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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骑兵的将领是蔚州指挥使李远,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原蔚州指挥使,因为燕王攻蔚州时,他已归降了燕王。沛县的百姓绝对没有想到,这支队伍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燕王兵马,朝廷大军驻满了沿途各处城阜关隘,燕王的兵怎么可能可能出现在这儿?沛县这地方还从来没有燕王的兵马打过来呢。
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便传开了,燕王的兵马如天兵天将,突然出现在沛县码头,把朝廷秘密屯积于此、随时可以发赴前线的上万船粮草一把火烧光了。盛庸汲取了前番德州百万担军粮被燕军掳走的教训,这一次把军粮放在了大后方,需要粮草时随时起运,如此一来,可谓万全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后院起火,那可是上万船的粮草啊!
这一把火,把河水都烧沸了,漕河下游浮起无数鱼鳖,都是被沸水煮死的。
骤闻噩耗,盛庸差点儿没晕过去。
敌军六千轻骑,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到后方去,粮草运输的路线、驻军分布的状况、沿途勘验的关防、燕军撤退的路线,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怎么办到的?
悲痛欲绝的盛庸来不及捶胸顿足,连忙就近命令大将袁宇率兵追杀李远,袁宇麾下有三万精兵,新近刚刚武装了从朝鲜运回来的战马,算是机动力比较强的队伍。
当这支大部分都骑着驴一般大小的战马的队伍匆匆追上李远的六千骑兵的时候,他们悲哀地发现,不是自己的马快,而是人家在有意等他,李远的退路上,竟然早就有燕王的伏兵,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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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开始抓狂了,紧接着盛庸的奏章就到了,激怒之中的盛庸措辞严厉地指责朝廷用人不当,致使朝廷后方部署也尽为敌军侦知,总算他还记得方孝孺、黄子澄等人对他的提拔之恩,没有直接点出这几个人的名字。
可是在京的削藩少壮派、议和派,乃至刚刚成立的罗克敌的倒黄派可不管那些,朝野间一片鼓噪,众口一词地指责黄子澄之流无能,一时间口诛笔伐,奏章像雪片儿一般飞到了朱允炆案头。
朱允炆吃不消了。
深夜,方孝孺书房中灯火犹亮。
方孝孺和黄子澄、齐泰三人对坐无言。
过了许久,黄子澄才嘶哑着嗓音道:“连番大败,如今连屯积于后方的上万船粮草也被燕军烧了,文武百官群情汹汹,皇上……皇上对你我也起了怨尤,唉!我们的处境,艰难了……”
齐泰冷冷地道:“太祖生前攒下的家底,几已耗损一空,原本充盈的府库都搬空了,再要征调足够的兵员也吃力了,建文元年的时候,大幅减免了江南的赋税,结果这两年户部入不敷出,现在捉襟见肘,已经拿不出足够的钱财以支付前方将士的军饷,这些,都是你我主政期间造成的结果,皇上应该不恼吗?”
黄子澄恼羞成怒地道:“你……”
方孝孺叹口气,截断他们的话道:“二位,患难之际,你我更当同舟共济,不要再争吵了。”
黄子澄和齐泰各自冷哼一声。
沉吟良久,齐泰说道:“如今,李景隆、茹瑺那些人对我们不断攻讦,景清、练子宁那班人也不断上书弹劾,金陵城中怨声载道,我看……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不得不拿我们开刀,以安军心士气了。与其坐以待毙,咱们不如主动出手!”
方孝孺目光一闪,忙问道:“尚礼计将安出?”
齐泰慨然道:“我主军事,以行主政事,国家落得如此局面,我们二人难辞其咎,所以,我们两人要主动上书请罪,包揽下全部罪责,如此,便可保得孝直先生仍然留在朝堂。”
方孝孺一听霍然立起:“尚礼,不可!”
