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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一怒,手持匕首就追了出去。
追了好一段路,离那东厢阁也愈来愈远了,却一直没瞧见有半个人影——八成是只顾着去前厅凑热闹了!思及此,那黑衣人的胆子又大了几分,更加决心要追到她。不过说也奇怪——每当他脚程慢了些,失去了那女子的踪影,那女子又会忽地出现在他面前,像是等他追来似的。还有她偶尔喊上一声“救命”,却也不怎么大声,到有点像在轻声细语。他愈想愈奇怪,本想放弃了,但就在冥想的当儿,他却不知不觉的追进了右院。
一拐进右院,这才发现那名女子竟像是已等了他许久似的,正站在院中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我不想逃了。”那声音忽地变沉了。“这下我得好好跟你算一下帐了!若不是你这杀人魔,想我这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又岂会沦落到要扮成女人?”说完就扯下了面纱——不是杨明还会有谁?
就在黑衣人愣立的当儿,杨明用手指轻轻一弹,正中他的麻穴,当下黑衣人的身躯便软趴趴的跪了下去。
“你是男人?”黑衣人似乎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瞧这杨明沈妆艳抹的,分明就是个女人。但眉宇间又似乎有股英气,尤其那显得过于高大的身材——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杨明从衣服里拿出两个馒头就地啃了起来。一时间,本来高耸得吓人的胸部竟平板得一如洗衣板——“你当真是个男人!”这是一句肯定。
杨明笑了笑,道:“货真价实!怪就只怪你有眼不认泰山,竟也误认你杨爷爷是个女儿身。大哥,你袖手旁观瞧我唱独角戏也算瞧够了,该是出面解决一切的时候了吧?”一时间,突然从四面八方跑出许多家丁来,就连先前跳舞的众家千金……不!应该说是众男子,全都身着女装走了出来。
“七条人命死在他手里,也该是他偿债的时候了。”裴穆清沉下脸道。
尤其一思及弄蝶差点就死在这黑衣人手里,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若不是得先问清楚他杀人的用意何在,并查明他的同党是谁,只怕这黑衣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先让裴穆清给杀了。
“不急,不急。”杨明笑嘻嘻道:“咱们还得问清楚他杀人的目的何在。再者,也得瞧瞧他是何方人物,再来让他偿债也不迟啊——”语毕,一个箭步便上前将那黑衣人的头巾掀去。这不掀还好,一掀倒引起了众人的惊呼。
“这不是白教主身边的人吗?”众人皆往闻风赶来的白若亭看去——当下,他也不觉吓了一跳。
裴穆清愣了愣,上前一步,道:“你就是那杀人魔?”
原来这黑衣人竟是白若亭身边的得意弟子,平日随着白若亭跋山涉水,四处去弘扬教法,没想到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就连白若亭自个儿也大感惊讶,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那黑衣人冷笑数声。
“今儿个被你们抓住了,是我一时失察。但你们若想从我嘴里问出个什么来,可就是痴人说梦了!”顿了顿,凄惨一笑,忽地朝明月伏地拜了拜,大喊道:“拜火教永存!”语毕,用力一咬牙,黑血就汨汨地从他嘴角流下,接着倒地身亡。
本来裴穆清同那杨明一瞧出不对劲,正欲上前有所动作,怎料那黑衣人竟在银牙里藏了毒药,以致不及阻拦。
杨明上前去探他鼻息,接着朝裴穆清摇了摇头。
“他死了。”
“这倒便宜了他。”裴穆清眼神阴霾。“就只可惜他尚有同伙未落网——”
“他是白教主的人,照理说,白教主该给大伙儿一个交代。”杨明向白若亭望去,分明怀疑这姓白的就是同伙之人。
“我……”白若亭一脸着急。“杨兄莫误会了我!这高寒虽是我的得意弟子,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但我从来不知他就是那杀人魔。坦白说,至今我仍不知高寒杀人的目的何在!”白若亭叹口气,思及与那高寒也有数年的情谊,如今人死了,终究不免有几分难过。
“白教主可知‘青春之泉’?”裴穆清忽地问道,想起当日裴格正卖给他的“情报”。
“青春之泉?”白若亭陷入沉思中,有好半晌的时间,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只等他的回答。
白若亭的脸色突然变了变,愕然道:“难不成高寒杀人取血就是为了制这青春之泉?”
“白教主知道此事?”
白若亭点点头,犹豫了半晌才道:“此事已尘封多年,我本不愿再去提起,但今儿个看来是非说不可了。当年,先父之所以远赴关外重建拜火教,实是因为在关内发生了一件惨事——这话应从源头说起,本来拜火教信奉日月星辰,以感化人心,排解纠给,让人寻得心灵寄托为宗旨。哪知有一不肖教徒竟扭曲教义,拿处女之血混以罂粟提炼后再让其吸收天地灵气,而制成青春之泉供人饮用。并谎称饮后少则可以添寿十年,多则百年。先父见拜火教之教义竟让人扭曲至此,便断然结束了关内之拜火教,并亲自处决了那名教徒,而后远赴关外重新建立拜火教,而高寒便是当年那名教徒之子。本来先父因着一念之仁而没有杀他,并带着他一起重新生活,又岂知——”白若亭摇了摇头,叹道:“我若能早一步想到那杀人取血的用途是为了制造青春之泉,说什么也可以挽救几条人命——”
事已至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但那同伙之人——。”
白若亭抿起嘴来,道:“既是拜火教中人所为,我就定会彻查到底。现今我就赶回去清理门户,届时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就有劳白教主了。”
“但我仍有一事十分好奇。”杨明忽地说道:“所谓青春之泉,也该是有人饮用,才会生产。若无人需要,又怎会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内连杀七名女子——”他话还没说完呢,只见那围观的牧场主子中竟有多人登时脸色苍白,并且干呕连连,他这才恍然大悟,击掌叫道:原来如此!想那拜火教教徒遍及关外,其中自然不乏有许多牧场主子。各位若不是贪生怕死,净想延年益寿,又岂会让高寒给骗了?而且日夜担心自个儿的女儿会逃不过那杀人魔的魔掌,原来你们自个儿才是杀人凶手——“扬明摇了摇头,瞧见其中几名脸色苍白的牧场主子竟是几个月前才死了女儿的,敢情他们喝的青春之泉就是用亲生女儿的血制成的?
