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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连忙顺杆儿爬,说道:“对对对,我们……咳咳,我们其实就是上山砍树来的……唔……盖房子……娶媳妇儿。”
“住口!不要巧言令色继续狡辩,拿出你们的路引来!”
随着那大汉一声大喝,“呼呼呼”四枝火把猛地掷了出来,在夜空中转如火轮,“噗噗噗噗”,斜斜插在夏浔和西门庆左右,映亮了他们的模样。
“咦?原来是你们呀!”
跑得腿软的徐茗儿早被侍卫背了起来,她伏在一个侍卫肩上,看见二人模样,不由惊奇不已,急忙一挣身子出溜下来,兴冲冲地就往前走。
这小丫头从小生长在什么环境里?她虽然聪明绝顶,却缺少很多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许多对常人来说应该知道的基本知识,对她来说却懵然无知。就像有一个历史小故事中记载的那样:有一个皇帝,偶然问起一位大臣早餐吃些什么。那位大臣回答说他的家中比较贫穷,早餐只吃四枚鸡蛋,皇帝大惊道:“一枚鸡蛋十两银子,四枚鸡蛋就是四十两银子,朕尚且不敢这么纵次,卿怎么还说家里贫穷呢?”
不是这个皇帝智商有问题,实在是他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太监们为了贪污,诳他说一枚鸡蛋价值十两银子,他自然也就信了。
这个故事的真假无从考究,却说明了一个问题,有时候众所皆知的常识,偏偏他不知道,并非是因为他白痴,而是因为他生长在一个和普通大众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常识。徐茗儿就属于这一种,在她府中,下人若有偷盗等不法事宜,一旦被管事、主人发觉,哪里还敢反抗,早就叩头如捣蒜地求饶了。她只道官兵抓贼也是如此,贼见了官兵自然要乖乖就范,因此毫不忌讳,一见这两人竟是当初坚决不肯卖狐皮给她的那两个家伙,立即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徐妃万万没有想到妹妹如此不谙人心险恶,竟然毫无戒备地跑了出去,不由变色叫道:“茗儿,回来!”
那几个侍卫只注意前面,冷不防小郡主从他们身后钻出来,一惊之下竟也忘了抓住她,夏浔和西门庆正被一群凶悍如狼的大汉围住,忽地听见一个娇脆的小女孩儿声音,不由也是一呆,这时候徐茗儿已经跑过来了。
插在地上的四枝火把火焰受风,正吹向她来的方向,朦胧绯红的光晕变幻闪烁,粉妆玉琢、眉目如画的小丫头一跑出来,娇娇俏俏、一派天真,就仿佛一位传说中的小狐仙,西门庆登时看得两眼一直。
夏浔却没时间惊讶这小姑娘的出现,也没闲心欣赏她的美丽姿容,“好机会!”夏浔暗叫一声,双腿猛地一蹬地面,双臂展开,十指箕张,一个猛虎扑食,便向那粉嫩嫩的小丫头扑去!
第098章 回马枪
“贼子大胆!”
陡然一声霹雳般大喝,一个黑沉沉的人影自天而降,嗵地一声落在小郡主身前,仿佛一尊托天宝塔轰然砸在地上,激得积雪飞扬。
道衍和尚!
这和尚身躯虽然削瘦,这一声大喝却有气吞河岳之威,他猛然跃到徐茗儿身前,积雪飞扬,僧衣鼓胀,那模样威若天神。自夏浔的角度看过去,视线之内本来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就像一盘美味可口的食物,马上就要入口了,却突然换成了一尊神佛,宝相庄严,屹立如山,僧袍涨缩不定,飞舞的雪花,在他身下形成怪异的扭曲漩涡。
夏浔吓了一跳,急忙重心向下,止住冲势,双手一按地面,灵捷无比地弹回了身子。
道衍和尚动了真怒,小郡主要是在他面前有个什么闪失,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本来他一直自觉身份,凡事由徐妃作主,这时震怒之下,未及请示,便戟指点向夏浔,大喝一声:“给我碎了他!”
