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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云吁了口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禁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再将目光转回餐车内。
衣香鬓影、畅饮朵颐……形形色色的外国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坐在这布置高雅的餐厅内用餐,脸上的表情若非快乐就是轻松。
有的正在情话绵绵,有的正在恣意交谈。
她敢打赌,在这餐车里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想像得到,这列火车正面临炸弹的威胁。
芳云突然觉得胃部沉甸甸的,心头一阵沉重。
不过她并没有独自郁闷太久,男侍者送来的美味沙拉大餐立刻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芳云兴高采烈地吃着这道可口又充满南加州风味的菜肴,直到白瓷盘上的食物被一扫而空,她才充满感恩地放下了叉子。
真是太好吃了,这个大厨实在值得被写上旅游手札,大大歌颂一番……
耶?
芳云脑袋瓜里瞬间闪过了一个点子,她兴匆匆地挥手请方才那位男侍者过来。
“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吗?”男侍者匆匆自另一桌赶来,脸上充满了惊喜。
“你们大厨的手艺实在太棒了,我很想要访问他一下,”她信口开河地掰着,“我是从台湾过来的美食专栏记者,没想到这一次能够在纽约吃到这么好吃的料理,所以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稍微参观一下厨房,请教些问题?”
“这……”男侍者犹豫了一下,立刻爽快地道:“我帮你问问,应该没问题。”
五分钟后,芳云顺利地混入了厨房。
※※※※※※※
一小时后,芳云捧着香喷喷的烤牛肉三明治和咖啡,小心翼翼地穿过走道,往自己的包厢走去。
杰斯高大的身子斜倚在门边,深沉的眸子带着一抹颓然神色,正在等着芳云的归来。
“没收获?”芳云看了他的神情,顿时心知肚明。
“你也是。”
“你怎么知道?”她还在厨房里陪着那个色迷迷的大厨哈拉了老半天,可就是没看到半点碍眼的东西。
“因为行动电话没响,”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蹙起浓眉道:“该死,难道我从头到尾都猜错了?炸弹根本就不在任何一种交通工具上?”
“你每一间都查过了?”
他阴郁着俊脸,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们先吃饭好吗?”她看在眼底,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怜惜,“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呀!”
他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嘴角这才牵动了笑容,“你真是不简单。”
很少看到有人在知道了炸弹的存在后,还能这般谈笑风生,甚至还有那个心力关怀到旁人。
他该说她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还是她的勇气过人?不过无论如何,她的温馨举动还是深深地温暖了他的心。
“那当然,你第一天认识我的呀?”她得意洋洋地道。
杰斯忍俊不住,失笑了,“嗯,咳……这个嘛……”
“呃,”她自己发觉不对劲,讪讪笑道:“呵呵,对喔,我们是今天才认识的。”
杰斯接过她手上的食物,笑吟吟地看着她打开门,“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
她脸一红——呵,这男人还真具绅士风度,从方才到现在就赞美了她一拖拉库的好话,教她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不过这种感觉还是慢慢会上瘾的,她现在就已经不觉得那么尴尬羞涩了。
“我说过了,因为我是中国人嘛!”她旋开门走了进去,愉快地跳上那张柔软的大床,“哇,我真想念我的床。”
杰斯在英式锦缎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眸始终无法从她身上转移开来,他炫惑般地看着她像个小孩子般在床上跳来跳去,再看到她细嫩如苹果的脸蛋上漾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朵笑灿烂夺目,简直点亮了这整间房间。
杰斯小腹倏紧,一种异样的骚动感在他的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巨大的撩动感;该死,现在不是忘情的时候。
她爬下床,替自己也替他各倒了杯水,“你快点吃吧!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地点了烤牛肉,希望你不是素食主义者。”
杰斯打开了那层包裹的纸,看到了里头充满香味的烤牛肉三明治,他不禁兴奋地瞥了她一眼,“真是太有默契了,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烤牛肉?”
“真的吗?你真的喜欢吃?”想不到她还蒙对了。
他大大地咬了一口,满足地咀嚼着,“太棒了,我还以为我今天吃不到一顿像样的晚餐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美食可以吃……我又有放假的心情了。”
“怎么说?”她讶然地道。
“都是被那个炸弹狂给害的。”他吞下嘴里的食物,简洁有力地道:“算了,现在先不提他,免得我胃部消化不良。”
芳云听着他幽默轻讽的话语,再看着他虽紧绷却不慌乱的眼神,没来由地起了大大的崇拜感。
杰斯再吃了一口,坚毅性格的嘴缓缓地嚼动着,芳云又发现自己居然着迷地盯着他的嘴巴,她连忙将视线转向别处安全地带。
目光飘到了他宽阔的胸前,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撩动的感觉,但是那黑色T恤又绷描出了他结实匀称的胸肌线条——
芳云低低喘息了一声,赶紧端起水杯喝水,拼命地将脑中和心房里翻飞的蝴蝶们给赶跑。
老天,她怎么可能光看着一个男人就会心乱跳,头发晕呢?
一定是炸弹惹的祸,那种害怕和刺激恐惧的感觉扰乱了她所有平稳的心跳节拍,再不然就是刚才的发烧现在又跑出来发作了,害得她心脏每每漏拍。
一定是!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怪怪的?”他吃完了三明治,啜饮着热咖啡,柔声地问。
她一愣,急急摇头,“没事,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他深邃的眸子含笑看着她,心头温暖,“对了,三明治和咖啡的钱我必须要给……”
“不用不用,那只是一点点小钱。”她自我解嘲地道:“如果到最后我们都免不了一死,那么还计较这些钱做什么呢?”
