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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琬心中烦躁,只觉得台上锣鼓喊叫声直冲云霄,更是闹得她坐立不安,福晋见她面颊苍白,唤过半夏询问,方知她夜里着了些凉,便将跟她身前的人一顿训斥,又让宛琬进去里边暖阁歇息。
宛琬入得暖阁重重舒了口气,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姑姑才好。
她转身见天冬在门边与人拉扯,唤她进来询问。
天冬犹豫半日才递上一荷包,说府外有人托了前门的捎进府来。
宛琬取出一瞧,里面是支蔷薇样玉簪,那是从前她和画薇一起画了样子让玉器行共打了两支,一人一支的。
宛琬急忙展开另卷小纸,寥寥六个字‘速与来人找我’。这是画薇的字,她总算有讯息了,宛琬心下一喜,废太子后宛琬四处打听不到画薇下落,心怕她要受牵连,这下可好了,当下便要出去。
宛琬见天冬急得话都说不出了,知她是要相拦,忙唤半夏进来。
“半夏,我有急事一定要出去趟,你别担心,姑姑刚不是说今日爷有事忙要到晚膳时分才会来这园子,让我先在里面好好歇着的,你就在外边守着,只说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她们自不会进来惊扰。我去去就来,反正放跑了白芷她们也少不了一顿,就合着一块来吧。”宛琬强做笑颜。
半夏见她去意坚决,也没法子只得赶紧另取出件银紫色白狐毛滚边的斗篷给宛琬系上,让那天冬一定要小心护着格格,她转身出去想法引开守在边门的老妈子们。
俩人出府找到那传信人,上了他备在一旁的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宛琬撩帘跳下马车,面前连绵的青山,深黛色延绵在天际,近旁只得一个破庙,虽有午后金灿灿的阳光照着,却仍显荒凉,四周的蒿草长得甚高,直能把人都没了去,耳畔风声呼呼而过。
破庙中走出二人,宛琬刚想招唤画薇,定眼再看在她身边的不是八阿哥吗?他们俩人怎么会在一起?不及她反应,八阿哥已挥手示意赶马车的人将天冬拖走。
宛琬心下一凉,恍然领悟画薇定是为了八阿哥才诓她来此,她一把拉住天冬,“八阿哥,你们把我带来这荒地,总有要事,可天冬从小进府伺候我,从来忠心不二,还望八阿哥体谅能让她待在我身边。”
八阿哥双手反剪与背后,轻描淡写的说,“宛琬既然开口,本该依了,只是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怪这丫头命该如此,早走也好早超生。”
“画薇,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不管你们今日要叫我做什么,只求你们不要牵连无辜。”宛琬拉住那天冬不放手,苦苦哀求画薇。
八阿哥见画薇面露犹豫,斥道:“妇人之仁。”他用力扳开宛琬手臂,让人强行将天冬带入庙里。
一会里面便传出声凄历惨叫,随即恢复寂静,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又有什么事非要杀了天冬不可!”宛琬双眼通红,濒临崩溃,“从前你们都是故意的吧,故意演给太子那伙人看的吧?你们怎么能这么可怕。画薇,八阿哥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能把你送到太子的床上去,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你真心,难道你会看不出来吗?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你为什么要给这个男人两次伤害你的机会?如果太子根本就不相信你呢,你不怕白白做了牺牲,只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画薇凝视着宛琬,淡如水的眼眸里,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汹涌,还裹着缕无言的嘲讽:“宛琬你从小锦衣玉食,不经人世,整日烦心的不过是些风花雪月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别人值不值得?在你眼中我怕是一个为求富贵不顾廉耻之人吧。是难道你不知道卑贱之人是没有礼仪廉耻的吗?我告诉你,他蒋品玉也是这样的人,我和他都是心甘情愿的!京城风传太子‘女喜画薇,男宠品玉’多好!只要有那万分之一的用处就是值得的,你懂吗?”
往事汹涌,画薇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情感如要崩溃般,又极力抑制着,“有户人家祖传三代开了家印书坊,以此为生。康熙二十八年,和往常一样印了一本诗集,哪知道过了一个月,这家里的成年男子全被抓进了衙门,罪名竟是悖逆,原来那本诗集中写有‘任凭清风拂面过,只留明月照天地’,被人向官府告发,该诗集除写者外凡作序、校阅及刻书、卖书、藏书者均要处死。那家的老太太闻讯即昏厥而亡。审了三个月,除写者凌迟处死外,其余相关人等的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其姓及伯叔兄弟之子,男年十六以上者改为流放边疆;十五岁以下的男童经过阉割,及他们的妻、妾、姐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就这样还要叩谢他皇恩浩荡,网开一面!可怜那印书一家人三代单传,祖、父、子三人还未能到流放之地,就客死他乡。那最年轻的妻子入府为奴因有几分姿色惨遭奸污,寻死无门,生下一女,长至六岁,府里的夫人终寻到机会逼死了她娘,将她卖入娼门,说是成全她们这对淫贱母女。宛琬那年我才只有六岁,夜夜无法入眠,娘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不放,那里闪着歇斯底里的神色;她用手掐着我的脖子,大声的哭。她的眼泪像断掉的珠链,落在我的脸上,流进我的嘴里,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又有谁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穷人的性命就不是命吗?又有谁来明了我的痛苦?如果这世上只有高高在上才能讨回公道,那我又有什么错?我停不下来,停不下来了,宛琬你到底明不明白?!”画薇嘶哑力竭,泪流满面。
宛琬嘴角微微牵动,眼中氲雾,许久,她转向八阿哥苦涩道:“真要恭喜八阿哥了,总算皇上废了太子,你要心想事成了。”
八阿哥许是心中得意,听不出宛琬语中讥讽,扬眉道:“这么些年,我走过多少名川大山,最西到过天山,往东看过东海,每多体会到这江山的一分美,我心中的欲望便又饥渴上几分。我要这些通通匍匐在我脚下!我要他们通通跪下俯首称臣!”
