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种润物无声的手段,其效果要很久以后才能显现出来,那时谁还会记得他呢。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乘凉者只知树荫在,谁知栽树人?
※※※※※※※
鞑靼草原,折连川。
鼓角轰鸣,蹄声急骤。利箭穿云,人如潮涌。
合兵一处的明军铁骑与鞑靼铁骑互不相让地正面冲锋、厮杀着,在纯粹的骑射上面,游牧民族是有着先天优势的,可是这场完全的骑兵对战,明军却打得有声有色,丝毫不落下风,由此可见明初时候明军的战斗力之强,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正面决战冲锋之前神机营的功劳。
神机营的火炮和火铳,不但狠狠打击了鞑靼骑兵的气焰,而且严重破坏了鞑靼骑兵的冲锋队形。鞑靼军队通常以轻骑或重骑极速冲出,以长矛和利箭开路,用快马冲锋,强行突破敌军阵形,在冷兵器时代,阵形的稳定不仅起着稳定军心的作用,而且与主帅的指挥调动有着莫大的关系,阵形一乱,对方海啸一般的层涌屠杀就要开始了。
然而明军的火炮威力惊人,一炮出去,成百上千的弹丸四处溅射,杀伤力惊人,而且射程又远,每一炮都相当于一大群远程弓手的群射,火铳也抓紧时机,利用火炮发射的间隙,做密集射集,如此强大的火力,彻底瓦解了鞑靼军队的骑射优势。
敌我双方的人马如潮水般一层叠着一层,呼啸着扑上去,绞杀成一团,血肉横飞,马蹄践踏。每一个人都做着相同的动作,提马,前冲、挥刀、劈砍,兵刃交击,杀声盈耳,不断有人跌落马下,却根本无人顾及,只有没有休止的杀戮。
极远处,明军步兵、车兵正掩护着被他们裹挟在中间的一万多俘虏和十余万头牲畜,沿着辽河向开原方向急急前进,撤退的地形对他们非常有利,依托宽阔的辽河,他们只需护住三侧,侧重于左翼和后方,就足以保证整个队伍不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
在他们后方,负责掩护的骑兵且战且退,浴血中的战士不断有人倒下,撤退的队形似乎有些松散了,可是当他们撤退到河流与一片矮山形成的浅谷地带时,突然一声炮响加入了战团,又一支骑兵从矮山背后绕了出来,斜刺里杀向鞑靼军队的左翼。
这支骑兵只有三千多人,可是他们骑射俱精,个个骁勇,尤其是在同样精疲力竭的鞑靼军队正以为可以突破明军防线,让明军全面溃败的关键时刻杀出,对鞑靼骑兵造成了沉重的打击,鞑靼骑兵的攻势顿时缓慢下来,追击阵形也为之大乱。
斜刺里杀出的这支人马就是三万卫的骑兵,该部将士以女真人为主,他们与鞑靼人一交手,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个亡命般扑进敌阵,鞑靼兵马的士气顿时降到了极点,阵型松动,进退维谷,指挥混乱,不断有人倒下,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突然,连将旗手也被射倒了,周围的士兵都在与扑到面前的三万卫将士搏杀着,根本无暇下马去竖起大旗,远方的士兵不知道是不是主帅已然战死,一时间全都乱了,缓慢推进的阵形变成了散乱的各自为战的后退。
这支闻讯赶来追击的鞑靼军队的将领是鞑靼上万户府的斡赤斤土哈,他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自己的人马从进攻渐渐变成溃败,脸色阴沉的可怕,在他的辖区,整整一个部落,一个两万多人的大部落被整个儿的端了,太师能饶得了他么?
斡赤斤土哈越想心里越寒,可是以他丰富的战阵经验,他非常清楚,一旦真正的溃败形成,没有人能在战场上立时整顿队伍,扭转颓势。除非他手中还有一支没有投入战斗的生力军,或者适时击倒敌军的帅旗,又或者他有一副天雷般的大喉咙,吼出的声音能让方圆数里战场上的士兵们都听见。
可这一切,他都办不到,所以他只能眼看着兵败如山倒,没人扶得起一座山。
“达鲁花赤,达鲁花赤大人!”
