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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他们策划了针对织田家的什么阴谋,两人窃窃私语了许久,崔永炟起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一事,重又坐下,说道:“啊!对了,我刚刚还得到一条消息,北山殿正在寻找刚刚来到日本不久,熟悉大明情形的商人,我担心是有人注意到了我们的行踪,特意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他们的征夷大将军想要了解了解我们那边的情形。”
“哦?了解我们大明的情形?”
戴裕彬思索片刻,说道:“你想办法跟他们接触一下,把东方亮推荐给他们,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
崔永炟答应一声,站起身,赤条条地就走了出去,他当然不能马上就走,否则难免会引人怀疑,虽然这浴场里的人纵然生疑,也想不到为什么可疑,不过小心谨慎是他们做事的重要原则,大可不必露出这个破绽给别人。
帘子重新拉上了,然后便传来一个汤女的惊叫,紧接着就是恢复了浪人模样的崔永炟色淫淫的大笑声,一男两女追赶嘻笑了出去,戴裕彬摇头一笑,将一块湿毛巾盖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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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胆子可真大!”
朱棣把御书案一拍,冷笑道:“倭人近来屡屡上岸而不得所获,每次离开总要抛下数十至数百具尸体不等,倭寇已稍稍敛迹,可见杨旭剿匪颇见成效。而这个福州知府万世域居然弹劾杨旭用酷刑厉法,良莠并除,致使沿海一片萧条,百姓困顿!哼!朕原先听说,沿海士绅、官员,多有为海市之利诱惑,行不法事者,如今看他这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奏章,便可窥其一斑了。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该杀!”
“皇上英明,沿海萧条与否,怎么能是因为剿倭的原因呢?难道叫倭寇来咱大明沿海劫掠一番,百姓们反而受益了?奴婢刚收到黄真御使的一封奏章,也提到了沿海百姓穷困萧条的事情,说法可与这位万知府大不相同,同样是读书人,这见识可真是高下立判了。”
一听朱棣发怒,早有准备的木恩马上插了句嘴,他现在管着内书房,有机会比皇帝早一步接触奏章,因为要负责拣选整理、分类递呈,所以大略知道点内容也是理所当然的。
“哦?沿海地区真的这般贫困?还有人提出不同见解么,取来给朕看看。”
木恩马上把那厚厚一摞奏章翻了翻,抽出一封来双手呈与朱棣。
黄真这封奏疏很对朱棣的脾味,很有说服力。说它对朱棣的脾味,是因为奏章内容少有虚文,不像有些人写的花团锦簇洋洋万言,落实下来真正有用的话没有几句。说它很有说服力,同样是这个原因,别人的奏疏为了说服皇帝,大多是讲道理,引经据典、圣人言论,其实这些东西皇帝看了也是一扫而过,很难真正具有说服力。
而黄真这篇奏章的文风却十分清新,他只讲事实,判断对错的权力没有丢给几千年前的圣人,而是交给了皇帝。黄真这封奏章,着实费了番功夫,他查阅了大量古籍,找到史书有明确记载的中原与其它国家进行海道贸易的最早年代汉代,一直历数下来,列举各朝各代通海经商的利弊。
然后便讲海禁最早出现是始于元代,并列举事实,分析了元朝四次禁海的原因以及废止禁海的原因,并且列举了这几次禁海前后,对元朝税赋收入的影响。尤其是,在他的奏疏中还出现了一副朱棣每天阅览千余份奏章,就从来没见过的画面:一副统计分析对比图。
对比的东西是南宋和大明的。南宋和大明市舶收入占朝廷税赋的比例是多少,金额是多高,南宋一年的税赋总收入和大明相比差距是多大,宋朝与明朝的耕地面积、粮食亩产量对比,市井间一般百姓每日可以食用的米面、肉类等食物多寡的对比……
