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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好,希望州判大人早日抓到凶手,晚生告辞。”
“嗯……”州判大人又嘱咐道:“本官自然会全力缉拿凶手,只是在此期间,公子出入还须注意安全,多带护院家丁,本官也会让巡捕差役们在尊府附近加强巡查的。”
“晚生晓得,告辞。”
州判大人送到门外,一抬头看见冯西辉正在侧廊下站着,便道:“冯检校,代本官送送杨公子。”
夏浔和冯西辉并肩出了二堂,绕过大堂,漫步经过月台,眼看前方就是四梁八柱,五檩四椽的仪门,中间这段甬道上再无他人,夏浔立即塌了肩膀,苦脸哀求道:“冯大人,求您开恩放草民离去吧,草民怎知这杨旭在家中坐着都会有歹人杀上门来,草民实在不敢奉应这桩差使,讨饭过活好歹性命可保哇,大人开恩……”
“住嘴!”
冯西辉声色俱厉地喝住了他,匆匆扫了眼左右,低喝道:“现在后悔,晚了!别忘了,你亲笔画押的状子还在本官手上,如果你不听本官吩咐,本官随时可以把你送上法场。想从一个贱民变成我锦衣校尉,一点风险也不担,可能吗?”
夏浔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冯西辉又放缓了声音道:“你不用害怕,州判和推官两位大人都极为重视此案,一定会调集精明能干的捕快认真缉拿凶手的,那歹人没有得手,又已惊动官府,必然蛰伏起来不敢妄动,你眼下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夏浔苦着脸道:“就算眼下没有危险,那……以后呢?”
冯西辉斥道:“你当捕快们都是吃干饭的?这不是正在缉拿真凶么,你回去后,府中多聘护院家丁,尽量不要出门,夜晚更换宿处,尽量保障自己的安全。”
夏浔道:“不出门?我也想啊,但是可能吗?杨少爷关着门躲在家里做生意?齐王的寿宴去不去?朋友们迎来送往的时候去不去……”
“好啦好啦,不要诉苦啦。出门多带保镖护院也就是了,那刺客为人机警,看他手段,都是未虑胜先虑败,事先找好退路才动手,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要想做大事、成大功、享大富贵,岂有不冒风险的,你做乞丐,就算能活一千年,可有机会享用一日这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多少人干尽了杀头的买卖,也赚不来这般好事,不值得你一搏么?有什么好抱怨的,真是烂泥涂不上墙!”
“呃……是!小……小的知道了!”夏浔嗫嚅地道。
冯西辉展颜道:“这样才对,你回去吧。张十三已死,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禀报于我,藉着你遇刺的事,我这身份接近你,倒也有了合适的理由。”
“是!那……那小的告辞了。”
夏浔提着袍裾拾阶而下,在府门外站定了身子,转身又向冯西辉抱拳拱手,朗声道:“大人留步,晚生告退!”
“公子慢走。”冯西辉停住脚步,也拱了拱手。
早已候在外面的肖管事一见少爷出来,赶紧带着小荻、翠云、刘婆子和大牛等一干下人赶着马车迎上前来。
“走,回家!”
夏浔袍襟一撩,车中坐定,把这个家字咬得特别重,环顾马车左右,仆从谨随,唯独少了张十三那个厌物,夏浔心中一阵轻松,现在总算有了一点当家作主的感觉。
马车起动,他又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冯西辉仍然站在丹墀之上,见他回头,向他微微一笑。夏浔扭过头来,眸中泛起一抹阴翳:“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兴冲冲在车中坐定的小荻姑娘屁股刚挨着凳子,便迫不及待地同少爷哥哥分享起她的感受来:“少爷,人家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进班房呢,嘻嘻,里边真好玩,那班房里什么都没有,和人家想的完全不一样,讨厌的是,差大哥还不许人家说话……”
“咦?少爷,你怎么闭上眼睛了?还在害怕吗,别担心,小荻会保护少爷的。”
夏浔想笑,又忍住,摇摇头道:“没有。”
“那是倦了?不喜欢小荻说话?少爷不喜欢,那人家就不说了。”
夏浔睁开眼睛,摸摸她的头,微笑道:“人常说,上辈子你是个什么人,这辈子就会反过来,你呀,上辈子一定是个小哑巴,还是少爷我害你做了小哑巴的,所以上天把你打发来,这辈子把上辈子没说完的话都说给少爷听。呵呵,你说吧,少爷喜欢听。”
小荻赶紧捂上了嘴巴:“人家不要说了,说的太多的话,那人家下辈子不是又要做哑巴了?”
“哈哈,不说就不说,那少爷睡一会儿。”夏浔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往座榻上一仰,闭目小憩。
小荻:“……咳……少爷啊,人家还以为公堂就像说书的形容的森罗宝殿呢,有油锅、有铡刀、钉棒、辘轳……可是一点都不像,那些差大哥和官老爷都很和气的,人家一上堂,他们就笑个不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后来吧……”
※※※※※※※
杨府门前,一个头戴竹笠的跛足人一瘸一拐地走过。竹笠低低压在眉际,只能看见他的半边脸,颊似刀削,颌下胡茬铁青。
跛足人贴着路边,走的非常缓慢,他在路边喘息着停下,手扶竹笠的时候,目光飞快地向街这边扫了一眼。两个捕快正按着腰刀慢悠悠地踱过来,看到外乡人或是孔武有力的男人时,目光便格外警觉,显然因为杨府发生的刺杀案,官府已加强了这条街尤其是杨府附近的巡逻。
跛足人微微低头,唇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阴狠冷削的意味。
对杨文轩的生与死,他一直感到很困惑,他不相信自己会失手,在云河镇那一刀,他清楚地知道一定会要了杨文轩的命,可是杨府居然没有传出杨文轩的死讯,府中上下一切都很平静。当小姐得知杨文轩没有死,而是去了卸石棚寨的时候,他还非常肯定地告诉小姐,这一定是杨家或者官府布的局,安抚小姐要沉住气,莫要落入官府布下的圈套。
可是十多天后,杨文轩回来了,居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莫要说死,就连受过伤的样子都没有。
抚着小姐掌掴过他的脸颊,脸上不疼,但是痛在心里。他无法容忍小姐会认为他怯懦怕死,根本没有下手,却诳说杀死了杨文轩。小姐就是他心中的神,他不能让自己的神怀疑自己的忠诚,他会证明自己的忠心,一定会!
