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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主意。
子承父业么,与那个身体痴肥、满口仁义道德,喜欢跟文人墨客打交道的皇兄比起来,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优势。
陈瑛真是有苦说不出,这种变化谁会想到?再者说,离开京城,固然有好处,但是坏处同样明显,远离中枢,成为云南王,即便立下再大的功劳,就能弥补远离京师所产生的影响么?
问题是所有这些事情只是评估、猜测,没有真的去做之前,谁能保证事实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再者说,作为门下,他也没办法跟朱高煦据理力争。
当夏浔重新受到皇帝宠信的消息传开后,二皇子派更是大为沮丧。前段时间太子派内讧,很是让他们看了场笑话。结果这场官司打到最后,却招惹了纪纲那条疯狗,以前就有仇,现在的仇结得更深了,陈瑛发现锦衣卫竟然暗暗盯起了他的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派的中坚力量杨旭好像坐了冷板凳,朱高煦趁着这个机会正大肆收买人心,夏浔复出的消息不啻给他当头一棒。而且朱高煦在军中的亲信告诉他,皇帝对张辅独自负责安南战事有些不放心,似乎有意再派一员大将,得到这个消息他就更紧张了。
数遍整个大明,有资格坐到张辅上头的还有几个人?除了丘福唯有杨旭而已,杨旭于此时复出,莫非就是要派杨旭征讨安南的先兆?浙东,辽东,都叫杨旭经略过了,现如今唯有西边和南边,杨旭还没有插过手,再让他去南边打几年仗,又培养出一批太子系的官员出来,那还要不要别人活了?所以,如果皇上有意再派大将,必须得把这个机会抢过来。
陈瑛的法子就是:主动制造流言!如果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我先行叫破。如果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也让他因此不再产生这个想法。这不是性格的叛逆问题,而是一个皇帝的权威绝对不容质疑和动摇的问题。
陈瑛的揣摩很准,对帝王心术的揣摩也确实准确,这个谣言也顺利地通过锦衣卫秘密报告到了皇帝的案前,但是朱棣也确实没人可用了。帅弱而将强,必定军心不一,如果那样,还不如让张辅放开了打,根本别派人去。
可要派个能镇得住英国公的人,满朝上下除了淇国公和辅国公真的是没有别人了。朱棣心意未定,外面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确实令他非常不快,他最初的打算,的确是想派杨旭去,只因听到这个传言,便改了主意,想派淇国公丘福坐镇安南。
可他反复思量,又想起了丘福在浙东剿倭失利的事来,丘福跟着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丘福的统兵能力他还是相信的,但是经由浙东剿倭的失败,他认定了丘福擅长的只是北地作战,连江南水乡这种地形下的仗,丘福都打不好,安南那边的地形比江南更加复杂,他能适应得了么?
反观杨旭,江南、辽东,每到一处,无论政治、经济、军事,各个方面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而打安南是军事与政治同步进行的一种特殊战斗,他在安南图谋甚大,不容有失,杨旭就成了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因此反复思量之下,朱棣还是决定,派杨旭去安南。
朱棣沉思着,最终拿定了主意,抬头看了一眼,问侍候在一旁的郑和:“大报恩寺的主殿已经建好了?”
郑和也是大报恩的主持监建官员之一,虽然他不常去,工程进度他是知道的,连忙答应一声,朱棣便道:“你和杨旭准备一下,朕明日去大报恩寺正殿,祭奠皇考!”
郑和听了暗暗诧异,心道:“皇上刚刚去孝陵祭过了先帝和马娘娘的合葬陵墓,怎么又要去大报恩寺再作祭奠?”
可这话他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赶去安排了。
第728章 意图安南
大报恩寺的主体建筑群已经完工,听说皇上要来此祭奠先帝,工部黄侍郎与刘玉珏等人立即组织人马,对已经完全修建完毕的几座正殿进行彻底打扫,外围施工也暂时停止,主要进入道路清扫、戒严,清场。
随后,大批内侍从皇宫赶来,对这几座大殿再度进行布置,佛龛、香炉、布缦……无一处不检查到,然后退出正殿,在外面侍候,紧接着从金陵各座佛寺召集来的有道高僧云集大报恩寺,在金碧辉煌的宝刹内蒲团安坐,面前摆着木鱼、钟馨,一个个大红袈裟,宝相庄严。
最后,郑和与辅国公杨旭联袂赶到,也不知杨旭对郑公公说了句什么,郑公公点点头,便在殿外站定,辅国公杨旭则手捧一个盖着红绸的盒子独自进了正殿,过了一阵儿出来,已是两手空空。而这座正殿所有的窗户、门扉,除了正门,已被他全部钉死,并当众传出命令,这座正殿,从此以后再不许任何人进入,违者格杀勿论!
外面侍候的内侍和僧侣们凛然称命,心中不觉奇怪,不知这祭祀祖先,如此光明正大的事儿,为何搞得这般诡秘,但是事涉天子,自然没人敢乱嚼舌头。
等朱棣摆驾大报寺后,便单独进入了正殿,门扉立即合拢,里边不须一人陪侍,门户左右,却是辅国公和郑公公站在那儿把门。
为何这般神秘?连郑和都不是十分清楚,唯一的知情者只有夏浔一人,站在门口,听着梵唱声起,他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距皇帝如千万里之遥的世人,依着自己的好恶,大肆渲染的朱棣,要么是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臻大成的天子,要么是残暴不仁、杀戮成性的暴君、要么是昏庸无道、贪淫好色的变态,可是谁能真正一窥这位皇帝的颜色,谁能真正的了解他这个人?
