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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之云,无羁无束,任飞扬;
由他狂风摧卷,随意皆成风景,自逍遥……」
「意思是我们云族的人如天上的云一样,没有任何束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随遇而安,好好把握眼前这一刻,活出最美好的人生。」
「把握眼前这一刻?」艾里心头一震,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他左手无意识地抓着身下的坐垫,陷入了沉思,也就没有留意到沧霓脸上的古怪神情。
「是啊,对我们来说,生活的意义就是追求欢乐。而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无法改变现状,就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懊悔,抱怨甚至自暴自弃这类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上,而是更要抓紧生命里的每一瞬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体味这天地间的美好,快乐地活下去。」
沧云看着天边的云彩,爬满皱纹的双眼满溢着长者的智慧。「时间逝去不会重来,便如一个巨大的车轮在我们身后滚动着,驱赶着我们在人生的路上向前奔去。
「虽然在奔跑中,我们可能丢失一些心爱的东西,但时间的巨轮让我们无暇去寻找回来,只能向前看,试图在这条路上收集更多甜美的果实。」
「如果过去让我们痛苦,就索性忘掉!不能为了丢失的东西痛哭而错过了眼前可以摘取到的果实,这就是我们云族的信念。」
艾里又是一震,手中捏着的布角在他无意识地紧握下瞬间化成了齑粉,而他并不自知。
原先的艾德瑞克以为只要拥有绝世的武技,就能做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武,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追求。然而那一战,对一切的无能为力,却彻底击碎了他的信念,更令他陷入时刻吞噬他身心的痛苦之中。此时迷惘和痛苦双重折磨下的艾里,便如一个真空带,而沧云所描述的生活方式不仅能填补他的空白,更让他看到了一丝摆脱苦痛的希望,顿时如一道闪电般照亮了艾里的心,让他陷入了沉思。
自己现在不正是为了过去痛哭着,而完全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吗?难道要这样活在痛悔中结束一生吗?这样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吗?
但是,到底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修雅牺牲,怎能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哪里能说忘掉就忘掉?
然而,「体味天地间的美好……」这不也正是修雅以前想教会自己的吗?但是现在的自己,如行尸走肉般,对一切失去了感觉,怎能体会得到呢?
各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冲撞着,激荡着。尽管他认同了沧云的话,但是这份内疚和悔恨纠缠了自己这么久,原先的悔疚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轻易地抛开。脑海中一片混乱的他,没有在意脸色古怪的沧霓偷偷将沧云拉到了角落。
「奶奶,不过是『三只老虎,三只老虎』的儿歌,你瞎掰了这么一大串做什么?」不想破坏沧云刚才的智者形象,沧霓用云族的语言与她窃窃私语道。
「呵呵,直接说出来有些没面子嘛!就把我们云族的族训顶上去了,反正也没有说错。」沧云笑眯眯地回答,眼光向艾里瞟去。
如果自己的这番话能帮助这个年轻人振作起来就好了……
直到晚上收拾东西时,沧霓才发现那成套的坐垫其中一只莫名其妙地少了一角,大为心疼。当然,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此后的两日里每日都有莫瑞的人围聚在云霓的驻地外,每晚的表演,莫瑞都带着大批手下按时报到。虽然他始终没有挑明了与云霓发生争斗,但类似破坏器物,演出时对女演员毛手毛脚等等的挑衅行为从未间断。托比克看来果然由莫瑞一手遮天,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官府没有任何干涉。
虽然那天沧云沧霓的歌曲令大家振奋了起来,但这情绪却很难保持下去。那些低劣行为像榔头一样终日敲打着云霓团员的神经,令他们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无法松懈。眼见云霓的防范对莫瑞的破坏起不了任何作用,云霓索性放弃了任何守备,只是默默忍受下去,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最终有一件事来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
