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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眼神
这是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晶莹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稍微瞪大了些,惊奇过后,目光变得柔软,像水一样,我几乎听到了幽静山谷里一滴水滴在水面的声音。我的心神被这双眼睛牢牢吸引住。
我不知自己憔悴的面貌、凌乱的头发是否让那双眼睛受到了惊吓,只知道那双眼睛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我在那双颤动的眼中看到了一只受伤的小松鼠,又或者一只迷了路的小羊,更像是一只在天空中哀鸣的离群孤雁……
视线终于从我脸上移开,缓缓来到我迸裂的右手,睫毛又抖动了起来,眼膜上跳动的光让我感到如此温暖,多日无依无靠的心像是突然有了着落,一直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疲劳渐渐袭上了我的双腿、腰、胳膊、眼睛,我多想就此长长地睡一觉。
“#@#^&;*……”这双眼睛的主人突然说话了,声音清晰地传进耳中,好听却古怪拗口,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缓缓倒向地上,在眼睛将要合上的时候,隐约看到星空的背景前,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金发女孩……
晕迷中,我听到不时有人在我身边走动,再次听到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睡得无比漫长,我仿佛听到有人不停在耳边窃窃私语,潜意识里甚至担心这一觉会睡到生命尽头,我苦苦挣扎想要起来,却使不出半分力道。不知努力了多久,我虚弱地“啊”了一声,终于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脑子像有千百根针同时扎来一样疼,我轻轻“哼”了几声,终于好了点。床头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被熏成灰色的玻璃灯罩,里面是半截蜡烛,微弱的火苗无规律地跳动着。在我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我又看到了那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金发姑娘。
看到我醒来,她似乎非常高兴,朝我嫣然一笑,又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也许是因为心力憔悴,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变得前所未有地懒,只以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小桌的对面,双手支着下巴,隔着蜡烛与我对视。
我不知这一幕是否在哪部电影中出现过,也不知别人看到这一幕时有什么感触,我只知道,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这样陌生的地方隔着烛光呆看着这个我不认识的金发女孩,我流泪了,无声地……
烛光抖动不停,将金发女孩的轮廓投到墙上,轻柔和缓;她好奇、关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嘴角一直带着和善的笑;右手不时传来伤口愈合的麻痒感,稍微用力,我能感觉到上面已缠了纱布……温馨,平静。
外面传来一声呼唤声,女孩听到声音一惊,跟我说了一句话便匆匆跑了出去。我听那声呼喊像是“瑞兰德”,这是她的名字吗?
“瑞兰德,瑞兰德,瑞兰德……”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困倦再次慢慢袭来,终于像斗蓬一样裹住我全身,我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身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只是头还是沉沉的。这间小屋放满了农具,墙上挂着几把带豁口的镰刀,墙角依着锄草用的工具,一套马鞍压在窗下的稻草上。打量完四周,正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又牵动了右手上的伤口,我疼得轻哼一声。不一会便传来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来三人,当先是一对中年夫妇,衣着朴素,脸庞久经风霜洗礼。后面便是金发姑娘瑞兰德。
那中年人看到我的狼狈相,马上跑到床边,扶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并帮我将枕头竖起来,让我依在身后。我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正要开口道谢,后面那中年妇女说了几句什么,瑞兰德赶紧跑了出去。他们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说什么他们自然也听不懂,我索性闭上了嘴,只是感激地看着他们。
我想,我已经能慢慢接受这个现实了,也能慢慢接受这个世界了……
不一会,瑞兰德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粥。那对中年夫妇,看来就是她的父母了,交待瑞兰德几句,又朝我笑笑便退了出去。我目送他们离开。瑞兰德端着碗来到床前坐下。
此时我正好腹中饥饿,看她将碗递来便伸出双手去接。瑞兰德看我伸出双手,又将碗缩了回去,然后单手端着,另一只手指着我包着纱布的右手说了句什么。她是说我手上有伤。我心中一暖,便只伸出左手去拿碗里的小勺,不料瑞兰德又将碗缩了回去。只见她狡黠一笑,一手端粥,一手拿勺,从碗中舀了一勺粥,以碗在下面接着,将那勺粥伸向我。
(苍天哪,她这是要喂我,感情她小时候过家家没玩够啊……唉,苦命的孩子,说不定人家这世界根本就没过家家这游戏……如果真是那样,我算是当了一回实验品了……)
她的笑容十分甜蜜,像是日出时灿烂的朝霞。我一声不吭,任由她一勺勺喂着我。看着她调皮、满足、微笑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吹气时轻轻嘟起的嘴,我是如此满足。
今天,是第一个没有抱怨的日子……
第四章 聋哑
今天的夜晚似乎来得特别早,在瑞兰德的照顾下,平静舒缓的一天就这样过去。