当下,就连杨明也大感恶心,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这全是我的错!是我管教弟子不严,才会让高寒犯下滔天大罪,我回去后会尽快查明同伙之人,好让大家心安。”
裴穆清沉声道:“既然白教主肯出面解决,我倒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富海,将西厢阁的姑娘们带出来,护送她们回自个儿的牧场。各位,怒我不送了——”摆明了喜宴到此结束,最好赶紧滚蛋,否则可别怪他没事先警告。
事实上,裴穆清本就不喜热闹张扬,若不是为了引这杀人魔出来,只怕他还当真只请几位好友就算了。
在短短时间内,前来祝贺的宾客们一哄而散,高寒的尸体也教人给抬走了。家仆们也赶着护送牧场千金回去,或是忙着收拾前厅,整个右院里只剩下裴穆清与那女装打扮的杨明。
“唉!千料万料,也料不到竟是这般结局。”杨明苦笑。
“明儿个一早还得请杨贤弟前去助白若亭一臂之力,好早日查出同伙之人。”
“说得也是。记得当时我在那杀人魔的手臂上砍了一刀,照理说应该会有疤痕留下,但高寒的手臂上却未有任何疤痕,由此可见另外一人的手臂上定有疤痕可辩。”杨明忽地笑了笑。“洞房花烛夜已去了大半,大哥若不再不回房,只怕嫂子一怒之下写了休书,也未尝没有可能。”
裴穆清瞪了他好一会儿,抿起嘴来。
“你只管去做自个儿的事吧!”
杨明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赶紧回房里换下一身女装。想想,连他这一身可笑的女装都没能让裴穆清失笑出声了,他实在是不知此人活着到底有何意义?简直没半点幽默感嘛!
裴穆清瞧杨明离去,也打算回新房,说不定此刻那丫头早已呼呼大睡了。思及过往,竟也有些几许感慨,打从弄蝶这丫头闯进他平静的生活以来,什么礼教规范的全叫她给打破了。非但如此,自她住进来后,三日五时会便有大出意料的事情发生——她在前头玩得尽兴,他可是在后头收着她的烂摊子。想来他得替她收一辈子了!
想起那天回到裴园瞧见她生命垂危地躺在床上时,那心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尤其这种心情于他来说可是头一遭,虽然当时他无暇去分析自个儿的心理,但事后——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丫头竟在不知不觉中掳获了他的心!换句话说,他是爱上了她。他摇了摇头,嘴角忽地浮起了一抹笑容,想起今天她挺认真的向他说起自个儿的那些“病症”,若不是他自制力够,只怕早已失笑出声。
这丫头根本是爱上了他——就是不知这丫头到何时才会发现?他无奈的吧息一声。
忽地一声惊叫从裴园传来,声音熟得很——不正是弄蝶的呼救声?
他的心一紧,也无暇细想,便赶往裴园去了—— 话说那弄蝶一回到新房,便将她的百宝箱东藏西藏起来,免得叫裴穆清给发现,若是被收了回去可怎么得了?
“弄蝶妹妹,你是怎么了?”推开门进来的是柳茧儿。她一进来便瞧见弄蝶在新房里跑来跑去。
“没——没什么。”弄蝶慌慌张张地将角落里的衣箱盖上。“你来得正好。我无聊得很,陪我聊聊吧。”她拉着茧儿坐在圆桌旁,茧儿的后头还跟着一个十分陌生的丫环。
茧儿的脸红了红,低声道:“我可不能坐太久。若不是听说裴主子一时半刻还不会回新房,说什么我也不敢来扰了你们的良夜——我是在院子里瞧见这丫环正端了盅补汤过来,所以才跟着一块儿来的。”她示意丫环将补汤搁在桌上。
弄蝶扁了扁嘴,叫道:“哼!那姓裴的只顾着自个儿在前厅享受。听说还有一支贺舞挺好看的,也不让我瞧瞧,便把我赶了回来。你瞧!外头还守了十来个牧童,不准我出去呢!”
“我瞧见了。若不是因为我也住在这牧场好些日子了,他们都认得我,否则我也进不来呢!”
“柳小姐,少夫人,厨房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做,我先退下了。”那丫环行个礼,便匆匆忙忙的离去了。
弄蝶见那丫环离去了,打开补汤盖子,闻闻,不禁皱起鼻子来。
“这是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定是上好药材熬成的。既是裴主子的美意,你还是喝吧!”茧儿迟疑了会,又开口道:“我听人道,那裴穆清可不是一般女子心目中的好丈夫人选。他长得虽好看,但个性却坏得很,连其他牧场主子对他都是又惧又怕的。想必你也是十分委屈吧?”
“委屈?”弄蝶差点失笑出声。“我才不委屈呢!在这里有吃、有喝、有睡,还有穿的,住在这里可是我一辈子奢想的事呢!何况和那姓裴的在一起,也可保住我的一条小命。”
“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得了一种病,非跟在裴穆清身旁不可——”弄蝶至今对他的那一番说法仍是有所怀疑,不过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她也挺喜欢裴穆清的,同他拜堂也不算吃亏。
当下,她便将一切原委告诉了茧儿,她还觉得挺奇怪的,何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