谁见过这种新奇的数据对比式的奏疏?黄真没从“圣人说”里找理由,就只列举了这些,就足以让皇帝好好深思一番了。
当然,黄真也不能因此指摘太祖之错,后边紧跟着就讲本朝太祖禁海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朝廷需要安顿内部、打击北元,对逃到海上的张士诚、方国珍等反军余孽以及海盗一时腾不出手来清剿,故而下令实施海禁。而今则不然了,朝廷已经有能力肃清海疆。
滨海细民,本籍采捕为生,海禁过严,生理日促,这时候对海禁政策就应该有所改变了。此事不仅关乎沿海百姓之生计,而且是军国之所资,因此伏请陛下深思,在沿海倭寇受到致命打击后,应该放宽海禁政策,予百姓以生计云云……
这种风格的奏疏,黄真当然不可能会写,他也从没见过。
这奏章的题目、大纲、风格,甚至那副表格的样式,都是夏浔给他写好的,黄真只是负责从前朝积存下来的故纸堆里查阅到这些详实的数据,然后组织成文字,形成一份正式的奏章。饶是如此,那工作量也够巨大的了,那时候没有电脑,也没有这方面的专门书籍,其实这任务早在夏浔出京前就交给他了,黄大人在书山书海里整整爬了几个月,差点累得再次“偷羊”,这才完工大吉。
如此数据详实的一篇奏章,给朱棣造成了很大的触动。实际上,这其中许多事,他也不知道。皇子读的书都是道德文章、圣人之言,他只知道宋朝积弱,却不知道就是那积弱之宋,区区江南一隅每年的税赋收入数倍于疆域广阔的大明,而百姓的日子竟然比大明的子民过得还好。
朱棣没有怀疑,奏章上列出的数据非常详细,引自于哪里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个东西借那黄真一个熊胆他也不敢造假,倭患起于市舶还是源于海禁?这个问题朱棣已经不去考虑了,只是那税赋收入天壤之别的巨大悬殊,就已把他彻底惊呆了。
好像是一扇从未打开过的窗子,忽然启开了一条缝,从那缝隙里,叫人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一天,朱棣的奏章没有批完,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反复地看黄真的那封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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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里,辅国公府已经建好了。
可是辅国公却不在京里,依着谢谢和梓祺的意思,是想等他回来再搬家,一家之主么,家主不在家,怎么成?
可是夏浔也不知道浙东之事什么时候可以了结,国公府那边已经有许多家仆下人,主人久不入住也不是个办法。再者,驸马王宁现在和二皇子朱高煦走得特别近,而他已经倒向了大皇子朱高炽,再住在人家的别院里不太合适,虽然王宁不至于开口赶人,还是自觉点好,而且总住在这儿,难免给人一种预留后路,和二皇子纠缠不清的意思,便派人送信回去,叫她们先搬过去。
辅国公府,大门洞开,家里的人都行动起来,一件件东西都搬进去,因为原来借住在王宁府上,并没有太多的家什,而新府邸上的一切大多是陆续置办了早已送进来的,所以这家本来搬的很轻松,没多少东西可带,不过常常过府走动、与她们相处越来越融洽的茗儿郡主得知她们要搬家,赠送了大量的礼物,这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花梨、瘿木、乌木、红木、相思木与黄杨木的炕桌、酒桌、方桌、条几、书桌、画案、月牙桌、扇面桌、棋桌、琴桌、供桌……
海南黄花梨、黑檀木、紫檀木、小叶檀木的卧榻、罗汉床、月洞床、架子床、八步床、雕花大床……
还有各种档次的杌凳、坐墩、长凳、官帽椅、玫瑰椅、圈椅、靠背椅、交椅……以及书架、物架、多宝格、画扇、屏风……
光是家具方面就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谢谢。”
看得直发呆的梓祺趁茗儿没注意,悄悄把谢谢唤到了一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谢谢,不对劲儿呀!”
谢谢眨眨眼,问道:“什么事不对劲儿?”
