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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球,大球套着小球,小球再套着小小球。。。。。。她知道玉是不能揉搓的,它不能如烧瓷般预先作好个胚样,它得全凭玉匠心中有图,球中套球的精工细雕,这是怎样的功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慢慢的她注意到他送她这许多希奇古怪的东西只是为了看她那一刹那间如同个孩子般雀跃的神情。
她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是在她这度过的,也有他府里的丫鬟告诉她,他的那些福晋们整夜整夜的辗转难眠,绞尽脑汁的猜测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他这般着迷,然而她们没有一人能知道他只是和她躺在一张床榻上罢了。
她定定的瞧着镜中的自己,她还那般的年轻,如春花初初绽放,转瞬却要凋零了,她要死了,她要到这一刻才知道真正的自己。她要想一想才肯相信,她爱他,她是这样的爱他,爱到可以为了他爱的人去死,这样的痴心,是连她自己也不能理解,不能相信的。她一直以为她吃过那么多的苦,受惯了穷,从孩童时就看透了世态炎凉,除了钱她是谁也不信,是谁也不会爱的,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让她再遇见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曾是一个孤苦绝望的孩子生命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那日秋姨把她领到他面前时,他那般诧异震动,他专注,深深,久久地望着她,忽就笑了,无比的亲切温柔。倏然一闪,她想起了他是谁,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见过这样的笑容,象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照得人暖融融的,再冷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寒冷了。
那时她八岁,苍白瘦小,衣衫褴褛,头上插着草标,被贩子拖着当街叫卖,好不容易有户人家将她买了去,门口的嬷嬷怕她身上满是虱子,便让她先在大门外等着。天那么冷,她光着的脚冻得发紫,她身上好象还弥漫着那股挥不去的浮尸的味道,她真的以为她要和他们一样活不过那个冬天了。
天那样的黯沉萧瑟,他骑着高头大马猛地停了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她,他周围的人簇拥而上,不知低语了几句什么,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对她笑了笑,执意解下身上的银狐大氅扔给了她后扬鞭而去,他那会发光般的笑容,奇异的安抚了一个小女孩的伤痛,她紧紧揪住大氅的内衬,舍不得放手,本能的汲取着生命的温度。毛茸茸的狐氅,摸着软软的,暖暖的,就象那少年的笑容,舒服得让人忍不住移开,忍不住想亲近,巴守着他,再也不放开。那样温暖的感觉,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来都没有过,她知道她将会铭记一生。
她生在一个很小的村落里,她出生时,娘已经生了三个女孩了,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叹息,这声叹息一直伴随到她四岁时,娘总算如愿生了七弟。
每天天还没亮她就要和着姐姐们一块上山拾柴割草,赶在天亮时要喂好猪,作好一家人的早饭,好让姐姐们和爹爹一块下田。因为她只用在家中帮娘看住弟妹,所以她总是等姐姐和爹爹吃完再喂好弟妹后才能在锅沿添上一圈,一年四季她都是饿着的。夜里,她躺在床上,肚子咕咕直叫,她咽咽口水,如能让她饱饱的吃一顿,便是立时死了也甘心那。
后来,那年家乡大雨不停,雨不知下了有多久,水灾的结果是瘟疫蔓延,周围无数个村落都被水淹没,死尸无数,无人理会的尸体层层垒叠,腐烂发臭,透过洪水又流向了更多的地方,让更多的人染上瘟疫而死。
流离失所的她和家人与剩下的村民们一同开始了他们的逃难之旅,每天都是在泥泞、死亡中前行。有时候,实在是没法走了,上百个人便都躲在个略安全的洞里,每天都有人在不断的死去,大伙便漠然的将他(她)的尸体扔了出去,剩下的人病的病,拉的拉,那混合着腐尸的腥臭味稍用力的吸一口便能呕吐出来。继续前行的时候,水深拦腰,象是要耗尽最后一分力般的挪动着,挪向那未知的前方。常常是天黑了,却还没找到一个可歇脚的地方,成片成片的人半身浸在水中,麻木的立着,流动的水象把什么推到了她身边,她触手摸去,是具浮尸,月光映着尸体泛着紫蓝,浑身泡得肿大,她空空的肚子忍不住呕出了酸水。
这样千辛万苦的一路逃来,她的家人大都死在了路上,剩下的也冲散了再没有遇见过。
她被卖到了齐府里,她那样死命的抱住他给的狐氅,却还是被一拥而上的乞丐们给抢走了。冬天雪地的,嬷嬷让她在大门外将衣服全脱了,换过一身才让她进了府。
见了齐老爷她才知道原来男人那样老了,纵然是无力再做了,可依然会性趣盛昂的。她倒是不在乎他的毛手毛脚,在她看来,人生如能吃饱便够了。可他越来越变本加历的花样终于弄得她不堪忍受。她的命一直是好的,那样的灾荒瘟疫她都没死,现在齐老爷也被她克得一命呜呼了,她转手被卖到了红袖招,这是一个能穿红披绿,吃香喝辣的好地方,她终于笑了。
那些她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往事这般清晰的浮现,这回她是真的要死了,心甘情愿的,她从来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原来在她心底,一直珍存着一份天底下最最纯洁最最坚贞最最没有瑕疵的爱。因为从未去探究过,从未去正视过,所以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竟爱他爱得那么深。
他给了她这一生中唯一的一缕阳光,她便要奉上她的一生去为他换回他要的那缕阳光。
又及:
生命原来只是一个仓促的转身,一次奋然的跳跃,她回头最后再深深地看他一眼,用力笑着,消失于那万丈霞光中,她将他的笑容与阳光都还于他,只愿来生再不用遇见他。
情根深种,无可奈何
胤禵自与四哥分开后,一路快马加鞭,恨不得能飞回她身边,再不用离开分毫。等真回了府,奔至这庭院,见宛琬依旧沉睡,眼睫宁静地垂掩,不动分毫,心又不由宁静下来,挥退下人,取过丝巾小心拭去她额间沁出的薄汗,端凝着她,便觉一生再无所求。
宛琬气息稳定,应无大碍了。将她从地牢换出来的那刻,宛琬已昏了过去,脸上血痂蜿蜒,身子冰冷,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他五内如焚,不知如何才好,只死死地抱住她,恨不能将身上的热气全给了她才好。他嫌他们都赶得太慢,只得狠狠心将宛琬放下,拉起了缰绳,车被他赶得便如要飞起来一般,路两旁的树飞快地往后倒去,他紧咬钢牙,瞪着前方,汗如雨下,大声地喝打着那两匹马,几近疯狂。万幸太医说她额头是碰伤,并无大碍,只是她过度疲劳,又受了惊吓,身体虚脱才会晕厥过去,只需好好睡上一觉便可恢复。多睡一会也好;他怕她醒来见不到熟悉的人又会惊怕;他刚松了一口气,太医却又给了他更大惊喜,胤禵收回思绪,溢出丝苦笑,那样也好,宛琬听了总是高兴的,也好让她安心留下。
宛琬眼皮微微颤动。
有条柔软的丝巾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动作让人有被小心呵护的感觉,舒适得如春风拂过般。
谁?