八阿哥猛地收起笑容,眉宇间涌起浓浓的恨意,宛若远山如烟迷蒙,但又如闪电惊雷般震人心魄,“你知道吗,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洗衣房奴仆所生,是个辛者库的杂种!有什么资格和他们称兄道弟?胤礽他骄纵暴戾、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只因他是皇后所出就能稳坐太子!而我出生即因母出身低微被送于惠妃教养,同是皇子却听够了冷嘲热讽。我从小洁身自好,刻苦勤勉,满、蒙、汉文皆通,骑马射箭无一不精,谦洁自矢,礼贤下士,为何不可以争一争?这江山只怕他本没资格坐!”
八阿哥冷冷一笑,嘴角勾出一抹讽痕:“你不要以为老四他们便是好人,四哥是出了名的冷面,又怎么会平白无辜去帮一青楼女子脱籍入旗?太子倒台不也亏得十三弟去向皇上揭发二哥他‘夜夜逼近父皇所居的帏幄扒裂缝隙向里窥视’,才使得皇阿玛最后痛下狠心的,不然大哥一人的片面之词,皇阿玛又怎么会相信?我为什么要将你带来这里,还不是托你四爷的福,他让人从我府里取了重要东西。四哥呀四哥,不愧是老奸巨滑,我辛苦一场没想到你黄雀在后。”
八阿哥让人上前将宛琬双手反剪,掐其下颚张开,倒入玉瓶中液体,“宛琬你不用担心,只要四哥交出那封信,我自会给你解药。”
画薇踌躇言道:“宛琬,我只对不起你一人,可只要四阿哥交出那信,你喝了解药就没事了。那日你带十三阿哥到我房中,我一眼认出满文,他就已知我是谁,一个寻常汉人女子识文会字倒也罢了,可又怎么会识满文?他既知你在八阿哥手中,定会让他四哥带了信来换你的。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早就对他死了心,我是为自己才不得不这么做的,我算看穿了,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马蹄声响。
宛琬讥诮答道:“他们既和你们是同道中人,又怎么会拿那重要东西来换我?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宛琬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十三阿哥那日写给你的是什么吗?”画薇诧异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这阙词讲的是一名男子对心上人不知道自己爱慕之心的无可奈何。”
尘土飞扬,骏马狂蹄而至,十三阿哥一跃而下,奔向宛琬:“宛琬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让我瞧瞧。”宛琬眼中一片绝望,了无一物。她终是什么都知道了,十三阿哥紧紧抱住宛琬,他真怕她化成一阵清烟从他身边飘走,再无踪影。他从没这么恨过他的八哥,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揭开,他纯真善良,重情重义的宛琬怎么受得了他们这样丑陋?
四阿哥下马走向八阿哥,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淡然道:“老八,何必如此,你真要那东西我自会给你。”
“是吗?还是四哥体恤,宛琬那就没事了。”八阿哥依旧笑如春风。
他们谈笑风声,若无其事。往事一幕幕撞入宛琬脑中,欲要把她撕裂。姑姑让她去送迷迭香说笑如常;她冲入八阿哥府,大声斥责;十三阿哥小心探问;无辜的孩子;天冬妄死……统统都是假象,宛琬分不清他们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他们全都不屑一顾。哀莫大于心死,锥心刺痛,宛琬只觉这一天如何这样漫长。
宛琬慢慢松开了手,直直的看着十三阿哥,形同陌路。一切都是假的,幻灭的苦痛和恶心象潮水般汹涌而来,仿佛一个筋斗,跌入漆黑无边的万丈深渊,她无言以对,只有咬得出血的嘴唇止不往地抖索。
她挣脱开十三阿哥,跌跌憧憧走向前去:“因为你们被伤害了,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去伤害别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达目的对你们来说亲情、友情、道义统统不值一提。你们千般理由,万种无奈,无非是为掩饰心中那忍不住的欲望罢了。这才刚刚开始,为了要登上那个位置,你们还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可是舍弃了一切,背叛了所有的信仰就算最后得到了天下,夜深人静独处之时也能心安理得吗?这世间无人可信,日夜提防,快乐;痛苦;孤寂统统没有人会与你真心分享,这样你们又算是得到了什么?”宛琬伸手抹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他们不值得她流泪。
“画薇以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的确很悲惨,可是你既然深知这种悲痛,就不该把悲痛再施加在别人身上。猪原先生活在森林里,不论刮风下雨都要自己辛苦捕捉食物,可它却生活得自由自在很快乐。有一天,人来到森林将它捉回家圈养了起来,每天供它吃喝,什么活都不要它做,渐渐的猪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它觉得虽然失去了自由,可再也不用它自己日日辛劳,每日只需过吃吃睡睡的好日子,它却不知道人圈养它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吃它的肉!画薇,难道你也只是一头猪吗?是一头猪吗?”宛琬抹不净那不争气的眼泪,声泪俱下。
她伫立风中,柔弱的身子裹在那片娇媚的紫红中,脸色煞白,却美得惊人。宛琬,自古一将功成万古枯,下不了狠心又怎能成就大业?以后你总会明白的,四阿哥看着宛琬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