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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问道:“有什么重大消息?”
蒋梦熊对夏浔匆匆说了一遍得到的消息,夏浔喃喃地道:“难怪……果然……”
纪纲告知蒋梦熊的这个情报说的正是京营空虚,可趁机南下,抢在各路勤王之师之前,夺取金陵城。其中还提及,黄子澄、齐泰、练子宁、景清等人都在各地募兵,金陵守军空虚的现状不会持久,说不定什么时候某一路兵马赶到南京,就能大大增强南京城的卫戍能力。新兵野战或许不成,要守城总是容易多的。
夏浔这才释疑,如此重大的消息,纪纲当机立断,立即放弃其它任务,果断北上确是正理,如果这时候他还攥着纸条跑到慈姥山来请示自己,因而贻误了战机的话,那真是百死莫赎。夏浔想了想,说道:“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启动备用传递通道了么?”
李景隆是夏浔发展的情报网中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但是他埋伏在宫里的木恩,却是比李景隆更加隐秘的一条伏线。他曾经吩咐过,除非这等关乎胜负的重大消息,否则其它消息木恩一概不须理会,务以保存他自己为最重要任务。
果然,这枚棋子轻易不用,只用一次,便可以砥定乾坤。徐增寿在自己家里,戒心大减,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却被大义灭亲的兄长检举,可他被抓到御前,偏被侍候在御前的木恩听到,随之便通过小宫女戴逸萱传给了她在张家米粮店当伙计的哥哥。
夏浔给自己的情报网规定了甲乙丙三极情报的传递方式,甲级情报是最重要的情报,为了确保传递,务必同时启动三条传递线,其中任何一条被截断,都可以保证消息不会就此断送,因此有此一问。
蒋梦熊颔首道:“是,纪纲与卑职联络时,曾说过这是最最重要的消息,务必启动多条通道把情报尽快传递给殿下,以防他路遇不测。他还嘱咐卑职说,只许捎口信,不许只言片语写在纸上,一旦打草惊蛇,情报就可能失效!”
夏浔点点头,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纪纲心思缜密,倒是个干情报工作的好料子。可是蒋梦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对了,大人,卑职出京时,听到一个消息,说中军大都督徐增寿私通燕王,皇上闻讯大怒,着锦衣卫把他抓起来,要砍他的头……”
夏浔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一抹古怪的神色浮上面孔:“怎么可能?”
蒋梦熊道:“是真的,消息已经在金陵城传遍了。”
蒋梦熊偷偷瞟了夏浔一眼,试探着问道:“大人,徐大都督……真是咱们的人吗?这个机密消息,莫非就是他传出来的?”
夏浔还未说话,一个颤抖的女孩儿声音道:“我三哥……他怎么了?”
徐茗儿从房山墙处转过来,脸色苍白地问道。
※※※※※※※
“嘿,听说了么,徐增寿徐大都督被软禁起来了,方学士等朝中大臣正上书皇上,请斩徐大都督已谢天下呢。”
“知道,知道,听说就是因为徐都督为燕王通风报信,所以朝廷屡战屡败。”
“胡说八道,不是说,朝廷一直在打胜仗,燕军寸步难行么?”
“我呸!前不久燕军都打到淮河边上了,梅驸马率兵四十万,驻扎淮上以抗燕军,这叫寸步难行么?”
“别打岔别打岔,我听说,那天一大早,锦衣卫就闯进中山王府,把徐大都督抓走了,徐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追到府门口号啕大哭的样子都被人看见了。”
“我跟你说,据说是魏国公发现兄弟私通燕王,大义灭亲,向皇上检举的。”
“唉,也真难为了徐家这两兄弟,一个要保皇上,一个要保亲戚……”
“魏国公也不易呀,一家之主,上继宗祧,下承万代,能为了一个兄弟,把整个徐家都毁了么?我听说,魏国公虽然检举了徐都督,可皇上龙颜大怒要杀徐都督的人头时,魏国公还是为他跪地乞求,并请动了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的,因此上,皇上才赦了徐都督之罪,勒令魏国公把他软禁府中思过,再不得跨出府门一步,也算是全了兄弟之情呀。”
“可方学士不干呐,上一次朝廷大军夹河大败,沛县万船粮草被焚,黄子澄、齐泰两位大人因此贬官流放了,方学士正上书皇上,要求杀徐都督以谢天下,召黄齐两位大人还京呢!”
