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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豁阿强捺怒火,说道:“消息瞬息万变,搜集到的情报真真假假,那也在所难免。这个命令,是大汗亲口下达的,我只是遵从大汗的命令,劳彪大人如果不服,可以径去撒木儿公主营中,向大汗抗辩!如果劳彪大人觉得杀一个乌兰图娅算不得血债血偿,那么我可以把全部兵马交给你,去伐阿鲁台!”
豁阿美丽的脸庞挂满寒霜,不屑地冷笑,睨着劳彪道:“阿鲁台虽然成了丧家犬,明军却已介入,劳彪大人,你敢去么?”
“你……”
劳彪被反将一军,脸色胀红,欲待再说,满都拉图的从弟少布已不耐烦地道:“豁阿哈屯,劳彪大人,两位请不要争执了!先杀了乌兰图娅,告祭我兄长在天之灵吧!”
豁阿和劳彪各自冷哼一声,就此不言。
一行人纷纷出了大帐,来到帐前,帐前高杆上悬挂的大旗已然放下,那绳索正绑在小樱的身上,旗杆前边,还摆着一张香案,案上焚香,准备把小樱点天灯的时候,举行告祭满都拉图的大礼。
侍卫们排列整齐,把那高杆围在中央,中间露出一块圆形的空地,更远处,许多部落战士都围拢过来。他们之中大多身上有伤,有的只吊着胳膊,有的扶着拐杖,当初出兵时,他们兵强马壮,数倍于现在,而如今大部分已埋骨荒原,幸存的人也是大多伤残。
对小樱还抱有一丝怜悯,怀着些怜香惜玉心情的终究只是少数,仇恨充溢了他们的胸膛,大部分人满腔快意,他们已经知道明军介入,报仇雪恨的可能已经化为泡影,即便明军不曾介入,继续打下去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因为出兵之初,谁也不曾想到这场仗会打得如此艰苦。先是被人吃掉了一支两万人的主力,使得本来占优的形势变成了均衡的战局,接着双方总是互有胜负,实力的削弱是同步进行的,而且始终不曾打破这种平衡,以至伤亡远比战前的估计扩大了无数倍。
如今再打下去,纵然灭了鞑靼,他们自己的实力也将损失殆尽,或者只消给他们几年功夫就能恢复元气,但是瓦剌周边那些国家会坐失良机么?所以他们务必得保留一些自保的力量,仗既然打不下去了,处死乌兰图娅就成了他们自欺欺人的一种手段,或者,这对亡者就有所交待了。
豁阿哈屯目光复杂地瞟了一眼被绑在杆下的小樱,她没有再说什么,部落中的头领、长老们都在她的身边,再说什么皆已无益,豁阿夫人只是沉声一喝:“把她吊起来,准备用刑!”
绳索被两个士兵挽着,小樱的双脚一寸寸离开了地面。她的样子很狼狈,全身都被麻布包裹,手足都动弹不得,一头长长的秀发都披散下来,被酥油黏成一绺一绺的,还在不断地滴着油珠,让她俏丽的容颜微微有些失色。
高杆的顶端有一个铁环,当她被一点点吊上去,绳索后面一个铁钩便正好卡进那个铁环,她就被固定在旗杆上。
高处,风更凛冽,虽然秀发粘了油,还是被风吹得飘扬起来,此时她的模样,就像一位飞天的魔女,只是,她没有翅膀,她的整个身体都被泼了油的麻布包裹住了。或许,她此刻的样子更像一只正在蜕变的蝴蝶,头先探出了躯壳,身子还困在壳中……
一声凄厉的鸣叫,几头兀鹰在小樱头顶上空盘旋,平添了几分森冷阴厉的气氛。
它们正在等着啄食小樱的身体,那火是不可能把整个人炼化的,当人烧死以后,缚在身上的铁索,会把她的残尸依旧固定在杆顶,它们就可以饱餐一顿了,直到它们那锋利的喙把整个人都叼得骨肉零散,最后成为一具空空的白森森的骨骸。
“站住!”
“站住!”