齐泰按住他道:“孝直先生不要推辞,我等受奸臣谗言以及利欲熏心之辈的排挤,偏有把柄在人手上,现在不能不做个姿态出来,只要有你在朝中,我们便有再出头的一天,怕甚么。只是我二人离开以后,皇上面前就只剩下孝直先生一个人了,江山社稷和我们的皇上,都要拜托给孝直先生了。”
方孝孺见他说的郑重,不敢再推辞,只是站起身来,向他们肃然一揖:“逊志必不负所托!”
黄子澄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言。
齐泰又道:“孝直先生一人在朝中,独木难支,必得寻一强大助力。陈尚书为先生之子保媒,魏国公那里已经意动。我等离开之后,先生务必尽快与中山王府定下亲事,只有姻缘一定,得到中山王府一派的支持,先生就能继续把持朝纲,免为奸人所乘!”
方孝孺郑重地道:“逊志必全力以赴!”
第376章 联姻
因为前线将领和在京官员的一致弹劾,三天之后,建文帝终于对一直执掌朝廷文武大权的黄子澄、齐泰给予了严厉的制裁。两人被剥夺官职,流放出京,并籍没其家。
与此同时,建文帝以议和派的茹瑺取代齐泰、李景隆取代黄子澄,主持朝政,同时派使臣向燕王朱棣商量和解。三十年河东转河西,上一次燕王求和,而建文帝不允,这一次却又换成建文帝向燕王求和了。
令少壮派和倒黄派失望的是,皇帝身边还留下了一个方孝孺。
方孝孺、黄子澄、齐泰,这三个极品,任何一个都拥有极大的能量,足以让强变成弱、让好变成坏的巨大能量,皇帝身边还留着一个方孝孺,那怎么成?奈何,黄子澄和齐泰已经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了,方孝孺又有皇帝的维护,他们一时也没有办法。
齐泰和黄子澄离京之日,方孝孺、陈迪等人执手相送,一直送到长江边上。长江岸边,方孝孺把两份密旨悄悄塞到他们手中,悄声道:“二位大人,此去明为流放,实为征兵,皇上对两位大人可是信任依旧啊。京里这边,我会等待机会,只消朝廷打上几个胜仗,时机成熟,我就会立即向皇上进言,宣召你们回京的。”
黄子澄拱拱手道:“一切,有赖孝直先生了。”
齐泰还惦记着联盟大事,殷殷嘱咐道:“孝直先生,切莫忘了搬取强援。”
方孝孺颔首道:“尚礼放心去吧,从这里回去,我便去中山王府一行。”
黄子澄和齐泰的船扬帆远航了,方孝孺怅望良久,这才吁叹一声,返身上轿,与礼部尚书陈迪,直奔中山王府。
方孝孺如今育有四子,当然,这是指的嫡子,方博士是个很拘守古礼的人,对人言起家中子女,他对嫡庶是分得很清楚的。官绅人家的庶子,地位只不过比家仆高了半截,那只是与妾侍欢好的副产品罢了,所以他从不提起自己的妾室所生的儿子。
他的嫡子中,长子方中愈已经成亲,次子方中宪正值适婚年龄,另外三子方德宗、四子方朗还是少年郎。此时,四个儿子都还在家乡读书,并未随他赴京。对于和中山王府结亲,方孝孺并不觉得自己是高攀了,甚至还觉得是迁就了。
说起来,他们家不但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而且是官宦世家,他的曾曾祖父就是读书人,在地方上做父母官,只不过官越做越小,到了他祖父的时候,就只担任过蒙元朝廷的鄞县教谕了,到了他父亲方克勤,连教谕也没得做了。
不过,那时候天下乱象已现,各地义军迭起,吴江同知金刚奴奉大元行省之命招募水兵抵抗义军,方克勤闻讯后觉得做官的机会来了,连忙兴冲冲地赶去为金刚奴献计平叛,奈何这位蒙元的官员并不采纳,还把他轰了出来,结果方克勤被乱军裹挟入山,反而成了他本来要去剿灭的义军的一员。
可惜这支队伍终究没成什么气候,最后是朱元璋得了天下,方克勤便回了家乡,重新苦读,于洪武六年考中进士,后来官至济宁知府。结果这时候“空印案”暴发,天下间受牵连的官员数以千计,方克勤也是其中之一,他被朱元璋罢官免职,贬到江浦服役后不久就病死了。
到了方孝孺这时候,方家才又重新崛起。