他有令人诟病的一面、也有令人称道的一面,他雄才大略,堪比秦皇汉武,远迈唐宗宋祖。他派人七下西洋,亲率大军五征漠北,他疏通了大运河,贯通南北大动脉,对经济的推动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征服了东北、西南、安南;他修纂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永乐大典》;他确立内阁,影响了全世界的政治体制。
当有些人一叶遮目,只知道津津乐道于朱棣初登基时对政治对手的短暂清洗,并在杀人手段、杀人规模、女人和妓院这些话题上绞尽脑汁的大肆渲染、不断夸张,以满足他的猎奇心理时,可曾有人注意到,朱棣五征蒙古、七下西洋、疏通大运河、建造北京……对东北、西北、安南、海洋各个方面军事、政治上的卓越成就?
可有人想到,这些浩大的工程和军事行动,任何一样单独拿出来,对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极大的负担,甚而可能因此亡国,而这么多事情集永乐一朝完成,却没有给国家造成沉重的经济负担,这背后所喻示的他在经济建设方面的强大能力?
没有!
洪武三十年陕西白莲教高福兴、王金刚奴起义,参与之众十余万,派开国大将长兴侯耿炳文率数万精兵镇压,鏖战一年,余战十余年,却知者寥寥;然而仅仅发生于山东一府部分地区,参与者不过万余人、主要依靠山东地方军队镇压,从起事到被剿灭不过两个月的白莲教唐赛儿起义,却被大书得书,由此抹杀了永乐二十二年间创下的无数功绩。
唐太宗比明成祖幸运,那时坚持嫡长正统观念的儒生并不多;那时的大臣没有骂皇帝的嗜好;唐朝之后不是一个自卑的异族统治中原数百年之久,从而有机会去不断的篡改历史。历史对朱棣,不公平!
站在殿外,夏浔浮想联翩,他忽然觉得,这个迫于舆论,只能悄悄躲在这里,默默地向他的生母祭拜、忏悔,倾诉他的委屈、哀伤和愧疚的永乐大帝,着实的有些可怜。
朱棣出来了,带着一身的檀香。
当他出现在阳光下,他依旧是那个强势霸道的皇帝,一睥一睨、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天子的威严。也许他在殿中跪在母亲灵位前焚香祭拜、默默祝祷的时候会软弱、会悲伤、会流泪,但是当他出现在别人眼前时,他只能是天子、只能是永乐大帝。
“陪朕走走!”
朱棣看了夏浔,就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夏浔随在后面,一君一臣离去,郑和依旧站在那儿,轻轻带上了殿门。
从今天起,这里,只有皇帝一人可以进入。
※※※※※※※
朱棣站住了,夏浔便也随之站住。
过了一会儿,朱棣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夏浔,缓缓说道:“士弘病故,安南战事,现由沐晟,张辅负责。朕不甚放心,你觉得怎么样?”
夏浔早就听到民间传言了,今日皇帝特意召他来见,他就知道不是仅仅陪皇帝祭母那么简单,对这件事也曾认真考虑过,只不过没有想到朱棣如此单刀直入,所以略略有些意外,他怔了怔,才道:“皇上,臣以为,沐晟久镇南疆,熟悉地理,张辅名将之子,当初在军中也曾历经战事,这两员大将又正当壮年,两人相辅相成,安南战事,皇上勿须担忧。”
朱棣笑了一声,只当夏浔也听了传言,而皇上心意未决、旨意未下,民间已传言四起,这是为君者的大忌,所以不免惶恐,如今见自己问起,自然不敢毛遂自荐。却不知夏浔说的却是实话,张辅打安南,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到后来安南人最怕的就是张辅,闻其名而变色。
朱棣便道:“兵者,国之大事,他们的历练还少,而且安南之战,不仅仅是行伍中事,交给他们,朕不是很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为臣者就该为君分忧,皇上已经不放心了,夏浔趁机领命,朱棣必定欣然应允。如果不好毛遂自荐,夏浔也可以顺势说一句:“可以在朝中另择大将,出镇安南!”那么朱棣也可以顺势点他为帅。
不过夏浔明知朱棣的暗示,却还是不想顺着他的意思来。夏浔在浙东剿倭也好、在辽东经略也罢,其实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政治前瞻性,在军事上的成功,有取巧的成份。到安南的话,夏浔并不觉得自己能比人家张辅打得更好,就连沐晟,他也远远不如。
这不是夏浔妄自菲薄,而是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没有人是全才,他更加的不是,打仗是要死人的,如果因为他的指挥不力,造成过多的死亡,哪怕最后依旧取得了胜利,荣耀的是他,谁去怜惜那些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百姓呢?如果他比张辅更能打,他可以当仁不让,明明不如人家,何必揽功于己。
因此,夏浔犹豫了一下,依旧坚持道:“皇上,臣与英国公张玉大将军也算是素识,对张辅也了解一些,臣认为,张辅必能不负圣望。成国公病故,张辅暂代征夷大将军一职,为了振奋军心士气,必定有所行动,皇上不妨看一看,说不定张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以向天下证明,他,也是皇上麾下一员名将!”
朱棣听了微微有些不悦,只道是夏浔有意婉拒,仔细一想,确也如是。他儿子才刚刚出生,这一去至少又得一两年,他哪舍得走。可是,为人臣者,为君分忧,这点觉悟还没有么?“你的岳父和白莲教不清不楚,为了掩饰,你又擅杀朝廷命官,这等重罪,我未做任何处置,你儿子出生后,我破格提拔,恩遇隆重,现在又委你重任,却还要推三阻四!”
不过一想到白莲教,朱棣不免就会错了意:“难道正因为此,杨旭才不肯领兵?他是为了避朕的疑虑么?”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释然,微笑道:“文轩,朕的意思,是叫你去坐镇,叫你去,那就是用人不疑,你无须有什么顾虑。”
他转过身,负起双手,缓缓而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