刀光闪,劲击破风,如同龙吟,四道刀光一涌而至,无俦的刀气凌厉地交叉劈下,四个燕王侍卫真的下了杀手,同样的衣着、同样的狭锋单刀、同样的劈砍招式,有往无前、石破天惊,这一击角度、位置、力量的运用无懈可击,唯有避,不可挡。
往哪里避?
“走!”刀光中传出夏浔一声厉叫,四道雪亮的刀光交叉斩下,似已将他砍为碎片,茗儿小郡主哪见过真正杀人的场面,一声尖叫便捂住了眼睛。
双眼捂住,却没听到惨叫声,她悄悄张开五指,从指缝中看去,就见崖上空空,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西门庆被夏浔扯住,一把跳下崖坡,沿着光滑的雪壁飞快地滑下去,时而躺着、时而趴着,时而转如陀螺,时而被颠簸得上下直跳,只唬得他心惊肉跳,一路惨嚎不已:“完蛋了,完蛋了,啊啊啊……我要是死了,告诉我娘子,我的私房钱藏在……啊!”
西门庆正匆匆交待后事,直直地撞中山坡上一棵小树,小树正拦在他双腿之间,下身一阵剧痛,下坠的身子趁势坐了起来,于是额头又重重地磕在树干上,小树一摇,厚厚的雪冠“哗啦”一下洒了他一头一脸,西门庆两眼发直,嗵地一下又躺了回去,晕倒了。
夏浔自跃下山坡,就一直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努力闪避着山石、小树,他又滑下去四五丈,这才止住了身子,抬头向山上望去,隐隐可见点点黑影已经追了下来。他却不知,他试图挟小郡主为人质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道衍和那些燕王侍卫,他们已经追下来了,只不过他们不敢像夏浔这般玩命,侍卫们以兵器稳着身形,道衍大师脚下用力,施展千斤坠稳住滑势,正以他们最快的速度追近。
夏浔不敢多耽,急急爬到西门庆身边,拂开他脸上积雪,只见他两眼翻白,犹未清醒,便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似的拽走,好在地面极滑,拖着极省力气,一跑动开来还快的很。
※※※※※※※
“不能逃了!”
夏浔和已经苏醒过来的西门庆猫在一个雪窝子里,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插着一枝羽箭,雪面上只余箭尾,看着怵目惊心。
震怒的燕王卫已经决心杀人了,即便夏浔他们本来无罪,如今试图冒犯郡主,也足够砍他们的头了。
冬夜山中虽然黑的快,可是这一整晚,你都别想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场面,因为到处是雪,这雪可以把天上极淡的一缕光线折射、放大,形成微微的明光,哪怕没有月亮,地面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亮度,或许一只狸猫能避过人的视线,可他们两个大活人,绝对走不掉。
不远处,传来积雪坠落与冰凌折断的声音,一个侍卫搜索着过去了。
西门庆苦着脸道:“怎么办?看样子他们是不甘罢休了,现在不逃,等到天亮就完蛋了!”
夏浔盯了眼一旁那箭羽,沉声道:“逃得了么?再往外逃,天亮的时候咱们的尸体都要冻僵了。”
他的目光渐渐移向方才滑下的山顶,山顶仍有火把在闪动,夏浔狠狠地道:“不走了,要想死中求生,咱们就杀一个回马枪!”
“回马枪?”
西门庆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低叫道:“你疯了!还要自投罗网?”
夏浔嘿嘿笑道:“你也想不到,是不是?那么谁会想到咱们会回去?挟持那小丫头,以之为人质,先过了这一关再说,走!”