是谁如此细心地擦拭着她的脸颊?
宛琬迷迷糊糊,她蓦然睁开双眼,却因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下意识地又闭上了双睑。她再睁开眼眸时,清晰地映入眼帘的是飘着纱质帐幔的屋宇,雕刻着大朵大朵花样的窗棂,正透着黎明晨曦的光晃入她眼中。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宛琬有些不可置信的欲伸手触摸床柱,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扶起了她。
“胤禵,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里?”宛琬瞠目结舌,“你是怎么了?是你救我出来的?”
她瞧着胤禵面色憔悴,一身上好宫绸做成的锦袍沾满了尘土,满脸难掩的疲惫。
“二哥身边最宠爱的侍女蝶衣是我这边的人,是她递出的消息,总算那些都过去了。宛琬,我让人备了些清淡的小菜,你先吃些东西吧。”胤禵一语含糊带过,瞧见宛琬面色有些苍白,眉也轻轻蹙起,似乎身上有些不适,心一紧,急问:“宛琬,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情不自禁握住她双手。
宛琬有些发窘,颊上飞红,抽出手捋了捋发,笑笑摇头道:“没有,就是有些闷,也不想吃什么,胤禵;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你推我去外面透透气吧。”心口有些恶心,宛琬暗自好笑,竟也有她不想吃东西的时候,思及胤禛,只怕他是担忧了吧,也不知胤禵有没有告诉他一声,唉,自己如何这般没出息,还记挂着他做什么,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吸进,再吐出,紊乱鼓动的心脏才稍稍在胸腔中镇定下来。
“好,”胤禵虽然心中仍有些担忧,但对宛琬的要求他向来依顺惯了,只得扶她至轮椅上,推她出去。
只见远处佳木茏葱,近旁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通往外方。成百上千株凤凰花,如喷火蒸霞一般,绵延开去。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胤禵你这府里,倒还有这处好地方,瞧着人心里都舒坦。”
“只要你喜欢便好。”
宛琬想起栓婚之事,心下一沉,如今他又救了她一次,怕是跟他更说不清了,沉默片刻,轻言道:“胤禵,我要回去了,姑姑她们都很担心了。”
“只怕你就此不回去,他们都更自在些。”胤禵低低呢喃。
宛琬甩了甩头,似乎不明白他的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呆了一会儿……忽然倒抽了一口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宛琬,我想了很久,四哥最后还是放手了,依你的性子必是恨死了我们两个,谁都不会跟的。二哥不见了你,自然也不会再有动静,这回,他们都还以为你是为了抗婚自己跑了,也好,从此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长住吧。”胤禵眼中隐约流露着悒郁,再一次无比清晰的重复:“我什么都可依你,也决不再勉强你嫁给我,只是你不能再离开这里了,”他挑挑眉自嘲道:“所以你也无从再比较,这世上还有没有人会比我待你更好了。”
宛琬刚刚死里逃生的一腔欢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救了她却打的是这个主意,心中有千百个念头转过,却一个也抓不住。一时竟不知对他该怒该怨还是该恨,只直愣愣盯着他。
胤禵视若无睹地将宛琬推进屋里,让人送上食物,见她并不理睬,定定看着她,许久,一字一句道:“你可以和我怄气,不吃不喝,如果你舍得将肚子里的孩子一块饿死的话。”
宛琬闻言长长的睫毛一颤,冷冷嗤笑,“难道你不知道我已不会受妊了吗?”
胤禵稍稍一怔,随即淡淡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吗?你如何就变笨了,这是瞒得过你的事吗?到底是否有孕,你耐心等两个月不就知道了。”他迟疑了下,继续说道:“我千辛万苦将你救了出来,又费劲心思让你安居于此,好好养胎,你为何就不能接受?宛琬,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腿又残废了,待养下孩儿后如何谋生?再说以你的容貌,又有何能耐可杜绝他人觊觎?我知道,你自是可以吃苦,也狠得下心毁了容颜,可你怎么忍心让他的孩子三餐不济?流浪在外?你腿脚不便,屋中四处皆有小铃,拉一下,便会有人前来,我就住你附近,我怕你嫌烦,不让他们在你跟前,可你放心,这屋是府里最易防守之地,决不会再发生意外了。”
她有孩子了?她竟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