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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还会发生什么……”女孩也这么自我安慰,“等妈妈不生气了,我让她带我去参加你们学校的校庆好不好?”她故意挑了轻松的话题来说。
“呃……”男孩顿了一顿,“好吧。”终究是答应了,就算被同学笑他还跟小孩子混在一起,他也认了。
“真的?”女孩的声音听来很兴奋。
“嗯,”男孩点点头,一手有些粗鲁的揉揉她头顶,“谁叫我要收你当跟班,这下只好认了。”
女孩笑了。“你说的喔,那你要带我去逛园游会,还要……”
“好好好。”男孩半敷衍的应。
默默听着两个孩子对话的男人也笑了;这夜,三个人一起走在无星无月的夜里,一切是如此平常,没有人可以预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而下一次再见到彼此,已经是遥远的十年后……
下午三点,邬谚背着暗绿色背袋,穿一件简单的T恤,外罩格子长衬衫,模样看来和任何一个大学男生一样,可走在路上却引得不少人回头看他。
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很帅,身高一七五的邬谚,带一付细边眼镜,长得称不上英俊,却有一种专属于优秀人士的气质。或许因为今年大四的他被称为企管系难得一见的天才,或许因为早在进大学时,他就在自家公司里兼差学习,总之,他看来就是和一般的大学生不同,像是突然被放到企业会议上,也丝毫不显突兀的样。
午后的冬阳暖得让人想闭上眼来段小歇,邬谚走在街道上,心情是近日来难得的愉悦;走进通往家门的巷子,他绕过停在隔壁大门前的货车,视线自然的投向搬着木箱杂物等,来往于车子与房子间的搬家工人。
有人要搬来吗?一面掏钥匙开门,他一面这么想着。
“我回来了。”低头换上室内拖鞋时,他习惯性的扬声。
“回来啦?”邬家的女主人一面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今天好象比较早喔?”
“系上的会议临时取消了,”邬谚走向母亲,耳边听到由客厅传来的声浪,他扬起眉,“有客人?”
“嗯,”邬妈妈掩不住兴奋的说:“你快去看看是谁来了,我去做几道好吃的,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说着便钻回厨房。
邬谚往客厅行去,面向着他的是应该要在公司里的父亲,只见到侧面的是个有些面熟的中年男子,另外还有个背对着他的人影,看来个儿不高,被沙发遮着,邬谚只看到半颗卷卷的头,想来是个女人。
“阿谚,”邬爸爸脸红通通的,“过来过来!你来看看谁搬回来了!”
搬回来?邬谚走进客厅,那背对着他的人儿站起身,转过身对着他。
果然是个女生,留着约到颈间的蓬蓬卷发,人生得圆圆润润,穿一件粉色连身洋装。
邬谚看着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想了好久才想出来,这女孩长得像小时候铅笔上画着的,顶着卷发、赤着圆圆胖胖的身子、背上背着一对显然尺寸太小的翅膀,脸上带着蠢蠢笑容的小天使。
因着脑中的想象,他眼中添了隐隐笑意。
“阿谚,你不记得了吗?”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儿子有任何反应,邬爸爸出声提醒:“你们从小玩到大的啊,后来人家突然搬走,你还气了好一阵子呢。”
从小!“你是——”那双湖似的眼掀起他的记忆,“阿妙?”他想起来了,“你是阿妙对吧?”
方葵妙浓浓短短的睫扬起,她情不自禁的拉住邬谚的衣袖,“阿谚,好久不见了。”
“是很久了,有……近十年了吧?”邬谚的态度愉悦而轻松。
“嗯,”方葵妙的头急点,卷卷的发也跟着跳着,“快十年了……”她激动的眼底微现泪意,“阿谚,我——”
“你还是那么爱哭啊,”邬谚待她就像久不见的普通朋友,“怎么?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我——”方葵妙急于将梗在喉中的话吐出。
“阿谚,”这次打断她的是一旁的邬爸爸,“来见见吴叔叔。”
“吴叔叔好。”邬谚伸出手与男人一握。
“吴叔叔是阿妙的继父,她们这次搬回来,就是你吴叔叔的主意,咱们跟吴叔叔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合作,像……”邬爸爸不出自觉的谈起生意事来。
方葵妙极有耐性的站在一旁;若说她这十年真有什么改变,就是她学会了等待。这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等,等母亲来看她、等被允许回家过节、等由可怕的寄宿学校中解脱、等——再次见到阿谚及邬爸爸、邬妈妈。
“哎,”邬爸爸终于注意到乖巧站在一旁的方葵妙,“我怎么把阿妙给忘了。阿谚,阿妙就要转到你们系上去了,你要多照顾她。”
“真的?”邬谚的语气里带着恰如其分的礼貌。
“嗯,阿谚,我——”
“真抱歉,”邬谚突地低头看表,“我有一份资料四点前要传到公司去,得先上楼整理一下。”
“你去吧,”邬爸爸十分以自己的儿子为荣,“早点忙完,早点下来陪阿妙。”
邬谚点点头便往楼梯走去。
“阿谚!”看着他的背影,方葵妙禁不住出声喊他。
她有话要跟他说呀,说她好想好想他,说她这十年过得如何的痛苦、难熬,说她一直期待他会来救她——就像从前每一次她被欺负时一样。
她要说她回来了,她又能天天跟在他身后了,她要说她从没有一刻忘过他,不管在任何——
“嗯?”邬谚眼带询问的回头看她。
方葵妙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鼓起勇气张开口:“我——”终究说不出。“没事。”她泄气道。
邬谚微微一笑,转身朝楼上走去。方葵妙站在楼梯口,眼神粘在他身后,而这一切,全落在客厅里两个老男人眼中。
阿谚变了好多。
夜晚,冷冷的月光下,方葵妙站在窗前,眼望着对面暗沉沉的窗,心思便飘到那窗的主人身上。
那夜,也是这样的一个冷冷夜里,邬爸爸和邬谚将她送回家后,见妈妈像没生气的样子,便先回去了,事后她才知道,妈妈不是不生气,她是失望了,对她这个既笨又总是惹麻烦的孩子彻底失望。
于是她连跟邬家人道别都来不及,就被妈妈打包送到国外,一个人被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寄宿学校里近十年,直到妈妈再婚,在新爸爸的坚持下,她才得以回国。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她最常记挂的就是邬谚。邬谚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得以撑过那段时间的主因;当她知道能见到长大后的邬谚时,心里不知有多兴奋,她不断想着他长大后的模样,在心中描绘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一定会是个十分爽朗的青年吧?有些调皮,但仍是讨人喜欢的,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
不一样。
根本就不一样。
邬谚的变化好大,他长高了这很正常;他脸上多了一付眼镜——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主要的是,他那双凤眼,搭上挺鼻及薄薄的唇,看来好冷血;他再也不像那个从前总是护着她的阿谚,反而像那些习惯以鼻孔瞄她的品学兼优。
怎么会这样呢?