一个浑身浴血的将领盔歪甲斜地策马驰到他的面前,这人想不甲斜都不成,他身上的皮甲被人一刀斜刺里劈开了,里边的衣衫也被割开,侥幸没有伤及身体,他身上的鲜血大部分都是别人浅到他身上的。
“达鲁花赤大人!”
那人唤着斡赤斤土哈的官名,急匆匆道:“我军败势已现,如果明军再杀出一路伏兵的话,咱们的损失就太大了,眼下距大明卫所越来越近,明军很可能还有接应的伏兵,大人,还是下令收兵吧!”
斡赤斤土哈眸子里阴沉沉的火花一闪,冷冷地发话了:“蒙哥贴木儿,你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故意纵放明军!”
第572章 议变
蒙哥贴木儿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斡赤斤土哈的险恶用心,不禁勃然大怒道:“达鲁花赤此为何言?贴木儿临战奋勇争先,一身浴血,何谈故意纵放明军?”
斡赤斤土哈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本官一直怀疑,你的部落位处乌古部落之东,为何明军自东而来,却不袭击你的部落?数万明军越境而入,声势浩荡,你们的部落四处游牧,眼线众多,竟然毫无察觉?若非你部在乌古部之东,为其屏翼,且无警讯传来,乌古部又怎会猝不及防,一败涂地?”
蒙哥贴木儿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哆嗦:“达鲁花赤,你这是血口喷人,我的族人冲在最前面,死伤最惨重,却被你说是故意纵放明军。乌古部在你的治下被人家连窝端了,你想矫过饰非,诿罪于他人吗?”
斡赤斤土哈旁边一个谋士般的人物赶紧出言劝和:“明人这一次有备而来,显然是为了报复乌古部落劫掠三万卫,与你并不相干,你族将士奋勇厮杀,不落人后,达鲁花赤也看在眼里,只是眼见功亏一篑,让那明军从容返回辽东,心有不甘,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而已,两位大人就不要争吵了,咱们还是收拢将士们,再图后计吧!”
这人是斡赤斤土哈的堂兄马哈尔特,身体比较单薄,不以武力见长,却颇有智计,平素为斡赤斤土哈出谋画策,甚得他的信任,马哈尔特出面这一斡旋,斡赤斤土哈便愤愤地道:“鸣金收兵!再商对策,明人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蒙哥贴木儿也不说话,只是僵硬地一抱拳,拨马驰向前去,自去收拢他的残部了。
斡赤斤土哈不满地横了他堂兄一眼道:“马哈尔特,你怎么替他说话?”
马哈尔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土哈,你想对贴木儿怎么样呢,指摘他与明人私相勾结,坑害乌古部落?临阵故意纵放明人逃走?”
斡赤斤土哈愤怒地向空一挥鞭子,低喝道:“若不找只替罪羊,阿鲁台太师闻讯之后,岂能饶过了我?”
马哈尔特拨马靠近了些,低声道:“土哈,我不是阻挡你用这蒙哥贴木儿做替罪羊,只是你的性子也太急了,这里是战场,他的族人就在前面,你迫不及待地向他推诿责任,你就不怕狗急了跳墙?土哈,做事不能总是直来直往啊。”
马哈尔特阴恻恻地笑笑,说道:“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上面的人信不信,在于大汗和太师信不信,只要他们信了,蒙哥贴木儿不肯承认又能怎么样。你想逼他自己承认,那不是异想天开吗?我的兄弟,先稳住了他,再从乌古部伤残未死的牧民中找几个来做人证,直接送到阿鲁台太师大人面前,贴木儿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了。”
斡赤斤土哈想了想,用马鞭一指马哈尔特,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还是你的心眼多,哈哈哈,就这么办!”
