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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曾在那杀人魔的臂膀上划下一刀,虽不致死,也会留下个疤痕,若能借此而找出真凶是最好不过了。倘若不能——”裴穆清顿了顿,叹道:“这没法子中的办法,便是在下个月中旬多加小心些可疑人物便是。”
这也是杨明以裴穆清为名组织义巡团的目的,盼借着夜巡而能有所发现。不过机率是微乎其微,怪只怪当朝官员皆属胆小怕事之辈,倘若百姓不为自个儿出头,只怕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瞧现在许多人家极欲将女儿嫁出,若是觅不得好对象,就算做妾也不排斥,能保住性命才最重要——“就只可惜我不曾习武,否则……”白若亭为苍生叹息,一抬头,正巧瞧见内院跑来一个极为兴奋的丫头。说他兴奋,是因她双颊红扑扑地,像是因什么而激动似的。
“裴爷,什么时候裴家牧场多了个如此俏丽的姑娘?怎么我不曾见过?”白若亭随口问道。一眼即可看出这姑娘不是丫环之流——只因衣裳质料可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所能拥有的。
裴穆清循声转头看去,不觉愣了愣。
那丫头不是弄蝶还会有谁?
“裴穆清!”她跑进前厅,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也不去理会白若亭,便直接走到裴穆清面前。
“我唤你裴穆清可以吧?你瞧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她没待他回话,便兴奋的像只小鸟般转了起来——若是她有翅膀的话,只怕是早已雀跃着飞了起来吧?
没办法嘛!谁叫她开心得很,连先前让裴穆清给丢进澡盆的犯恨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本来她是挺生气的,巴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顺便连他的骨头都一块儿啃了算了!但等到阿珠刷下了她一层皮后,富大娘接着送来几件让她暂时将就穿的女装——说几件是太含蓄了些,应该说是一堆快将她给淹没了的衣裳。看得她眼花缭乱,都不知该从何挑起了,当然也一扫先前对裴穆清的怨恨了。富大娘瞧她兴奋得紧,便解释道,这是裴穆清让裁缝师傅挑几件现成衣服先应应急,若挑不出他要的衣服,即便是连夜赶工也得赶出来。莫怪乎裁缝师傅送来的时候,那两个黑眼眶足可媲美熊猫。
弄蝶倒也没细听富大娘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摸着柔软如翼的蝉衫麟带。是梦非梦?若真是南柯一梦,倒也心甘情愿,就盼这美梦一直做下去。
就在她犹豫之际,富大娘已经为她挑了件款式简单的女衫让她穿上,还顺便解释被她抱在怀里的每一件衣衫的由来。而听过富大娘的一番细心解说之后,得知这些皆是上流妇女所穿之衣物,这回全都是属于自个儿的了,教她怎能不兴奋,不开心?尤其当富大娘为她换好女装后,又拿起胭脂朝她脸上涂涂抹抹,让她感到新鲜得很——从小到大,她哪里抹过这种鬼玩艺儿?等稍后阿珠拿来铜镜搁在她面前让她自个儿瞧瞧时,她东看看,西看看,发现除了脸上多了一层薄粉外,倒也跟先前没差多少——这所谓的没差多少,可与一般人的定义不同,因着她把自己脸上的妆拿去跟京里头唱戏的人比了。
而富大娘一放开她,她大概是一时顽皮,竟想去给裴穆清瞧瞧,瞧他还认不认得她?顺便向他道谢。虽说她只是个乞丐,但恩怨分明这点道理可还是懂的。丢她进澡盆是一回事,送她昂贵的衣裳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定她哪天将这些昂贵的衣裳给卖了,还有一笔银两可做跑路费呢!想及此,她当下便将富大娘和阿珠赶出香闺,并且在确定她们没在门外偷听后,立即将数十件的女装给藏起来——免得裴穆清日后一个不高兴,收回了这些宝贝怎么办?总得先作预防嘛!