眼见那杨文轩生龙活虎的样子,连他都恍惚地觉得自己那一刀的确失手了,可是反复思量,不能啊!难道是杨家伙同官府找了一个人冒名顶替?目的何在呢?就为了诱我再次出手?可是哪有那么巧的事,杨文轩刚死,马上就找得到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
小姐说要沉住气,要查明这个人的真伪,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可他不这么想,小姐扇了他一记耳光!小姐骂他是懦夫!小姐说他是个无能的废物!他受不了小姐对他鄙夷轻蔑的目光。
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想不通杨文轩死而复生的关键,那他干脆就不去想了:“既然你活了,我再杀你一次便是!”多么简单?不聪明的人想法总是很直接、很简单,而直接、简单的办法,却通常总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他还没有下手,居然有人抢在他前面出手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家伙没有杀掉杨文轩这个正主儿,却干掉了他的一个贴身伴当,以致打草惊蛇,害得他也没机会出手了,真是个奇蠢如猪的同行啊。
不过没有关系,总能等到机会的,他一定会亲手杀了杨文轩,这一次,他要把杨文轩的人头提回去,给小姐当面看个清楚,向小姐证明他“二把刀”的清白!
不过,在动手之前,他一定要慎之又慎。他不怕死,只要小姐吩咐一声,就算让他去杀皇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闯进金銮殿,可他不能给小姐惹来半点麻烦,必须得干得干净利落,不留丝毫后患!
两个巡捕似乎注意到了他,开始向他望过来,跛子机警地转过身,踱到路边的熟食店,要了半斤猪头肉,两个猪耳朵,店家把猪头肉和猪耳朵细细地切片切丝,淋上麻油,又使荷叶包了,麻绳一系,跛子提在手中,便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第018章 在行动
夏浔回到杨府时,杨家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宾客如云。有些是青州士绅或者府学的同窗,得到消息后备了礼物上门探望,脱不开身的就让家人持拜帖来见,邀他赴宴,为他摆酒压惊,还有许多是杨家店铺作坊的大掌柜二掌柜们,一个个担心东家状况,急吼吼地赶来探询究竟。
夏浔一见这么多生面孔,登时有点头晕,就连熟面孔一时也认不出了,好在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他不需要一个个去对付,这些朋友每个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再加上杨大少爷刚刚遇刺,惊恐之下神色也好、言行也罢,即便有些生疏、有些不自然,也无人以为奇怪。
好不容易把客人们都对付走了,夏浔已累得筋疲力尽,到了晚上,肖管事又给他换了住处,四个护院缩小了警卫圈,只照顾他所在的小院子,府中男丁女仆人人备了梆子、铁盆、木棍、钢叉一类或呼救、或搏斗的武器,闹哄哄的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安排完毕,让这位大少爷得以休息。
天亮了,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子映到房中,夏浔张开眼睛刚要坐起,看见室内有些陌生,不由得一惊,刚要纵身跳起,才想起又换了住处,这才放松了身体,重又躺回枕上:“要做这杨文轩,占用他的身法,继承他的财产,还真不容易啊……”
夏浔苦笑着叹息一声:“附骨之疽已经被清除了,可来自锦衣卫的威胁并未就此罢休,眼下的紧张局面虽然是自己造成的,可那真正的刺客,难保未在暗中伺机行动,要对付的人还多着呢,生命危险随时会有,步步惊险,杀机重重啊!”
其实自从签下状纸,答应为锦衣卫效力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轻松过了。冯总旗他们明显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对自己虽然满口许诺,打得却是卸磨杀驴的主意。他只能装傻充愣,时刻小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在锦衣卫面前,他的言行举止要符合一个不读书少见识的乡下人模样,在其他人面前则要符合那位青州诸生、巨富豪绅的杨旭模样,双重的伪装,让他如临深渊、如履寒冰。
但他甘之若饴。
他在小叶儿村时,虽然贫穷,却过得很轻松,然而这种轻松,是以卑贱的社会地位、贫穷困苦的生活,永远没有未来的灰暗为代价的。那样的日子即便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它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宽度和厚度,所以他离开了,他要去投燕王,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知道这条路变数极大,凶险也极大,能不能如愿投军?有没有命活到朱棣成功的那一天?是不是朱棣成功就意味着他也成功?理智地想想,并不是燕王做了皇帝,他的士兵就个个鸡犬升天的。
更何况刀枪无眼,从来没有哪一路神仙向他保证,会保佑他遇难不死,逢凶化吉,大富大贵,一生太平。这一年来,他吃过苦、挨过饿、得过重病,还有一次差点溺水而亡,他早已抛弃了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已经明白,他意外来到这个时空,只是天地间某些偶然因素恰巧汇合在一起时创造的一个奇迹,并不意味着从此之后会有满天神佛庇佑,他只是一介肉体凡胎,一切都得靠自己,今天他还活着,也许明天就会死掉,没有人知道他来过,活过。
因此,当这个危险系数比跟着燕王造反要小,成功后的回报却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