她的父母又来看了我两次,见我状态越来越好便放心地离去。瑞兰德也不是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应该也有工作,或者是去帮父母劳动了,有大段的时间她都不在家中。但我的心已不像前两天那样无所依托,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审视周围的一切。墙角上有一张小小的蛛网,半天都不见它有动静;不少农具已经生了锈,正下方的地面竟有薄薄的一层红色粉末;从窗外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鸣声,欢快、悦耳;一朵飞絮被风吹进屋里,飘飘荡荡飞到床边,被我轻轻抓在手里……
我闭上双目,仿佛看到那朵飞絮随风飘扬,穿过树林,穿过河湖,穿过群山,钻入云天,一路或滑翔或翻滚,直到落入我手中……
如果这朵飞絮和我相遇是缘分,那么我来到这个地方,遇见瑞兰德一家,一定也是缘分。
晚上瑞兰德又来看我,仍像昨晚那样双手支着下巴与我对视。我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她,却知道自己一直被她饱含怜悯而又灵动的眼神和甜美亲切的笑容吸引着,即使她不看我一眼,我还是会忍不住去看她。
看着看着,瑞兰德终于困了,无意中一遍遍咕哝着一句话。我满怀笑意地看着她,一点没有劝她去休息的意思,请原谅我的自私,看在我刚从歇斯底里状态中恢复过来的份上让我多看一会吧。
瑞兰德的母亲终于叫她了,她从瞌睡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朝我说了句什么便带上门离开了。
我多想和她说几句话,可又怕一开口会吓到她。她是肯定听不懂我说什么的,实际上眼神交流似乎更能靠近她的心灵,那么,就保持这种状态吧。
次日一早,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头也清醒很多,我实在没脸再躺在床上装死了。在瑞兰德来看我之前,我就穿好衣服,收拾好被褥坐在小桌旁等她。结果她们一家三口一起过来了,我口不能言,只得一边微笑着表示谢意,一边比画着要回去,可怜我比画半天都不得要领。我在学校60年校庆时,从哑语舞蹈《感恩的心》里学了几个手势,可完全用不上啊……
我一边比画,他们一家一边交流着。我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说的什么,当时就急得一头汗。还是瑞兰德聪明,好像弄明白了我的意思,跟她的父母解释了几句,她父母连连点头。
瑞兰德拉着我来到她们家小院中,在正中间的石桌上与他们一家共进早餐。这小院我昨天出来方便时就看过,干净整洁,有一口井,一盘磨,一个低低的马篷和两匹马,角落还有一块小小的菜地,标准的农家小院。
吃饭时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我只能自顾自地埋头吃。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了聋哑人,貌似我现在所有表现都比较符合……
吃了饭瑞兰德的父母赶着马车带着农具出了门,我看着瑞兰德收拾完碗碟。然后她率先走出院门,并招呼我跟着她。
一路上碰见数人,衣着朴素,瑞兰德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我也点头致意。那些人除了对我的服饰和头发稍微有些好奇外,相当友善。
拐了几个弯,眼前的场景已经有点熟悉,果然,片刻后便来到网吧门前。只见网吧门上挂着一把旧式大锁,我愣了一愣,瑞兰德已经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了门。怪不得刚才从她家出来时她不锁门,感情她家的锁锁网吧了。我心里又是一暖。
站在网吧门口,闻着呛人的酒气,看着满地狼藉,竟突然感觉这里是这么陌生。在瑞兰德家感受到的家庭温馨还没有完全从身体上褪去,我忍不住开始第一次强烈地思念我的家。
我仿佛又看到我妈一遍遍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家,而我却匆匆说句“知道了,一会就走”,然后不耐烦地挂了电话;仿佛又看到爸爸、妈、妹妹和我四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互相说在单位里或者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我妈做饭手艺一般,为弥补这一缺陷她经常从街上买现成的,或者带些零食给我和妹妹;我和妹妹为争东西吃几乎打了起来(汗),在我爸的协调下,最终我以多刷一次碗为代价获得了五个巧克力中的三个;我爸从来不跟我们抢电视,每次我们一放学就主动将摇控器交出来,即使电视演得是他最喜欢看的《三国演义》……
瑞兰德在后面喊了几声,我却充耳不闻,我在尽力遏止眼中不听话的泪水,两天掉了两次泪,太丢人了。
这下瑞兰德真把我当聋哑人了,不再说话,走过来扯了我一下,将锁递到我手里,然后一阵比划,朝我一笑径直走了。看那方向,应该不是回家。
在网吧愣了一会,我飞快地行动起来,把地下打扫了,又将桌子、货架全部摆正。将开了数天的灯、电脑全关上,又到二楼把经理办公室的门带上,找出网吧的锁锁了门我就直奔瑞兰德家。
我可能已经失去一个家了,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新家,不管他们是否会把我当成家庭的一员。
我把我住的那间小屋里所有的农具都拿到院子里,打桶水,就着井边的磨刀石磨了起来。一上午下来,汗早已浸透了我的后背,虽然万分小心,右手伤口没沾上水,却还是让汗渗了进去,一阵阵又痒又疼。磨刀是辛苦的,成果也是巨大的,除了那些带豁口的没法完全磨利外,别的农具锋刃全都被我磨得锃亮。
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我没怀孕,这是累的……),环视四周,干净、温馨、可爱,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如果真是我的家,该多好。
第五章 劳作
在院中略歇了歇,我又钻进自己住过的那间小屋打扫起来。
墙角的蛛网上也不知有没有蜘蛛,我念叨着“罪过、罪过”用长杆把它够了下来;墙根的铁锈和积尘被我扫成一堆,用铁锹铲了出去;那被熏成灰色的玻璃灯罩,终于在我的擦拭下恢复了本来面目……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人声,跑出去一看,正是瑞兰德的父母。瑞兰德妈妈看到院中磨好的农具,又见我满头大汗,右手伤口还流了血,一脸心疼拉着我进了他们屋,取出药箱帮我上了药,又缠上新纱布。
我本想干完活就偷偷跑掉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回家这么早。反正已经见了面,我索性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