷、治安、档案、学校、农桑、水利、风俗民隐,他们可以无所不察。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五品以上指明实迹参劾,由皇帝作出裁决,六品以下贪酷显著者可以立即拿问。遇到军事问题,巡按有权参与谋议;地方出现“盗贼”,巡按有权下令征剿。表扬善类,剪除豪蠢,正风俗,振纲纪,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查无避。
所以巡按御使权力很大,行动也自由。更妙的是,这些御使大人和六科给事中差不多,权力虽大,官职却不高,那些监察御使最高也不过是七品官,夏浔现在是八品官,无需提拔官职,也能胜任这个职务。
茹瑺先是一喜,想想觉得不妥,说道:“御使初任,做试御使时只能出小差,及至考核合格,方任专差,最后才能担任大差,出任巡按,咱们这么做岂不是乱了规矩?这可是代天子巡狩啊。”
吴有道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何难?派个不管事儿的巡按御使去,让那杨旭任其副手,做采访使,实际上他可以自作主张不就成了?嘿嘿,规矩是人定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茹瑺闻言大喜,哈哈笑道:“有道,你果然有道,哈哈哈……”
※※※※※※※
夏浔都不知道都察院的大门朝哪儿开,就莫名其妙地在都察院上班了,而且弄了个采访使的职务,三日之后会同御按御使黄真黄大人同往山东。只是茹大人、吴大人都以为他是奉了皇上密旨办差,许了他一个采访使,哪晓得他是去奉旨采花呢。
夏浔稀里糊涂的听茹大人吩咐完了,就稀里糊涂的赶回家去,准备收拾行装上任去也。这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旁人十年寒窗,千军万马里杀出个头榜一甲的进士来,再熬几年,好不容易在都察院混个位置,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有放巡按御使的肥差,夏浔却一不小心就得着了。
夏浔回到家里,全家上下才算松了口气,小荻不懂事,肖管事可不一样,听说少爷跑去向皇帝请假,把他吓得早饭、午饭全没吃,好不容易见着少爷回来了,一颗心这才落了肚。
西门庆正在杨家等着呢,他先去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南飞飞,耳鬓厮磨、缠绵亲热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来见夏浔,不想到了他家里却扑了个空。
恰好谢露蝉在这儿,西门庆倒也不嫌寂寞,中国画讲究的是意蕴,谢露蝉的画偏向写实,这就被人认为落了下乘,一向不大受人待见。西门庆学文不成,只是个半吊子文人,对医书很有研究,对字画却所知有限,见了这样栩栩如生的画作,反而大为欣赏。
谢露蝉立即把他引为知己,一番言谈,大为投机,所以杨家男主人虽然不在,有谢露蝉陪着,两人饮酒畅谈,倒也逍遥自在。
等到夏浔回来,这才惊喜地发现西门庆到了自己家中,忙又摆开酒宴,重新为他接风,因为当着谢露蝉的面,夏浔不好谈起回青州去寻彭梓祺的事来,便只与他谈些别后离情,等到酒席散了,谢露蝉钻回他的房间继续作画,夏浔才把西门庆带到了小书房。
听了夏浔的话,西门庆惊道:“这般不巧,我才刚来,你就要走么?”
夏浔道:“可不是,阴差阳错,不过没关系,等你回去,我还未必回来呢。对了,你这次来又是为的何事,真是来采购药材?”
西门庆紧张起来,忙道:“当然不是,还不是为了要见飞飞寻个借口嘛。老弟,你说女人是不是一遇到这种事儿,就变得特别机灵?我觉着……我觉着我的借口找得挺好的呀,可我出门的时候,小东欲言又止,那眼神儿看得我心里发虚,我这一道儿都吃不好睡不好,总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我没露什么马脚呀。”
夏浔木然良久,缓缓问道:“西门兄,经商之道,可是贵卖贱买?”
西门庆茫然道:“废话,不然经商干吗?”
夏浔道:“那么……你觉得天子脚下,一国帝都,这个地方的药材……会比阳谷县便宜么?”
“啪!”
西门庆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咬牙切齿地道:“他妈的,俺终于知道岔头出在哪儿啦!”
第167章 如影随形
谢雨霏本来满怀离情愁绪,可是一看到夏浔的样子,她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地翘起来,想笑。
这大概是年轻少女的通病,喜怒哀乐就像草原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变幻无常。
大概是她已经看惯了夏浔穿飞鱼服时的模样,此时见他头戴乌纱,帽翅还是紧贴耳朵向上翘起的两片桃叶,身穿一领绿色文官袍,官袍补服上还绣了一只可爱的小鹌鹑,谢雨霏就觉得很有喜感。
陡然换了文官服,夏浔也挺不自在,他抻抻袍襟,一本正经地道:“嗯,我马上就要去都察院,随巡按御使黄大人往山东府采访察缉去了,令兄的屏风还没有画完,不必急着走,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好了,不用见外。你……也可以时常过来走动,我府上没有旁人,肖管事和小荻你都认识的。”
谢雨霏秀美的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浅笑,轻轻应道:“哦?是去办案么,我怎么听说,你是去青州彭家,接回你的彭娘子呢?”
夏浔干咳一声道:“这个……是有,顺路,哈哈,只是顺路。”
谢雨霏酸溜溜地道:“你对她,可是真好。”
夏浔眼中露出一抹笑意,轻声道:“如果你是我的娘子,被娘家抢了回去,我也会去拼了命抢你回来的。”
谢雨霏脸上闪过一抹羞喜,随即却板起了脸蛋,冷哼道:“我家只有一个哥哥,还是不会武功的,你要抢人再容易不过,哪比得了彭家,听说她光是堂兄弟就二十多个,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我若真是你娘子,岂不是太吃亏了?”
夏浔马上闭紧了嘴巴,女人吃起醋来是不可理喻的,她连这种醋都吃,还能和她讲道理么?不过,吃醋总是好现象,比不吃醋强多了。十六岁,粉嫩嫩的,却也着实地小了些,家里有个十七岁的小娘子就够了,这小丫头,先留着她培养培养感情蛮不错。
看到夏浔眼中越来越浓的笑意,谢雨霏很生气,一转念,忽地想到彭家有那么多堂兄堂弟、表兄表弟,夏浔偷了人家的大姑娘,如今送上门去,一定会吃一顿大苦头,不禁又开心起来。
她眉开眼笑地道:“啊哈,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彭家是武术世家,家里人丁兴旺,你骗了人家姑娘,这一回去,少不了一顿苦头,哈哈,好想跟去看你狼狈的样子。”
“唉!这丫头喜怒无常的,明显还没定性。养上两年再把她就地正法是多么英明的决定啊!”
夏浔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说道:“好,那你就等着吧,我一定鼻青脸肿地回来,叫你看个够。”
谢雨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