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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因为心中动摇而变得空茫的眼神,令艾里以为他对自己的话过耳不入,不由有些暴躁起来。
一把拖过他的手臂拉低他的身子,逼得他靠到普洛汉近前,让他看清普洛汉此刻卑微凄惨的模样,艾里怒声质问他。
「你要完成的复仇,就只是杀掉这么一个已经生不如死的可怜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下手啊!打一头快死的狗很爽吧?杀了他,你就可以自我安慰已经复了仇,从此逍遥自在地过你的日子了!」
突然贴到近处看着普洛毫无尊严趴在地上哭成一滩烂泥似的丑态,比尔无措地睁大眼睛,模糊地感到胸口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猛然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
一瞬间从他心口涌现的,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感觉,连他自己一时也分辨不清楚。
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仇人,同时也是个被忠心侍奉的君王背叛,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人。
无论本人的品性怎样,他的遭遇实是相当凄惨。
在知道普洛汉的遭遇之后,比尔觉得原先盘踞心头的那口令自己坐立难安,只想让仇人尝到最大痛苦的戾气竟已变得淡薄许多。
对着这样一个人,一时竟提不起什么嗜血凌虐的念头。
并非是因为同情,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去同情杀死自己亲人的人;也不是忘怀了亲人们被杀时的惨痛,比尔知道自己此刻对普洛汉的恨意依旧浓厚。
只是,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这样的人物,值得自己投入那么大的恨意吗?
况且,普洛汉已经因为艾里带来的消息而陷入了绝望。一个生活中再没有任何光亮的人,确实如艾里所说活着还比死了更痛苦,自己杀了他还是给他解脱。已经再没有复仇的余地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直以来,都是杀相普洛汉将军复仇作为自己的生存目标而奋斗至今。其间也经历过许多风霜波折,如果不是有复仇这个目标,以过去自己的软弱性子,绝对是早就放弃而变得一事无成。
然而,好不容易才等到复仇的最终时刻,却在还没来得及做多少事时,便在一晃眼间发现能为复仇做的都已经做完,再没有可做之事,胸口好像忽然空出一个大洞,不知该拿什么填补。
强烈的错愕和失落,压得他一时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喂,你……还好吧?」
见一旁的艾里直瞪着自己关心探问,比尔茫然地眨眨眼,发现有许多水滴从眼中扑簌簌落下,这才醒悟到自己不知不觉地哭了出来。
一旦落泪,便再也止不住了。虽然觉得在艾里面前哭很丢脸,更不用说这样的自己好像变得和旁边哭号得不成模样的普洛汉是同一水准,但是泪水就像是自有意志一样,拚命地流个没完。
难堪之下,他颓然坐在地上双臂拢膝,把头埋在两腿间的空隙中哭泣。虽然不能阻住哽咽之声,至少可以隔断别人的视线。两腿下方的地面迅速被水打湿了。
本以为会被艾里取笑,但是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尔哭了好一阵,他感觉到艾里走到自己身旁半蹲下。并没有出声劝慰,艾里只是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膀为他顺气。
艾里知道比尔这一场大哭是必定要哭的。不该劝,也劝不住。
自从村子被毁后,他大概便一直只想着复仇,始终没有好好哭过一场。
眼下终于放下此事,压抑了许久的悲哀才终于能够发散出来,这是好事。至少这一次他留下的是清澄的泪水,而不是血水。
从比尔眼中落下的每一滴泪水,都会把郁结在他心中的愤怒悲伤带走一分。等他自己哭够停下来,所有的梦魇便就此远去了。
那时的比尔,便可以没有负担地重新开始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了吧!
在等待的间隙,随同艾里而来的比尔队上的战士们也赶到了。艾里考虑到如果让比尔手下的人看到队长哭得这么放肆,或许会影响到比尔今后统率队伍的威严,便打手势叫他们不要靠近。
比尔的哭泣让艾里感到终于搞定心头大事的安心;而对丝毫不能引发他同情心的普洛汉那歇斯底里的哭号,艾里感到的便只有吵耳和不耐。他赶紧把普洛汉拎着送到夏恩他们那边,让他们负责看押,等带回黑旗军后再按他曾经犯下的罪行来审判处置他。顺便,还让夏恩他们埋灶生火,弄出食物和热水来准备午休。
等到比尔终于哭够,从臂弯中抬起红肿双眼时,便见艾里递过来一条热烫的毛巾,轻松地招呼道:「拿去敷眼睛。若是被夏恩他们发现你眼睛红得像兔子,你回队上后大概会被取笑上好一阵子!」
「夏恩?」比尔茫然地重复这个名字,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埋头哭泣的时候,周围发生了不少变化。
普洛汉已经不见了,夏恩等好些个自己队上的人正在不远处忙着准备午餐,艾里手边一盆拧毛巾的热水显然也是他们那边烧的。
「对不起……我想大家可能不会再愿意忍受我的任性了……」比尔一边用毛巾捂着眼睛消肿,一边从毛巾的缝隙中传出话声。
「还有,我擅自带领分队脱队追敌的事,也十分抱歉!怎么惩处我,我都无话可说!」
丢开仇恨的影响后,他似乎又恢复了几分昔日腼腆的个性,不再那么冰冷锋利,难以亲近。
回想起不久前因为自己一意孤行而与分队分道扬镖的事,他只觉十分羞惭,不安地不敢抬起头。而后一句,则是因为擅自行动而向艾里致歉。