藏妥了之后,她再循着富大娘所指点她的路线前去找裴穆清——天!这大概还是她头一次瞧见这般大的屋子!又是回廊又是曲桥的,而且她明明记得自个儿已经走过了一个院子,怎么才转个弯,又出现了一个?这简直跟迷宫没两样嘛!让她不得不赶紧找个人来问问,偏偏又找不到人,害得她只好走了又走。最后好不容易见到了裴穆清,教她怎能不兴奋?她差点以为自个儿真会老死在那座迷宫里,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裴穆清啦!
正当她开心地在裴穆清面前转了好几圈时,他亦正惊奇地打量着她。
坦白说,打从收留弄蝶后,他可不曾仔细瞧过她,毕竟他连她最糟糕的模样都见过了,因此也不曾想过她打扮起来会是啥模样?但这会儿不同了。瞧她一身素白的装扮衬着那娇小玲珑的俏模样,虽说这原是他为她挑的色调,可也不曾想过会这般的适合她,尤其她只上了一点淡妆便将一身灵气俏丽完全显露出来。瞧她清雅脱欲的瓜子脸儿正期盼地望着他,就盼他说出几句赞美的话来。尤其那肤色如雪,且又白里透红,说有多娇媚便有多娇媚!虽称不上娇艳欲滴的花中之王牡丹,可也似含苞待放,俏雅不俗的清莲,也难怪裴穆清会一时看傻了眼。
“喂,姓裴的!你到底听见我说的话了没?”她很不悦地道。
回过神,他扬了扬眉,虽说她的外貌大有不同,但骨子里还是一样——泼辣有余。
“你来就是为了问此事?”
“不成吗?”
她口气恶劣,让站在一旁的白若亭愣了愣。打从认识裴穆清至今,可还不曾见过有谁敢对他这般说话呢!更奇的是,这裴穆清竟没有半点不悦之色。
“既是如此,你可以下去了。”
“你还没回我的话呢!”瞧她先前还开心得很,头一回穿得人模人样的,就盼他能赞美几句,岂料他连几句美言都舍不得说,真让她气得牙痒痒的。呸!她天生就是个拗性子,非逼他说出来不可,若硬是不肯说,她便耗下去,看谁厉害。
他冷冷的打量了她半晌,说道:“倒也算是能看就是了。”
“只是能看?”她大失所谓。
“难不成要我睁眼说瞎话,说你是天仙美人?”他好笑道,气得好双颊鼓鼓的。
“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违背心意地说,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的五官只不过比人家好看一些,身子比人家高一些,除此之外也瞧不出他有什么优点!况且成天不怒而威的,想吓死人吗?她拚命地在心底列出他的缺点,就连那优点也给她说成了缺点,到最后他反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简直比畜牲还不如。
对于弄蝶的超级大毁谤,他可是一点也不以为意。本想再调侃她几句,但瞧见白若亭好奇的目光,于是略微沉吟片刻,说道:“白教主,可曾见过弄蝶?”
“不曾见过。”白若亭微笑。“若是见过,必定印象深刻。”
“我也不曾见过你啊!”弄蝶老实得很,也很讶异什么时候出现了个男人?怎么她刚才进来时没看到他?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裴穆清低声警告她,随即向白若亭说道:“小丫头片子是裴家的远房亲戚。几个月前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因此前来投靠。”
“姓裴的——”弄蝶正欲反驳,不料粉肩突遭他用力一按,疼得她几乎失声大叫。
“姑娘可曾信教?”三句不离本行,大概说的就是白若亭这类人。
“信教?当然有啦!我小乞……不!裴弄蝶什么教都不信,就只信‘睡觉’!
怎么?这教不好吗?“裴穆清不要她说话,她就偏偏要说,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白若亭干笑几声,私下可是同情裴穆清得很。就算再无知的人,一瞧见裴穆清的神色,也知有人要处理家务事了!因此他当下再寒暄几句,便迅速离开了裴家牧场,免得遭无妄之灾。
待白若亭离开后,裴穆清蹙起了眉。
“丫头,以后说话可不准这般放肆。”
“放肆?没放屁就不错啦!要是说话都同你们这般文诌诌的,只怕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两腿一伸,归天去了!”她仍是口没遮拦的。谁叫他先惹她在先?