夏浔和彭浩快马驰骋,奔行如电。由于他们已经过了第一道警戒线,此刻又换了马,所以一开始并未引起游哨的足够重视,等他们发现不对劲,一边向后边发出警讯,一面围上来时,夏浔和彭浩鞭马如飞,已然突破进去,冲到了第二道警戒线上,以致他们纷纷落在后面追赶。
不过这些警哨并不太担心,来人只有两个人而已,虽然还不知他们来路,可是区区两个人能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们追赶并不急,也没有用弓箭悍然射杀两人。对这两个莫名其妙地冲击大营的人,他们心中未尝没有好奇。
夏浔人马合一,奔行如电,眼看前方就到豁阿的大营,那简陋的营寨大门赫然在望,吊斗望楼历历在目,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寒冷的刀柄,只是片刻,那冰冷的刀柄就变得和他的体温一致,仿佛融合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血脉相通。
这些年,出生入死,见惯了尸骨,他已心如铁,肠如石,可这种历练并没有冻结他的情感,相反,那情感反而更加浓烈,只是他更加习惯于把那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让它静静地发酵,直至发出浓浓的酒香。
他已很多年不曾如此冲动了,曾经回想年轻时候一些冲动之下不计后果的事情,他还以为那只是年少轻狂、不够成熟,此刻他才知道,其实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变过。他想做一代名臣,他想成一家一姓之祖,他想世袭罔替,为子孙后代谋一份大大的家业,他想做他女人心目中最合格的丈夫……
他努力了很久,可到头来,他还是他,他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心中本已有了一个重大决定,或者他还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去身上的桎梏,若脱去这一切束缚,他就只是一个不愿负情、不愿负义,为情为义,甘赴一死的热血男儿!固然,这样的男人有诸多缺陷,可做回自己的感觉,真好!这样活着,真好!
辕门在望,箭楼上的瓦剌兵大声吼叫着,几支利箭射到夏浔马前意图吓阻,夏浔依旧提马向前。
“噗噗噗!”哨兵不再客气,几支利箭射进马颈,马悲鸣,仆倒,与此同时,夏浔在马背上团身纵起,在空中一溜筋斗,避过纷飞的箭雨,已然到了辕门之前。
擎刀在手,“砰”地一声,木屑纷飞,雷霆一刀之下,整个木栅栏似的辕门被劈得粉碎,夏浔提刀而入,每一脚踏出,都是近丈距离。辕门内积雪已扫去,但地面冻得结实,夏浔身形每落,便膝盖微曲,继而伸直,轻轻抖动的瞬间,强壮的身形便离地寸余,如一阵清风般浮空掠过,行云流水间,又是常人几步的距离。
他的动作虽快,身形却依旧从容,只是一双眸子变得异常凌厉,黑亮黑亮的,闪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幸赖营寨中大部分人都围拢到中军大帐处去观礼去了,夏浔在一顶顶帐篷间穿棱,门口戍守的卫士已无法用弓箭对付他,闻讯赶来阻止的一些士兵又哪是他的对手。
夏浔挥刀,电光频落,矛折人亡,于一路血光中杀向中军。
彭浩气喘吁吁地追到,用蒙古语放声大呼:“大明辅公国在此,不想受屠族之灾者,弃械让路!”
中军帐前,豁阿夫人把一支箭头前端绑了一团油布的狼牙箭往香案上的牛油巨烛上一晃,火光蓬然亮起,她把箭递向少布,沉声道:“少布大人,你来行刑!”
“弓来!”
少布一声大吼,从急步上前的侍卫手中夺过硬弓,又接过那火箭,认扣搭弦,“吱呀呀”弓如满月,瞄准了悬在杆头的小樱!
