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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是个很强势的皇帝,可他的起点太低,造成了他看世界的眼光还不够远。放弃海洋、甚至放弃沿海的那些岛屿,把居民内迁,不是因为他惧怕什么,朱元璋从来就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而是在他看来,他放弃的那些地方连鸡肋都算不上,而朱棣的海权意识明显比他老子强些。
尽管,他的动机未必是纯正的海权意识,可是做为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江山还没有完全纳入治下,就能放眼海外,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胸襟了,如果能稍加引导,以这位帝王的魄力,未必不能开辟大海洋时代。
朱棣问的很详细,今天的早朝,仅是接见受招安的许浒等人,就占用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等到许浒三人退下,被鸿胪寺引导着在武臣班中站定的时候,只觉汗出如浆,后背都湿透了。
“奶奶的,当官还真不容易,老子只上了一回朝,就累成这副模样,真难为这些官儿们,天天上朝,都怎么捱过来的。”
许浒暗暗拭了把汗,钦佩地看看那些镇定自若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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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了,许浒等三人跟着出了大殿,磨磨蹭蹭的没有马上就走,他们想问问夏浔下一步他们该干什么。他们做海盗那都是极精明强干的,可官场上的事却一窍不通,非常的茫然。一见夏浔走出来,许浒三人赶紧凑上去。
不料三人还未站稳,后面呼啦围上一帮,一下子就把他们挤到帮边去了,别看他们一身武艺,往船头一站就像立地生根一般,任你再大的风浪也休想撼动他分毫,此时被人一挤也是立即败下阵来。
挤人和打架那是两码事,轻易不挤公车的兄弟们想必深有体会,那些窈窕淑女们,一见公车靠站,便劈波斩浪,肩膀顶屁股拱,把你大小伙子也挤得东倒西歪。此刻挤人的这几位不是姑娘,乃是文官,而且瞧他们那一把胡子,岁数都不小了。
挤过来的这几个官儿是兵部尚书茹瑺、户部尚书王钝、工部尚书郑赐、吏部尚书张沈、工部侍郎黄福、御史尹昌隆、吏部侍郎毛泰亨,这阵容,六部之中就占了四部。
这几位仁兄昨天没有得空去接夏浔,今天散了朝,怎么也得过来跟辅国公说句话呀,所以不约而同,他们就挤到了夏浔身边。花花轿子众人抬,这几位不是尚书就是侍郎,那都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员,夏浔也不能摆谱,急忙拱手还礼。
几个人正谈笑着,忽然有位官员施施然地从大殿中出来,夏浔一眼看见,马上唤道:“张通政!”
那位官员正举步往外走,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瞧,不由倏然变色。
夏浔微笑着,张安泰的神色变化已尽落他的眼中,要确定张安泰是否有敌意,这是最直接的试探了。至于打草惊蛇,他需要担心这个么?
张安泰神色数变,勉强安静下来,急忙趋前拜见:“下官见过辅国公,不知国公有何训示!”
夏浔笑吟吟地道:“皇上赐建的辅国公府还没建好,本国公在王驸马府叼扰许久,又蒙王驸马借了处宅子给我,一直心存感激,打算择日在‘聚贤楼’设宴答谢驸马。听说张通政与王驸马素有交情,到时候还请一同赴宴。”
茹瑺等人听了,都有些羡慕地看向张安泰,能蒙国公开口相邀,好有面子啊。可是……张安泰的脸色却有些发白,他勉强笑了两声,答道:“下官与王驸马仅有数面之缘,哪有甚么交情,想必是国公听岔了。”
夏浔听了,笑得更愉快了:“这样么?呵呵,那是本国公冒昧了。”
张安泰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这时有人唤道:“辅国公,皇上召见!”
夏浔扭头一看,只见木恩不知什么时候闪了出来,就在旁边站定。
夏浔便向茹瑺等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皇上召见,可耽搁不得,咱们改日再聊,请了!”
“请了,请了!”
众人连忙拱手,夏浔又向许浒等人点点头,转身便随木恩而去,自始至终,未见看张安泰一眼,仿佛已把他当了空气一般。张安泰惊疑不定地看着夏浔的背影,直到夏浔消失在殿角,才把牙一咬,急惶惶地向外走去……
第443章 秘事
“臣杨旭,拜见皇上。”
“呵呵,文轩来啦,起来吧!”
朱棣放下奏折,瞟了夏浔一眼。
经过这段时间,朱棣已经适应了皇帝这个新身份,如果说他刚刚登基的时候,言行举止还稍有些拘谨,有些刻意保持威严的痕迹,现在的他,举手投足间那种威严气度与他这个人已是浑然天成了。
他没有刻意模仿谁,他的威仪是专属于他的,与朱元璋即便病卧榻上,也如猛虎一般的凌厉气息不同,与朱允炆自幼接受宫廷礼仪教育养成的那种雍容优雅也不同,他把奏章一丢,椅背上一靠,还用手轻轻捶着他的老寒腿,仍旧像他做燕王时一样随意,与他在帅帐里指挥三军时一样自然,却已自然而然地拥有了一种至尊无上的气概。
“皇上召见,可是为了双屿招安的事么?”