想到能见到他,她好兴奋,可阿谚见到她却似乎并没多大感觉,跟她说话也全是礼貌性的对谈,不像从前——
十年,果然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呢,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阿谚,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还记得要带我去园游会玩吗?
我想,你是不记得了……
望着对面那扇溶在暗里的窗,她的叹息幽幽响起。
邬谚的生活是很忙碌的,要赶论文报告,要负责系学会的杂事,偶尔还得代替跷班的副教授们给学弟妹们上课,没课时还得到自家公司报到,处在这种情况下,会忘记方葵妙的存在似乎也是件正常的事。
直到那日——
抱着要交给二年级的财管讲义,邬谚走进企管B大楼的某教室,将讲义交给班代,他靠着窗旁的柱子,视线自然的投向对面。
下课时间,同学自然的聚成各种团体,因此正中那个孤独的身影便显得份外引人注目。
邬谚皱起眉,跟班代交代几声后,起步走向对面教室,手肘靠着窗台,他扬声喊:“阿妙!”
小小的身影一震!方葵妙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不敢置信。“阿——阿谚!”她张开嘴,结结巴巴的喊。
“你……你怎会在这?你来找我的吗?”她冲到窗边,双眼亮闪闪的。
邬谚看看她那双像星星似的眼,再看看她蓬蓬卷卷的发,一股无法克制的笑意便窜上喉头。她看来好象一只胖胖的小鸟,头上顶着自己细心织造的巢,圆圆的眼像看着母鸟似的看着他,那种纯粹的依赖是他许久不曾看到的。
“你下堂有没有课?”他心情很好的问。
“没——没有。”方葵妙摇着头。
“没有你还待在这干嘛?”邬谚的大手往她额头一推,“走!我请你吃饭,顺便问问你转进我们系上有什么感觉。”
“好,我——我去拿东西——”方葵妙兴奋得连话都讲不清了,她原本以为阿谚已经忘记她的存在,毕竟从上次见面后已经过了两个月,她以为他们大概就这样了吧,就是一对曾熟悉过但如今却陌生的青梅竹马……
“不用拿啦。”他拉住方葵妙,接着抬头对四周一群呈呆滞状态的男女笑问:“学弟,你们中午有要出去吃饭吗?”
离邬谚最近的男生本能的摇摇头。
“好,那她的东西就请你帮忙看一下喽。”他指指方葵妙位子上的粉色背包。
男孩又本能的点头。
“这下没问题了吧?阿妙,走吧。奇Qisuu。сom书”邬谚对她伸出手。
“我——”她指指门口,“我马上——”
“从这出来就好啦!”他拍拍窗台,“过来,我抱你。”
四周传来惊愕的吸气声,邬谚谁也不理,手掌朝上,耐心等待着。
方葵妙怯怯的将手放上。
邬谚一手握着她的,一手顺势扶住她的腰,一使力,便将她拉过窗台。
脚踏到地时,方葵妙仍有些晕眩,那短短的几秒钟,她像飞起来了一样,到现在飞翔的感觉还留在她骨髓里,让她茫茫然不知自己站在哪。
“醒醒啊,”邬谚笑着推推她的头,“没晕机吧?”
方葵妙羞涩的笑了笑。
一把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邬谚一面拉着她往前跑,一面回头道:“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方葵妙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自己错了,阿谚没有变,他还是从前那个爽朗的他,生就一张冷血面容并不是他的错呀,她怎能因为这样就觉得阿谚变了呢?瞧他现在不是将她从那些不友善的人中拯救出来了吗?就像从前一样……
喧闹的学生餐厅里,有一个角落是安静得彷佛处在另一个时空中。
在人挤人、吆喝声不断的学生餐厅里,每张桌子全挤满了人,尚有许多端着餐盘的人正四处寻找位子,只要有人由椅上站起,马上有人递补而上;在这样的环境里,竟会有一张仅坐了四个人的八人桌,而且还没有人敢靠近这张桌子,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正坐在这张桌上的方葵妙,就觉得十分疑惑。
她一面将炒面送进嘴,一面偷觑着四周的人。没有人往这看一眼,没有人试图往这走近一步,就好象这张桌子根本不在学生餐厅里似的。
她又将视线移向对面正在用餐的两人。
坐在她正对面的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一头黑如沉墨的长发栖在背上,薄瓷似的白肤透着自然的红晕,脸上戴着一付小小的黑框眼镜,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