在他看来,方家世代书香门第,如今他又俨然国之宰相,若非为了获得中山王府的支持,成全自己的政治理想,他方家的媳妇怎么也要选个门当户对的大儒之家,他还不愿意与功臣勋戚结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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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最近很无聊,萍女已经离开金陵,出海待产去了,她已经没有借口再去鸿胪寺。眼看着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得避嫌,所以,她也就无处可去了。
中山王府的园林是很美的,雅趣精致,如天上人间,可是从小住在这儿,看也看腻了,所以她待在府邸里面很是无趣。
这天下午,她坐在花园廊下的围栏上,两条腿搭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荡着,时不时揪一块馒头丢到水里,肥大的金鲤簇拥而来,在她的脚下拥挤争夺着。
有长廊延伸出去的一截滴水檐挡着,阳光不能照到她的脸上,只能照在膝盖以下的部分,可是没有风,暧洋洋的天气,还是让人昏昏欲睡。
徐茗儿无聊地叹一口气,跨过栏杆,正要回房去睡个午觉,长廊尽头忽有几人缓缓走来。
“呵呵,小妹啊,还未午睡么?”
徐辉祖笑吟吟地走过来,说道:“来来来,为兄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方孝孺方大人,这位是陈迪陈大人,两位大人,这是辉祖的幼妹,妙锦!”
“我徐家少有文官来的,大哥请这么两个愚夫子回家干什么?方孝孺……不就是上回大哥要给我说亲的人家?”
徐茗儿警惕地瞟了他们一眼,微微福身道:“妙锦见过方大人、陈大人。”
“呵呵,小郡主不要多礼,不要多礼。”
方孝孺和陈迪微笑着拱手还礼,方孝孺上下打量徐茗儿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辉祖笑道:“今日方大人和徐大人来访,因天气炎热,园中清爽,所以为兄就请二位大人到花园中就坐。小妹一起来吧,当位大人博学多才,乃当世名儒,无须拘束礼节。”
徐茗儿浅浅一笑,答道:“小女子正在回房歇息,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与家兄叙谈了。”
方孝孺听了捻须微笑,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这武将功臣家的女儿骄横刁蛮,如今一见徐茗儿娇俏如画,谈吐礼貌大方,不由暗暗点头:“好!好!出身名门而不骄矜,知书达理,谈吐大方,倒还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嗯,也算勉强配得上我方孝孺的儿子了。”
徐辉祖长兄如父,不免有点儿寻常人家父母喜欢在人家前卖弄自己孩儿本事的心理,颇想让礼部尚书和这位天子近臣、未来的亲家晓得自己的妹妹如何多才多艺,一见她要走,徐辉祖着急起来,可他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外柔而内刚,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这要是把她惹恼了,别说什么当世大儒了,就算孔老夫子来了,她也不卖帐的。
情急之下,徐辉祖突地想到一个主意,便笑道:“罢了罢了,你要午睡,也由得你去。不过为兄方才可是在两位大人面前夸过海口,说我的小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呢。你要去歇息,先为两位大人赋诗一首吧,呵呵,两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正好为你指点一二,用些心作,妙锦,可不要让为兄丢脸啊。”
徐辉祖这一说,徐茗儿便有些不悦:“我习不习诗词,关他们甚么事儿,需要让他们指点么?莫非……”
徐茗儿妙目往哥哥脸上一瞟,再一睨站在那儿好像考察学生似的方孝孺和陈迪,心中不由一动:“莫非大哥他……”
陈迪见她左瞅瞅,右看看,以为她做不出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