朱棣摆摆手:“那个不急,后续的事情,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料理,你就不用管了。”
“是!那么……”
朱棣站了起来:“走,随俺到帝后苑散散心。”
“是!”听他要带自己去帝后苑散步,夏浔心中一宽,如此看来,应该不是甚么紧要的朝廷大事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几名小内侍陪伴在旁,便踱向帝后苑。
帝后苑就是御花园,明朝时候称之为帝后苑,一般外臣活动的地方仅限于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后廷是外臣莫入的,能被带到后廷,那是莫大的荣耀。
夏浔还是头一回看到宫中园林的景象,金陵皇宫的御花园在保证了皇宫的威严气度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江南园林的特色,亭台楼阁掩映于松柏翠竹之间,点缀着山石水池,细微处如民间院林一样细腻柔美,却又不似那般缩微景观一般的小家子气。
漫步其间,看过留传后世的几座著名园林的夏浔,也不禁被金陵皇宫帝后苑美不胜收的景致给迷住了。眼前的一草一木,一岁一枯荣,年年相似,年年不同。可那殿宇楼阁乃至园林的布局设计,却是永远不变的,而这一切美景,做为后来人,只有他才能欣赏到了。
永乐迁都之后,金陵皇宫作为陪都依旧受到重视和保护,清灭明后,改金陵为江宁,明皇城成为八旗驻防城,而明故宫则成为将军及都统二个衙门所在地,康熙年间,从金陵故宫里偷偷摸摸拆了些石料雕件去建普陀山庙宇了,等太平天国攻陷南京后,更是干脆拆了整个明故宫,重造了一座甚么天王府。经过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一折腾,明故宫连宫殿带宫墙,全都夷为平地了。
“好美啊,可惜了……不过……历史是由无数的必然和偶然组成的,要是能利用我的能量,将历史的进程和方向哪怕稍稍做出一点变动,未来……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么?”
夏浔畅想着,一直缓缓而行并未说话的朱棣似乎也是心潮起伏,忽然,他在雕栏的宫池前面站住了,转过身来,面向夏浔,神情严肃地道:“文轩,朕有一件机密大事,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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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光线非常黯淡的房间,静静地坐着几个人。
其实完全不必要把屋里搞得这么昏暗,如果有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必然能够发现他们的身份。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是他们自己人,都很清楚彼此的身份,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掌灯,门窗也都关得紧紧的,以致房中昏暗得连他们的模样都看不清。
房间里有四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前,这副景象,颇像当初青州城外小酒店里,冯西辉、安立桐、张十三、刘旭四人的坐相,不同的是,这四个人没有从属关系,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拥有极大的权势和威望,唯一相同的是,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与当时冯西辉等人面临绝境时是一样的。
背对着门的一个人说话了:“张安泰那个废物,被杨旭一吓就慌张了,急急忙忙找我讨主意,被我打发回去了。我叫他按兵不动,从现在开始,不得再与我等联络。仅凭杨旭现在掌握的情况,只是提高了警觉,纵是国公,便能随意处置一位朝廷四品大员么?哼!”
他左手边的一个人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做的很好,杨旭这么做,分明是想把我们吓出来,张安泰就此按兵不动,不再有什么举动,杨旭也就没辙了。张安泰去见你,不会引起杨旭注意吧?”
背对着门的人呵呵地笑了两声:“你放心,想要通声息,方法多的是,我们哪能直接见面呢,就算有人盯着我们两个人的所有举动,也不会发现我们有所接触。”
坐在他对面的人沉声道:“那就好,杨旭这是敲山震虎啊,倒没想到,他这般警觉,一俟发现有所不利,马上置身事外,跑到东海去了。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想就凭这么一件事便扳倒他,此人甚受燕贼信重,要对付他,就得让他失去燕贼的宠信,要想让他失去燕贼的宠信,得一步步来,耐心地来,他杨旭就算是一座镇江的宝塔,底下的砖被一块块抽空的时候,也就轰然倒塌了。”
右方,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们有些冒失了,不该把杨旭做为我们的大敌呀。杨旭肯为入狱的建文旧臣们求情,对我们还是颇有同情之心的,在燕贼亲信之中,杨旭这样做,算是难能可贵的了,何必再……”
这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在四个人中明显是年岁最大的,他一说话,背对房门的人和他左手边的人都不说话了,唯有坐在最里边的,也就是主位上的人却是一声冷笑:“若非杨旭,燕贼哪有今日?先帝之仇,亡国之恨,都要报应在他的身上。此人不除,我恨难消!你可不要心慈面软,你我落得这般田地,追本溯源,杨旭正是罪魁祸首!
我选择他,可也不是因为私怨,此人在靖难功臣榜中名列第六,但是他的功劳都是走的偏锋,在朝中没有根基,是最容易扳倒的一个,而他位列国公,一旦扳倒,影响又较其他人大的多,此所谓怀璧其罪,不选他又选谁?”
那苍老声音幽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了。
那人又转向其他两人,说道:“时间还长着呢,要扳倒一个人,可以用一年时光,也可能是十年时光,这一次,只是稍作试探,杨旭虽然警觉,可他在宦海里才扑腾几年?能斗得过我们。哼,福兮,祸之所伏。少年得志者,有几人能得善终?”
苍老的声音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那人沉默片刻,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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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这件事,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夏浔答应的很干脆,一个不忘孝道的人是值得尊敬的,虽说迫于天下士子们对于皇道正统的执着,以朱棣之强势也不得不做出让步,竭力咬死了他是孝慈高皇后亲生嫡子这一条不放,无法公开给予他的生母荣耀与祭祀,但是子孙的孝心,本就不必表演给别人看,能记着自己的祖宗,这就足够了。
朱棣一直在认真地看着他,朱棣知道他是自己可以信赖的人,但杨旭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还中过秀才功名,难说在这一点上,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想法,或者不屑、不齿,或者听说他不是孝慈高皇后亲生嫡子,也会对他的皇位合法性产生动摇。
古人重孝道,他真怕自己的软弱和面对天下大势不得不做的屈服连自己的心腹也会鄙视他,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