※※※※※※※
蒙哥贴木尔收拢残兵回到部落,回到自己的毡帐前翻身下马,自有小奴去解鞍洗马喂草料,蒙哥贴木儿一边往帐里走,一边解着宽宽的皮带,看到他皮甲上那道怵目惊心的刀口,家里几个妻妾都惊叫着扑上来,连声询问着。
蒙哥贴木儿不耐烦地把她们轰开,吼道:“滚开,叫凡察来见我!”
说着,他解下皮甲连着血衣扔在帐边,光着脊梁走进帐去,自在羊毛毡毯上盘膝坐了,按着双膝脸色阴霾,那几个女人一见丈夫心情不好,便都住了嘴不敢向前,只有一个方才不曾上前嘘寒问暖的女人,这时却端了一碗马奶酒,慢慢走到他身边,放在他身前的矮几上,微微鞠了一躬,就要退开。
蒙哥贴木儿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那个女子就温驯地贴着他坐下了,其他几个女人都露出嫉妒怨恨的眼神儿,却不敢说什么。
这个女子大约十八九岁,同其他女子们一样,梳着一双辫子,额前缀着珊瑚、绿松石等饰物组成的发饰,藏住了身材的肥大长袍外罩着一件无领无袖,前面无衽,后身较长的坎肩。姿色上,其他诸女真个无法与她相比,彼此相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其他诸女中固然有宽额方脸,两颊赤红的普通草原女子,也有姿容秀丽、身材窈窕的姑娘,但是像她这般拥有一张艳红的小嘴,白皙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两道细细长长、黑黑亮亮的勾魂美眉的女子,却是一个没有,也难怪贴木儿对她最为喜欢了。
贴木儿让她在身边坐了,却并不说话,仍是锁紧了眉头想自己的心事,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只是下意识地摸挲着那个女子柔软的小手。
蒙哥贴木儿是鞑靼的一个万户,他的父亲童挥厚就是元朝斡朵里万户府的万户,他是子承父职。不过,他不是蒙古人,而是女真人,当初,他的父亲奉元朝之命,剿灭兀者野人女真的叛乱,杀戮颇重,从而与野人女真结下怨仇。
元朝被赶出中原,内部争权夺利渐趋分裂的时候,就没人顾及他们了,野人女真趁机对他们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复仇之战。同农耕民族不堪游牧民族反复侵扰一样,他们这些比起野人女真稍具文明和财产的部落,同样禁不起那些穷得除了一条性命几乎一无所有的,比他们更加野蛮的民族的不断侵扰,于是,他们的部落只好离开世代生存的故乡,向南方迁移。
当时南迁的女真部落很多,原因大多相同。都是因为当地人口不断繁殖,以他们低下的生产手段,当地的生存环境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基本生存需要,于是诸部之间就开始为了生存而不断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文明程度相对高一些、财富相对较多的部落,是最禁不起无休止的战乱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穷的不要命的。于是他们相继选择了南迁。
南迁的女真部落只能依附于南方的强大势力,于是他们有的投靠了朝鲜,有的投靠了大明,有的投靠了蒙古人。蒙哥贴木儿被鞑靼网罗过去,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得跟人家卖命,不过族人好歹有了一块赖以立足的地方,他也就死心踏地的给人家当马前卒了,但是今天斡赤斤土哈那番话,却在他心里落下了很深的阴影。
他并不傻,斡赤斤土哈那番话意图何在,他很清楚。
为了避免鞑靼太师阿鲁台的追究,斡赤斤土哈想要推卸责任了,而马哈尔特的劝和并没有让他放下心事,反而更加不安,他太清楚这对兄弟是个什么货色了,斡赤斤土哈性子很直,毫无心机,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这样的人反而好对付,而马哈尔特却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蹿出来咬你一口。
那个姿容美丽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低声问道:“你有心事?”
蒙哥贴木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沉默半晌,才把他所担心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女子想了想,说道:“鞑靼人眼中,你始终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