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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会认识煤球一家人?”她代他接下去,表情淡然。“我小时候在那个社区住过。”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那里住过?我们昨天去的时候,你为什么提都没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段日子我宁可不记得。”
羽蕊的语气似乎漠不关心,不过沉飞却能看得出一种令她颤抖的怒气。
“你今晚为什么回去?”
她耸耸肩。“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攻击你的人的线索。你怎会冒出来的?我不认为那边有人举行隆重的宴会,还对你发出邀请函。”
他咧嘴一笑。“说来,又是你的错。为了阻止自己想你,我去了个我原本不想去的晚宴,把在场的每个女人都当成你,可是我又很清楚她们不是你。我中途离开宴会,想去找你,却发现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我也没有你的电话号码。结果盲目的开车,却鬼使神差的去了那边,在那边看到你。”
羽蕊突然后悔没有听从她在门口的犹豫自觉。她不该邀他进来的。
“我很感谢你今晚所做的…切,茉莉的医药费我会付,毕竟他们是我的朋友。”
她没站起来前,沉飞已听到逐客令。
“我不是因为你才帮助他们。”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立刻感觉到自她全身辐射而出的紧张。“羽蕊,假如你不为我工作,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自在些?”
她的脸微微涨红。“我不想和你或任何男人发展属于恋人的关系。”
“我们且不谈“关系”。”他缓慢而轻柔地说:“我想认识你、了解你,羽蕊。我受不了你不停在我们之间制造的距离。每次我稍微接近你一些,你就逃得更远。我从没有…刻像最近这两天这么痛恨把我形容得像整天无所事事、尽忙着在不同女人床上跳来跳去健身的纨裤子弟的传播媒体。”
她想起不久前他在医院门口又用他无比的魅力迷住那些记者,引得每个人笑不可遏,愉快地解散。
“我看你每次应付他们都轻松裕如。”
“轻快轻松是瓦解他们注意力的最好方法。我一直任由他们发挥他们笔下的想象力,传播媒体是这样,你愈躲躲藏藏,想保有些隐私,他们愈挖掘得厉害。其次呢,记者们都很难缠,得罪他们,无异自找麻烦,尤其我不过是个黄种人,许多“寄居”美国的外乡人之…。
我采和和气气、皆大欢喜的策略,不表示我真是他们所描述的花心大萝卜。”
羽蕊凝视他一会儿。她感觉得到他的诚恳,可是她不能告诉他,她必须坚守立场,不和他牵扯私人情感:和他的花边新闻不相关。
“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些。”她轻轻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挫折地用修长的手指爬梳修剪整齐的头发,他的声音忧郁。
“我不知道的是我着了什么魔。我有一大堆公事待办,还有人随时等着对我放冷箭,而我像个毛头小子,一心一意要说服你相信我是个守规矩的正派好人。”
他的口气的确像他自己说的,彷若一个急于表明无辜的男孩。她抑住心头摇曳的波澜,忍住笑。
“我相信你是好人。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好过些?”
“如果别的女人这么说,我会大笑。出自你口中,我觉得受伤亦受辱。”
受伤?!受辱?!她不解的瞪着他,看见他眼中的期待时,她懂了。他希望她对待他像个男人,不是雇主,或当他是需要口头安慰的男孩。
她缓缓吸了口气。“我无法解释产生在你我之间的感觉,沉飞,我是想过逃避,但是逃避不是我行事的方式。我情愿选择把心思和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目前,”他用强调的口吻挑剔的说:“这个答复算差强人意。”
“我们必须找出那个在幕后指使伤害你的人,沉飞。”
他挑起眉。“若我找出他来呢?你是否能拋开公事,撤去你的防卫?”
“我带枪是因为我有任务在身,攻击你的人都带有武器。”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她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望着挂在衣架上她的配枪带。“不要逼我,沉飞。更何况,你根本不了解我。”
“你不肯给我机会。”
“沉飞……”
他突然抓住她,把她拉向他。她猛抽了一口气,可是当他的嘴唇压上她的,她的理智和坚持立刻飞走了,约束她的一切理由都不再重要。她的手随女性本能行动,伸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迎向他。
当他感觉到她的热烈反应时,喉咙深处禁不住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过去他也常对女人有所渴望,可是从未如此彻底,如此的教他忘怀一切的思想、一切的情绪。他的身体感觉着贴着他的柔软曲线,体内那股坚硬的紧张无法衡量的高涨起来。
好些年了,他将自己埋首于工作中,生活只有一个目标和目的””使“沉氏”立于不倒的地位,遏止曹英峰有任何空隙损及“沉氏”,或侵占并吞“沉氏”。他不是不想要个家庭,但是他没有时间停下来顾念他的渴望。
一股电流惊天动地的窜流过他全身,沉飞突然感到害怕,他对羽蕊的感觉强烈得吓住了他。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需要时间想一想。自从看见她第一眼起,他的思考力就愈来愈弱。
他退开来,望着与他眼中同样慌乱的一对深幽黑瞳。她没有退开,只是凝视着他,眼光由他的嘴移向他脸上的线条。
沉飞不大稳定地微笑。“你有没有看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她的双手由他颈后落下,不自在地贴在身边。“我不是你的情人,你也不是我的。”
“我指的是他们亲吻时,书上形容的“彷佛钟雷齐鸣”的惊心动魄。”
她垂下眼睑,使她的表情更形诱人。然后她突然眨眨眼睛,像刚刚睡醒似的,同时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我想你该回去了。”她的声音焙痛,胸部像跑过步似的上下急促起伏。
他发现他极不想离开,但他不得不同意,她是对的,他是该走了。
“你好好睡一觉,几时醒了再来上班,没关系的。”他专注地凝望她一会儿,才走向门。
“我送你。”
他猛转向她。“别荒谬了。你“护送”我回去,一会儿我再送你回来,倒不如我留在你这,或你和我回去算了。”
羽蕊一时说不出话,好象她一开口,他便会真的留下。
“暂时忘掉你的职责所在,现在不是上班时间。补足体力,我们还要并肩作战,懂吗?”