“三友阁”上,酒客们议论纷纷,肩上搭着褡裢,扮作一个商贾的夏浔驻足听了两句,向跟在身侧伙计打扮的徐茗儿递个眼色,又向三楼走去。
“三友阁”酒楼就在中山王府西侧,隔着四五丈宽。到了三楼,夏浔挑了最东边那个雅间,走进去叫了几道酒菜,候那小二一退下,马上关了门,再推开迎窗的一扇小门儿。外边是一道探出的小阳台,有绿色的齐腰高的护栏,两边两根合抱粗的柱子,这是取秦岭大木建成的高楼,共用巨木四十八根,这等规模,也只逊于皇帝赦建的金陵十六楼而已。
夏浔扶着护栏,俯瞰着中山王府中景致,心怀激荡:“我没记错的话,史书上是说徐增寿是在燕王渡江时才事机败露,被暴怒的朱允炆一剑杀了的,可他现在就出了事!历史变了,我真的改变了历史!”
徐茗儿走到他身边,看着自己的家园,眸中漾起了泪光,低声泣道:“叔叔,我要回去,我要……救我三哥!”
第387章 预谋
夏浔冷静地反问道:“你要怎么救呢?直接回去府里,让你大哥放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也被你大哥关起来,从此再也不得自由。”
徐茗儿啜泣着道:“可是……三哥现在如同犯人,方孝孺那班人还在不依不饶,你也知道,这个皇上是个没准主意的人,万一他哪天改变了心意,又要杀我三哥可怎么办呢?”
夏浔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别哭了,人我们自然是要救的,不过救人也得讲究方法,不是你这么光明正大地上门去救,懂么?”
徐茗儿还在泪眼汪汪的,却已惊喜起来,道:“你肯帮我想办法?我就知道,叔叔最好了,叔叔是最厉害的大骗子,一定能救我三哥出来。”
夏浔有点囧,徐茗儿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损你,我是在夸你。”
夏浔糗道:“行了,我知道你在夸我,我不出手相助,你这小丫头肯饶了我才怪。”
夏浔叹息一声,在心里又加了一句:“不单是你,既然我已经知道此事,不做丝毫尝试,你大姐也不会原谅我,就连燕王殿下……恐怕也会在心里存个大疙瘩。徐大都督啊,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呢?无论如何,我为你冒一次险,就冲着你当初仗义救我性命,这份情义,我也得还!”
夏浔对徐茗儿柔声道:“好了,要救人,也得先有力气才成啊。你先坐下,安心吃点东西,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救你三哥出来。”
徐茗儿对夏浔的能力极其信任,他既然答应帮助自己救三哥,在茗儿心中看来,三哥逃出生天便是毫无疑问的事了,本来嘛,想想夏浔在北平的作为,再想想他智救“三只小猪”离开金陵的壮举,他的本事很大的,那可是一眨眼就生一个坏主意的大好人!
徐茗儿依言坐下,捧起米饭,挟一颗饭粒递到嘴巴里,眨巴着眼睛看夏浔,楚楚可怜的样子。
夏浔刚撕了一块肘子塞进嘴里,看见她这副模样,只好放下筷子先谈论正事儿,他努力咽下那一大口肉,咳嗽一声,说道:“咱们得先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形,你三哥被关在哪儿,有多少人看守。可是咱们不能和中山王府直接接触。
朝廷既然怀疑他是燕王秘谍,在严加看管他的同时,岂能不戒备有人救他呢,不能人没救出来,反把咱们搭进去。中山王府这么大的府邸,千百号的人口,总有人经常出入,购买王府日常所需的,在这些人中,你可有比较熟悉的,而且可靠的人?”