第987章 霸道
围观行刑的人听到后面大呼小叫,纷纷回头,就见一条汉子仗刀而来,步伐如飞,后边许多人持戈扬刀地追赶着。
围观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便为夏浔让开了一条道路,夏浔一眼看见被高高挂在竿头的小樱,这个距离,已足够叫他看清小樱的模样,夏浔心中先是一痛,众人随即分开左右,少布张弓搭箭的画面又跃出他的眼帘,夏浔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夏浔这一惊非同小可,紧赶慢赶,他终于到了,可若这时那人手指一松,小樱就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香消玉殒,那他真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谅自己。
夏浔嗔目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舌绽春雷,提足了丹田气,犹如平地炸了一个霹雳,声浪呼啸着向前扑去。
少布正张弓搭箭向杆头瞄准,陡听一声大喝,下意识地扭头看来,身形也随之微微一转,那箭便偏离了目标。
夏浔一声大喝,唯恐来不及制止他,掌中刀“呼啸”一声便掷了出去。
刀在空中舞出一团光晕,从人群中呼啸而过,激起的寒风砭面生痛,将近目标时刀便稳定了飞行,如一道长虹破碎虚空,少布听到大喝,下意识地扭头,身形也微微一侧的当口,就听“住手!”的怒喝入目,随即一线寒光便掠到面前,那刀的速度竟不比夏浔这一声大喝的声音慢上少许。
“噗!”
钢刀入体,如同切瓜,锋利的刀直没至柄,余力不消,带得少布的身子整个儿飞出去,仰摔到香案上,把那香案砸了个粉碎,他那手中火箭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小樱身悬空中,知道马上就死,她紧闭双目,正在心中默默向苍天祈祷,忽听一声大喝,下意识地张开双眼望去,就见一个大汉甩开双腿,速度急逾奔马地向杆下奔来,与此同时,准备执刑的少布仰面倒摔出去,砸到香案上面,把香案砸了个粉碎。
小樱一眼看见那人模样,心头便是一震。
这不可能!
小樱蓦地睁大了双眼,再看那人,没有错,真的是他!
可这怎么可能,身为国公,他岂能以身涉险?身为大明重臣,为一女子冒险犯难,就不怕皇帝责罚、天下人耻笑?须知在汉人那里,女人一样是被轻视的呀。可他,居然真的来了!
小樱大张着双眼,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拼命地想看清夏浔的样子,但是泪水模糊了眼睛,整个世界都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如何看得清?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心却变得清澈明晰。
泪落下,眼迷离,心却亮了……
少布一死,众人哗然,许多人纷纷拔刀出鞘,一时间夏浔周遭刀光闪烁,映日生寒。
夏浔却不理会,大步赶到近前,望定豁阿哈屯,厉声喝道:“此女不能杀!”
“你是谁?竟然杀了我们少布大人!杀了他!杀了他!”
少布部落中的人纷纷怒喝,有几个素与少布交好的人按捺不住扑上前来,夏浔望定豁阿,目不稍移,一双手却已伸了出去。大手一手,探囊取物,一柄斜刺里劈来的钢刀便被他夺在手中。
跟夏浔比刀?
除了十年前罗克敌那含怒一刀,这么多年来,夏浔再未把任何用刀的人放在眼里。
夏浔一刀在手,激射八方,只听铿锵之声不绝,漫天都是刀光剑影,激射、闪烁、流泻、碎裂……
陡然一静,夏浔单手持刀,斜指苍穹,虎啸龙吟声戛然而止,面前一人额头裂开,脑浆迸裂,卟嗵一声栽在地上,侧面一人仍紧握着刀,打着旋儿摔开,口中哎哎直叫,待他摔到地上时,热气腾腾的五腑六脏都摔出来,那心脏在雪地上依旧卟嗵直跳,夏浔这一刀把他几层衣袍全都豁开,深入肺腑。
另一侧,一个无头人持着刀站在那儿,人头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腔中热血喷尽,这才软软瘫倒在地,而夏浔身后一人,手中只剩下半截刀,虎口迸裂,鲜血渗出,他的脸色比纸还白。持刀的手哆嗦半天,突然大吼一声,扔了刀,转身便跌跌撞撞地逃去,他快吓疯了。
没有人嘲笑他,所有看清了这刹那激战的人,都被夏浔这凌厉悍猛至极的杀人刀法给震慑住了,如果换了他们亲身去感受那柄如魔鬼附体的钢刀的威力,他们也未必就能再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