“真抱歉我把你牵扯进来。”他爬梳着头发,喟叹道:“让你担心受怕了。”
“没关系啦!该怪的是那个炸弹狂,”她抱着杯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努力振作起精神,“你们美国是不是经常有这种人?有几次都在我们的报纸和新闻报导上看过,一下子奥克拉荷马州爆炸事件,一下子又是大使馆遭炸弹恐吓……”
“国家很大,人口多,难免有许多心态不平衡的人。”他莫可奈何地道。
“你们真辛苦,每天这样很危险吧?”
“还好,我们现在都拿炸弹当饭吃了。”他恢复了幽默,自我调侃地道。
芳云噗哧一笑,双腿随性地在床沿晃呀晃的,“嗯,我相信,你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哦?怎么说?”他感兴趣地问。
“因为……”她煞有介事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还夹杂着摇头晃脑地道:“你看起来很聪明,又很帅,又……”
“很帅也可以列入“厉害”之中吗?”他惊奇道。
“当然可以,你不知道电影上的大英雄都要长得性格或是很帅吗?”她活像个老夫人般晃头道:“君不见007系列的詹姆斯庞德,有哪一个不是英俊小生的?”
“你对俊男比较偏心喔!”他笑了,开着玩笑,“可是看不出你也是个崇拜帅哥,只看表相的人。”
“嘿,少在我头上冠罪名,我哪有只看表相不看内涵?”她连声抗议。
“嗯?”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又没有说我是那种只喜欢帅哥猛男的女人。”她急忙澄清,“帅哥也好丑男也罢,只要是善良的人,我都喜欢,我才不是那种势利小人呢!”
他哈哈大笑,黑眸却更富兴味地瞅着她,“你又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欣赏美的事物原就是人的本能,你不需这么紧张。”
“耶,好坏都给你说完了,那我要说什么?”她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杰斯笑得好高兴。
看他突然笑得那般开心,芳云就有种被诓了的感觉,她本能地挥着拳头往前一冲,想要稍稍“威胁恫喝”他一下,可是忘了床沿很高,她又是坐着的,因此身体一冲,就骨碌碌地滚下了床——
整个人“老实不客气”地砰上了地毯!
杰斯没料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招,等到他急急扑过来要接人时,芳云早就摔得四脚朝天了。
他只赶得及把她搀扶起来,又好笑又心疼地道:“你这小妮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嫌日子过得不够刺激是不是?还是觉得我的心脏够强韧,所以故意左摔一次右摔一次的考验我?”
“我哪有左摔一次右摔一次?”她哀哀叫地揉着碰疼了的鼻尖和手臂,偎着他站了起来,“什么叫我故意考验你呀?肉痛的人是我耶!”
他但笑不语,只是温柔怜惜地替她揉着手臂。
“这个是什么床嘛,没事做那么高,如果腿短一点的岂不是上下床都要用跳的?”她嘀嘀咕咕,“如果倒楣一点的旅客,说不定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都会摔上一大跤哩!”
“你在叨念什么?”他好笑地问。
“没事。”
“还有哪里痛吗?”他低头凝视着她,大手柔柔地搓揉着她作疼的地方,“手肘痛不痛?身上还有哪里撞到了?”
他的温柔体贴举止让芳云不由得心神一荡,肌肤敏感了起来。
“呃,没,没有了。”她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对不起?”他一怔。
“呃,不对,我是要说谢谢你。”她暗骂自己的失常。
杰斯轻柔地将她扶到床上坐好,正视着她道:“请你多小心一点,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把自己弄疼了。”
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呵呵,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有够迷糊蛋的,我爸常说我能活到这么大还真是奇迹,所以这一次单独来美国,我们全家人都持反对票,如果不是我以死要胁,恐怕他们还不会放行呢!”
“以死要胁?”这么严重?杰斯脸色一变。
她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说,我用了很坚定很激烈的手段跟我爸妈磨,磨到最后他们没法子了,也只能乖乖放我来纽约自助旅行喽!”
“你太大胆了。”他不禁焦虑地看着她,心脏有些没力,“现在知道你这么迷糊,我真是替你捏了好几把冷汗……不行,等到这件事情结束后,我要全程监督你的旅行。”
“嗄?”她傻眼了。
“我不放心你独个儿行动,天知道你又会把自己弄进什么危险的情境里?”
“嘿,先生,今天这枚炸弹可不是我放的耶。”她抗议。
“我看你就像一颗不定时的小炸弹一样,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弄得伤痕累累的。”他摇头,短短几小时之内看清她的原形。
她讪讪笑着,“这个……”
“我还是先处理完这枚炸弹,再好好地“处理”你这颗小炸弹吧!”他凝视着她,意有所指地道。
芳云笑了,但随即捧着两颊伤脑筋道:“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想一切得重新开始了。”提到这个他就头痛,“看来炸弹不在这里,而我们已经剩下不到三个小时重新找线索——”
他已经不敢想像那种情况了,该死,难道这一次他真的要被打败了吗?
光想到即将来临的致命爆炸,他就胃部打结。
芳云心疼地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如果真的找不到炸弹,那就表示这列火车不会有事,照理说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听到他这么一说,她又开始替其他人捏把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