徐茗儿脱口道:“我徐家奴仆,都是父祖相传的老人儿,不管离开中山王府还是背叛中山王府,根本没有出路的,个个都很可靠。”
夏浔盯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对你、或者对你三哥特别的亲近,不致于给你大哥通风报信的人。”
“哦!”
徐茗儿放下筷子,托起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
想了许久,她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有了!巧云的爹爹胡天罗,他是厨房的二管事。他的女儿巧云是我的贴身丫头,头两年,他的娘子生了重病,还是我拿自己的私房钱给他……”
夏浔截口道:“这人可靠?”
“可靠!绝对可靠!”
徐茗儿笃定地道:“徐家这么大的门户,家丁奴仆,也是分大房二房三房的,他是我的人,没胆子背叛我!”
夏浔颔首道:“那就成了,好好吃饭吧,回头咱们就去找他,先了解一下王府里情形再说。”
※※※※※※※
第二天一大早,徐家买菜的车子出了侧门儿,吱呀吱呀地朝着鸡笼闹市区走去。
徐家上千口子人,每日鲜菜肉食的消耗量可是惊人的,每日采购都得用大车装。
厨房的二管事胡天罗慢悠悠地跟在车子后边,厨房的管事是个肥差,因为他的妻子多病,常得买些药材,小小姐好心,特意嘱咐三老爷把他安排到了厨房做事,胡天罗对此感恩戴德,在这个位置上做事,纵然不用上下其手从中贪墨,光凭徐家每天那么大的购买量,主动巴结许他好处的粮油铺子菜蔬店就有的是,这些人常常要送些好处给他,这些好处足以贴补家用了。
正走着,迎面忽地走来一个大胖子,一见胡天罗便大笑着迎上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亲热地叫道:“老胡啊,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呐,难得能见到你一回,我上回找你喝酒,你怎么不出来呀。”
胡天罗身子瘦小,两撇鼠须,被这高大的胖子一搂,就像老爹搂着儿子,这胖子还有狐臭,熏得胡天罗晕头转向,他仰脸看着这人,似乎全无印象,不由讷讷地道:“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没错,胡天罗嘛,就是你,哈哈,扒了你的皮烧成灰,老子都认得你。不就是欠我两吊钱嘛,兄弟仗义,不急着跟你要,你老着躲我干什么呀。”
那人大声说笑着,忽又压低嗓音急急低语了两句,胡天罗本来有些发发怒,正要挣脱他的手臂,可是听了他的耳语,突然就安静下来,那人笑道:“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旁店里喝两杯去,上回请你你没来,这回你得请我。”
胡天罗扭头向负责采买的几个伙计们嘱咐一声,让他们赶着车去坊市了,自己则乖乖地跟着那胖子进了路旁的一家小酒馆儿。
酒馆里,两张桌子挨着,这边坐着胖子和胡天罗,一步远的地方,另一张桌前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对面坐着个小姑娘,因为小姑娘背对着门口,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瞧年纪,似乎是那白胡子老头儿的孙女。
胖子叫了几道下酒的小菜,和胡天罗推杯换盏亲热无比,冷不丁一瞧,还真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友。酒馆外边,远远近近有几个行人逡巡着,目光隐隐带着些警觉,审视着其他的行人。
“老胡,我三哥关在什么地方?”
那小姑娘没扭头,一边扒拉着盘中的菜,一边小声问道。
胡天罗也压低了嗓音道:“三老爷被关在西园的‘似锦阁’。”
小姑娘又问:“有多少人看管?”
胡天罗道:“人倒不多,四个家将而已,可是大老爷吩咐过了,三老爷不敢出‘似锦阁’半步,这几天二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哭着央求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