夏浔四下看看,悄然返回原路,西门庆把牙一咬,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道衍带着那些侍卫搜向外围,可万万没有料到夏浔还敢回去,两个人绕到背光的一侧,手脚并用,开始向山顶攀爬,等到两人爬上山去,手都要冻僵了。
两个人缩成一团,悄悄暖着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人的动静,发现六七个侍卫流动巡弋着,不时有人走到崖坡边,向下张望几眼。山顶上生着一堆火,一个披甲的妇人坐在火堆旁,正和那个叫茗儿的小姑娘说着话,看模样在教训她什么,小丫头嘟着嘴低着头,好像正在挨训。
过了一会儿,那披甲的美妇也站起身,走到山边看了看,还对一旁的一个侍卫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叫茗儿的小姑娘又恢复了活跃,添两枝柴,拨一拨火,还站起来四下走动几下,不过似乎是听了那妇人的嘱咐,没敢再离开侍卫的警戒范围。
夏浔仔细观察着现场的情形,对西门庆道:“咱们两个靠近了去,然后,我负责引开那些侍卫的注意力,你负责擒住那小姑娘。记着,你只有一次机会,只有片刻的机会,如果不成功,咱们两个就真的死定了!”
西门庆脸色发白,只是点了点头。
夏浔拍拍他的肩,微一示意,两个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悄悄地蛇行向前。
“噗!”
一株矮树下忽地传出一声闷响,“铿!”钢刀出鞘,一个燕王护卫猛虎般掠至,风生八步,动若雷霆,手中刀疾劈而下,矮树应声而断,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又接连有两棵矮树发出了声息,两个侍卫十分机警,循声扑去,刀光狂舞,轰雷擎电,看得人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夏浔跳了起来,不向前走,反向后逃,一见人影跃起,又有两个侍卫衔尾追来,就在这时,整个人都已埋进雪底的西门庆暴跃起来,一个饿狗扑食,张牙舞爪地向站在火堆旁眨着大眼睛看热闹的茗儿扑去。
“呛啷”一声龙吟,燕王妃宝剑出鞘,纵身一跃向西门庆疾刺过来,仅仅一线机会,西门庆抓住了这一线机会,整个人都扑到了吓呆在那儿的小郡主身旁,摔得虽然狼狈,可他的手却已扼住了茗儿的脖子,大叫道:“统统住手!”
利剑距他半尺,硬生生地顿住了,徐妃粉面铁青,眸中喷火,厉喝道:“大胆刁民,放开茗儿!”
西门庆抓住了茗儿,登时胆气大壮,他半蹲着身子,控制住茗儿,洋洋得意地四顾威胁地道:“别动,谁也别动,谁敢动一动,我要她的命!”
茗儿委曲地道:“姐姐,这回我听你的,我没乱走乱动啊!”
西门庆百忙之中还不忘怜香惜玉,低下头道:“小娘子好乖喔,不走不动那就对啦。”
变故立即吸引了所有的人,夏浔一面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面走了过来,对徐妃道:“这位夫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不想知道。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夫人放我们一马,只要让我们安然走出山口,我们一定放人,绝不会伤害这个小姑娘的。”
徐妃铁青着脸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挟本……我!”
夏浔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道:“夫人知道我是谁吗?”
徐妃冷哼一声道:“莫非你还大有来路?”
夏浔笑道:“你不认得我?那就好办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实在是被夫人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想求条活路而已。夫人若放我们走,我们绝不食言,你们站在这儿别动,我们一出山口,一定放了这个小姑娘。如若不然……”
夏浔冷笑一声,扮出一副亡命徒的模样,极为凶狠地道:“我们就扭断她的脖子、折断她的手脚、把她抛到山沟沟里喂狼吃!大不了同归于尽!”
茗儿听那大恶人说的如此恐怖,吓得身子一缩,可怜巴巴地抽泣道:“你们……是大坏蛋吗?”
西门庆一见这小美人儿珠泪双垂,可怜兮兮,那怜花情怀忍不住再度发酵,忙松了松手指,低声安慰道:“小娘子不要害怕哈,那个叔叔只是吓吓他们,我们还没活够,怎么会杀人呢,尤其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小美人儿,啧啧啧,这要长大了得多美呀,大叔怎么舍得杀你呢。”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