“不准这般口没遮拦!”
“这不准那不准的!做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姐还真烦,干脆封了我的嘴巴,免得我说的话你全不爱听。”她朝他吐舌。
“正有此意。”他沉声道:“看来你若想长久住下来,必须先洗干净一肚子的脏水!丫头,若是让我听见你再口出恶言一句,可就没晚饭吃了。”
“你在威胁我?”她睁圆眼,气死他了!“先前可是你要留我下来的,我可没主动求你,这回你又想让我饿死在这鬼牧场了,敢情你是对我余恨未了,想报复我?我早该知道你没安好心眼,说什么任我吃、任我住,简直是骗死人不偿命!干脆我离开好了,省得老受你威胁。”她说了一堆,跨开脚步便朝外走去,脑子里想着待会儿要先冲到厨房拿几个肉包子,再回香闺把那些宝贝衣裳一起带走,不拿白不拿,动作快些,搞不好还可偷得几个银匙金杯也不一定。
裴穆清非但不阻止她,反而双臂环胸,靠在柱子边。
“最近关外出现了个杀人魔。”
朝外的脚步停了停,随即又快步往外走去——她会受他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已经一连死了六个姑娘。听说死状奇惨无比,全身的血像被榨干了似的,五脏六腑全给掏了出来……”他还没形容完,就瞧见她的脸绿了绿,一时受不住,赶紧跑到外头大吐特吐,那声音连在前厅都听得到。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步踱出前厅。
“怎么?不舒服吗?”他问。瞧她吐到再也吐不出什么秽物来,心下也着实疼惜得很。不过他那脸上的表情可被掩饰得当,只见他仍是一脸的嘲笑。
弄蝶狼狈地瞪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先前瞧你还算好人一个,怎知心思竟如此歹毒?只不过顶撞你一句,干嘛这般吓我?你当真以为吓死人不偿命吗?”
他叹息,用自个儿的袖口爱怜地抹去她嘴角的渣物。
“你当我是吓你的?我何苦拿六条人命开玩笑?”
她张大嘴瞧着他。
“你是说真的?”
“再真不过了。”顿了顿,他改以利诱的手法,“你要走,我不阻止你,不过今晚厨房的师傅可是做了几样道地的江南菜,想来你是无福消受了。”他状似惋惜地说着,还用眼角偷瞄到她咽了口口水。那俏脸——若不是他天生严肃,只怕此时早已笑出声了。这丫头还真是坦白得很,瞧她一听见有东西可吃,清秀的脸蛋上竟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垂涎三尺的神色,那副十足嘴馋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尤其那双原本已往外走出去的小脚又不由自主地倒走回来。
这丫头!
“怎么?回心转意了?”他嘴角含笑,对她的反应感到很有趣。
“你笑什么?”她脸红了红,大声说道:“既然有东西吃,干嘛不留下?最好是吃垮你,然后再走也不迟。”
“是啊!回去找你那学富五车的亲爹讨饭,不如留在这里,爱吃什么便吃什么,好歹也不会饿坏肚子。”
她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而后迷惘地注视着他。
“你是在侮辱我爹吗?”敢情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
裴穆清轻声叹息:“他还不值呢!”
“我可不准任何人侮辱我爹爹。”就算是裴穆清也不成!在她心目中,老爹虽称不上是圣人,但好歹也一手拉拔她长大,说什么也是她唯一的亲人。若是不孝顺他,她岂不是与畜牲无异了吗?
面对那一张十分严肃的俏脸,裴穆清只是无奈地揉了揉她的秀发——却遭来她的一阵咕哝,直担心他弄乱了细心编结的麻花辫。这是阿珠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替她编的,她可宝贝得很!尤其上头还缠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