比尔犹豫的嗫嚅,让艾里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大概是因为之前离开分队的事而担心大家不再接纳他。
艾里慨然笑道:「不用想太多啦!我和他们谈过,他们始终还是欢迎你的。既然普洛汉的事情已经了结,你便不会再有那么轻率的举动,自然就没什么不好的了。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至于擅自行动的事……」稍为一顿,艾里故意放慢了语调卖关子,果然成功地引出比尔忧色,方才轻笑道:「……当然要罚!今后黑旗军要打的仗还多着呢!你就在战场上用立下的功劳来偿还吧!」
看到比尔又惊喜又是惭愧的样子,艾里感觉他变得更容易调动出情绪了。这样容易逗弄的他,总算可以与印象中那个腼腆朴实的乡间少年融合到一处。
比起过去一年多那个老是一副死气死样、面孔冷得要结冰的无趣小孩,还是回复本性的他要有趣多了。
「对了,艾里你刚才那些话我约略能明白,但还有一部分的意思,我听不大懂。」
片刻后,比尔将话题转到另一面,问出了刚才哭泣时不断盘旋于脑中的问题。
「你的意思像是说我要复仇的话,不该仅仅是去对付普洛汉,而是该做些别的事情?但指使人毁掉村落的人就是普洛汉啊!复仇的话不向着他,还能去找谁?」
艾里看比尔的情绪已然稳定,看来是可以和他理性地谈话的时候了。突然失去复仇这个目标后,比尔需要有新的努力方向,艾里希望这次谈话能为比尔免除一段迷惘时期的迷惑和痛苦。
「像普洛汉一样受人指使而挑动战争,把自己所受压力怒气发泄到无辜平民头上的人,在这块大陆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和索美维村类似的悲剧,过去不知发生过多少,未来也不知还会发生多少。而普洛汉已经是死狗一条,再没有力量可以做什么,杀不杀都无所谓。你死去的亲人真正想得到的安慰,除了你自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之外,应该便是希望让类似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吧!所以把怨恨放在普洛汉一个人身上没有什么意义,都只会令你陷在仇恨里爬不出来,永远没有办法轻松自在地为自己而生活。因此,倒不如把力量投入阻止这种悲剧产生的根源上去。」
静静听着的比尔并没有反驳,看来是接受了艾里的话,但却垂下头丧气地接口。
「这我明白……可是只要还有战争,就没办法阻止这类的事吧!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
「喂,黑旗军这么大的靠山,你怎么忘了?」艾里眨眨眼,道:「我指望能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安逸平和的天地。但是战争中不是我吞你,就是你吞我,要求得长远的和平安宁,只有让战争结束。所以咱们要做的,都是一样的事哪!咱们一同努力吧!」
「咦?我以为……」这回换比尔猛眨眼了。
「我一直以为咱们黑旗军只是得过且过地撑下去哩!艾里你真有打算要结束战争嘛?可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比起凯曼还差得远吧?」
「黑旗军还不够强大,这是实情,我不否认。」嘴上说是这么说,抱胸而立,远眺天际的艾里,却没有半分气馁泄气的模样。
他果然接着道:「不过这些天,我也考虑过大陆上的情况,有了些盘算。眼下拉夏已经不能再捣乱,依附追随它的那些国家自然也闹腾不了多久,南部各国基本已经形成一股稳固的势力。集合南方各国之力,便可以筹措出一支极具规模的军队。虽说还不是凯曼的对手,但也勉强能在和凯曼的战争中站得住脚了。」
「而我从各地得来的情报中知道,神圣联盟北方区域虽然大半土地都被凯曼占据,但是圣爱希恩特的新王,」想起比尔也曾卷入黎卢的王室内斗中,他补了一句:「就是我们在黎卢时的三王子弗里德瑞克,你该也知道的。他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先前趁着军队还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时便主动退避往大陆东面沿海的岛屿,保存了大部分实力。现在那一带的岛屿已成为反凯曼的中心,吸纳集结了许多北方区域的反抗凯曼的力量,现在应该已相当壮大了。」
「另外,我还得到消息,西方因为达鲁王领的叛乱而长期陷入战乱的塔思克斯帝国,内战终于将近尾声。相信过不久,它便可以抽出人手在凯曼的后院放火了。或许这三方任何一方的力量都不足以和凯曼对抗,但如果三方联手合作,集合起来的力量绝对能胜过凯曼!只可惜目前凯曼控制的区域太广,完全隔断了三方联系的通路,难以相互应援……」
比尔听他说了一大堆的军情,终于明白他想做什么了:「你、你是要……」
「不错!我相信三方携手合作的意愿是不用怀疑的了,关键就看我能不能突破得了凯曼的封锁防线,顺利与另外两方取得联系,共同制订出妥善的合作作战计划了。若能成功,到时塔思克斯、圣爱希恩特和我们南方联盟三方按著作战计划协调行动,相互配合,就不信凯曼还能嚣张得了多久!」
「你、你的意思……」比尔干咽了一下口水:「难道你要亲自去联系圣爱希恩特和塔思克斯!?你是黑旗军的首领啊!这任务太危险了,不能让你来做!」
艾里眉毛都不抬一下,漫不在乎地应道:「不是我自傲,我们这一拨人该是南方个人力量最强的人了。如果有人能突破凯曼的封锁,那便一定是我们。况且详细的作战计划,也只有三方的首领亲自见面才能议得妥当……」
话音未落,比尔忙着劝阻道:「可路途上必定很危险。你要是有个万一,黑旗军就完蛋了啊!」
「如果没办法与另两方达成联系,就只有被凯曼各个击破,挨个等死的份儿。」
艾里以冷静的口气让比尔了解这绝非夸大,而是不得已的现实:「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们必须尝试。这是结束战争唯一的手段。」
换上一个笑容,艾里不容拒绝地望着不安的少年:「当然,比尔,你是会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共渡难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