沉飞几乎是用…股强迫性的意志力把自己的身体拖出她的公寓。要不是他的伤口隐隐作痛,而且他累得筋疲力尽,他……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如果他们在不同的场合里认识,或许便会容易、单纯得多。
重建计画对他、对“沉氏”都太重要,他无法承担精神换散的代价。而不可否认的,羽蕊是很久很久以来,最能令他分神分心的人。
握住方向盘,沉飞揉揉悸惨痛的太阳穴。是的,该是他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
把车停在曹宅宽阔而弯曲的车道上,沉飞注视着曹家厚重的大门。这座建于三个水平层面,蔓延伸展的建筑有俐落而现代化的线条。讽刺的是,它是他父亲””沈焕军为他的生死拜把兄弟做的设计。父亲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命断送在他最信任的人手中。
安全围墙、通电大门,以及警卫,沈飞冷冷讽笑。曹英峰把自己保护得如此周密!这种昂贵的资财,安全无虞的生活方式,是他用多少卑鄙的手段谋害他亲近、亲信他的人换来的?
有好一会儿,沉飞只是坐在车内压抑自己极度想要发动车子离去的冲动。这么多年了,他仍然很渴望手刃曹英峰以报父母冤枉惨死之仇,这是他始终不和曹英峰在生意上正面交锋的原因。他以他的智能和断腕的作法夺走无数件曹英峰极力争取的大工程。他的“铁臂沉飞”名号因此而来。
如果不是多了个羽蕊,沈飞十分无意继续和曹英峰玩这套阴险的游戏。
他打开车门,踏上步道,走近前门时,感到肩头的肌肉再次拉紧。站在华丽的大理石门廊上候着他的,竟是曹英峰本人。
当他父母双双亡故,曹英峰“巧合”地突然消失在杜交界。他的公司仍在他掌握中营运,但是他完全不再公开露面。沉飞认为他是心虚,因而躲到幕后,免得和被他阴谋害死的好友的儿子意外面对面。
沉飞最后一次见到曹英峰时,他虽年近半百,仍…头闪亮的黑发、高大挺拔、英姿焕然。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个发眉银白的老人。但那丝毫无损他的威严,曹英峰看上去依然雄姿赳赳、目光炯炯。
“沉飞,真是稀客。”曹英峰温和的声音雄厚有力。
“抱歉,这么早来打扰。”沉飞的道歉毫无歉意。
“你没有吵醒我,我起得早。老年人睡得少。里面坐。”
他领沉飞走进宽敞的书房后,转身关上厚实的橡木双扇门。
“坐,沉飞。”他指向靠近一长排落地窗的路易十五雕花座椅,玻璃圆几上已放了…只英国式花瓷壶,三碟小点心。
“希望你不介意早上喝英国式早茶。我不喝咖啡,家里从未有访客,所以没有咖啡。”
他平时严峻惯的脸上摆出的是熟练的社交性微笑。
“无所谓。你不必麻烦准备这些的。”沉飞多少有些惊讶。从他抵达,大门口的警卫传|Qī|shu|ωang|话进来,到他开车入内,不过几分钟时间,曹英峰却似乎早准备了茶点当早餐,等着他来。
“哦,不麻烦。我自己也要吃的。不用拘束。”
沉飞摇头谢绝他递来的小三明治,注视对面体格依旧魁梧健实、头发稀疏的曹英峰。奇异而难解的是,他并没有他所想象的,自以为见到他便会激愤得不可抑制的恨意。他几乎是没什么太强然的感觉,只除了再见父亲的旧友,使他想起父亲的一缕淡淡哀伤。
曹英峰怡然自若地在两个金缕瓷林内注入金澄色的茶,然后在他自己的茶里加半匙糖和鲜奶,搅拌一下,端起来吹吹热气,挪到嘴边轻啜,举止间无不显现出一副教养良好的贵族风度。
“嗯?”好一阵沉默后,曹英峰询问的眼神朝沉飞望过来。“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他果然厉害,沉飞想。
“你似乎预料到我会来,自然也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了。”他平声道。
“预料的事说不准的,不是吗?我从不摸索猜测,那很危险。”
“于是你让别人去冒险摸索猜测,然后掉入陷阱?”沉飞并不掩饰他的讽刺。
“我不能为别人的思考和行为作主。你能吗?”他的口吻一径十分温和,目光则始终莫测高深。
倘若他们之间不是有段深仇,沉飞想,他说不定会满喜欢曹英峰。和他交谈竟然颇有趣,像在走一局布局迷离的棋。而第一局,他觉得他已经让对方抢了先机。
“先父为人坦荡磊落,对朋友更是忠肝义胆。我从前认为他所结交的人应该也是如他一般的正人君子,直到他不明不白约遇害。”
曹英峰端着杯子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杯底在碟上撞了清脆的两声,他慢慢将杯子放回几上。沉飞冷眼将这个反应收进视线。
“是什么使你以为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曹英峰静静地问。
“太多巧合。先父发生所谓的“意外”前几个月,为了一个你提出的合并计画,他反对,和你闹得不愉快。那几个月,你们都“凑巧”没空,取消了你们每周定期相约去打球和一起吃饭的约。然后,突然他接到你的电话,约他和先母吃饭叙叙。那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