梓祺咬咬嘴唇,看着正指挥着八个家仆合力抬着一只足有一人半高的青花瓷瓶正小心翼翼迈过门槛的茗儿和小荻,小声地道:“你见过这么送礼的吗?太夸张了!我怎么觉着……像是陪送嫁妆呢?”
谢谢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梓祺奇道:“你看我干什么?”
谢谢向她扮个鬼脸道:“嘻嘻,我们家梓祺其实也不傻么!”
梓祺恼了:“你说谁傻?你……啊!”
梓祺一声惊呼,掩住了嘴巴,失声道:“不会是我说对了吧?”
谢谢看着扛着一张黄花梨雕龙纹石面马蹄足方桌兴冲冲地从面前走过去的二愣子,悠悠地道:“我看……你十有八九是蒙对了。”
梓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惊了半晌,才呻吟似地说出一句话:“他的胆子可真大!”
第523章 再回头
随着陆上建立卫所、民壮两级剿倭体系,村、镇、县、府四级划片防区,大家各司其职、各守其土,同时倭寇的耳目几乎被扫荡一空,有些侥幸漏网的,也被官府残酷的镇压给吓怕了,根本不敢出面配合,倭寇一旦上了岸,几乎占不到任何好处。
他们一开始想要攻掠县城,发现县城很难攻克,才打了一个多时辰,卫所官兵就像嗅到了血的苍蝇,嗡嗡而来,迫不得已只好丢下几十具尸体撤退。如是者几次,他们转而求其次,攻打镇子和村庄,发现效果和攻打县城差不多,而且那些民壮因为守的就是自己的家园、自己的亲人,更加的悍不畏死,再加上地形比他们熟悉,神出鬼没的更加叫人难以防范,结果打了不足一个时辰,官兵又来了。
许多天以后,他们才注意到某个小山头上飘起的一缕黑烟可能就是跟他们有关系的,而且那黑烟还是有说法的,可以简单地表达一些意思,示警、求援、指明他们行进的方向等等,从他们一上岸,就已经有烟火把消息传递出去,从村、镇、寨、县一直到当地卫所,他们的人还没到,所有的地方已经磨亮了刀枪,举起了弓矢,等着他们上门了。
倭寇在岸上讨不了便宜,就得退回海上,这一路退回去,就得丢下一些性命。等回到海上,遇到明军水师舰船的时候,他们照例会选择避免正面冲突,可是明军的舰只配备发生了变化,增加了许多机动力强的小型舰只,速度并不比他们的船慢,于是他们不可避免地又要损失一些船只和人员,才能逃脱追缉。
从陆地到海洋,他们没有和明军发生过大规模的正面战斗,所以一直没有太重大的伤亡,问题是这种持续的削肉式的打击,损失集中起来也不小,而且把他们的士气都拖垮了。他们的给养一向带得极少,按照惯例,每人只带三天的食物和水,此后就要靠抢。
而现在什么也抢不到,没有食物和水,他们在海上无法生存,大股大股的倭寇只得向日本本土返航,中国沿海清静了许多,现在只能偶尔见到一些小股的生命力顽强的倭寇团伙了。倭寇退回本土,当然不是说要就此从良了,而是为了避风头。
上百年来与中原帝国的较量,使得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富人总是比不了穷人能折腾的,这个大帝国不可能把这种强大的剿倭手段一直维持下去,那消耗太大了,家业大,负担就重,中原帝国不可能让沿海变成一个吸金的无底洞,直到把整个帝国拖垮。所以,他们只要等一等,等风头过去,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一般海沧船,两艘蜈蚣快艇,构成了近海巡逻的一个小分队。中间这艘海沧船上的将官是一员百官,叫钱昊。据说祖上是五代末期钱塘钱氏,如此说来也算是王族后裔了,只是不知真假。他是太仓卫的兵,随着倭寇的急剧减少,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