然而这般隐藏着重重危机的平静,远比危机本身更令人不安,给云霓成员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莫瑞的围困,为了安全起见,云霓的人只好终日聚集在驻地内,更令人郁闷得要发狂。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下的人们,多数迅速显出了疲态,而有的脾气变得更为暴躁,口角不时发生,甚至升格至拳脚相加。
对这一切,沧霓虽然努力掩饰,但渐渐憔悴下来的容色还是泄露了她的忧心忡忡。而塔瓦虽是火爆性子,这一次却出奇地没有如其他人般显出暴躁,时常看着沧霓陷入了深思。
对云霓的人来说,这几天是度日如年,而对一般人来说,时光还是按着它自己的步伐向前迈进着。转眼云霓杂艺团在托比克的第五场演出已经顺利结束,按照他们原先的预定,明天的演出结束后,第二天他们就将离开这个城市。
然而在莫瑞的虎视耽耽下,云霓是否能安然离开托比克却是个未知数。
已是夜深时分,艾里还在为了明天云霓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而忧心,无法入眠。
此时帐篷外一点「沙」的一声,不过是如落叶般轻微的声响,但艾里虽无法和人战斗,但功力修为仍在,这点声音便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怀疑是莫瑞的人潜了进来,他迅速起身拿起剑向帐外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另外一个帐篷中钻了出来,明亮的月光下清晰地照出了他的面目,却是塔瓦。只见他身着一身轻便的黑衣,身配长剑,向四周留恋地环视了一眼,平时温和的脸上现出决然之色,便欲向驻地外行去。
突然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塔瓦大惊,幸亏还记得不能惊醒旁人,才没有嚷出声。回身一看,却是艾里,便作出噤声的手势。艾里会意,将他拉到离众人休息之处较远的地方。略一思索,他已猜到塔瓦的想法,低声问道:「难道你要去行刺莫瑞?」
塔瓦点头承认。
「笨蛋!你那点功夫能顶什么事!这是云霓面临的危机,等明天表演结束后全云霓的人共同面对,胜算还比较大!」看到塔瓦这么冲动地铤而走险,艾里忍不住有些着急,话语间多了几分火气。然而他心中有些奇怪,这几天塔瓦反常地表现得冷静,怎会早不行动,迟不行动,偏偏选在这时候去偷袭呢?这不大可能是因为一时冲动。
「不去不行啊!」塔瓦因为压抑而沙哑的声音透出忧急,「对表演的执着,对观众的责任感让霓老大不能一走了之,但是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以她的性格,不会让大家为了自己的想法而面对这样的危险的!所以在明天表演结束后,沧霓一定会以自己为代价换取我们大家的平安离去!」
艾里一惊。「那么你就打算赶在今晚去行刺?」
「前几日我已经探听到了莫瑞的住所。他不会想到被他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的云霓竟有人胆敢主动杀到他的老巢,那里的防御应该不会很严密的!如果今晚能得手,明天他的帮派中便会陷入混乱,云霓也可以趁此离开吧。」
「应该……」暂且不理会其中的水分,艾里继续问道:「如果莫瑞的继任者为了确保地位,要为莫瑞复仇呢?那时云霓的处境会更危险的!」
塔瓦淡淡一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时只要我出去,这件事也可就此了解了。」
「……」艾里不知如何说了,现在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了。看来塔瓦果然对沧霓用情极深。虽然且不说以他的功夫去行刺能有多少成功的可能,就算成功,他又有多少逃过莫瑞手下的复仇的可能,对他来说,如果自己的牺牲能保护沧霓,只要一分希望,他也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吧?
「不准去!」从暗处闪出一条窈窕的身影拦在两人身前,取代艾里出声阻止塔瓦。
认出来人,塔瓦大惊。艾里虽已注意到那里的呼吸声,但这呼吸较短促,听来不似身怀武技,便以为是其他无法入眠的团员,却没想到那身影竟是一个最不应该听到这番话的人——沧霓。
沧霓的棕发映射着月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或许是月色柔化了她平时明艳耀目的脸庞,此刻夜风中盈盈而立的她显出一种似水的温柔和脆弱。她的黑眸莹莹生辉,似泛着水光,而眸光中透出的,却是坚定的意志。
看着这样一双眸子,艾里的心突然剧烈一跳。
然而这双常常看着艾里的眼睛,这次看着的并不是他。沧霓凝视着塔瓦,片刻后垂下眼睑,似在掩饰内心的波动,而塔瓦却被她的温柔眼光迷醉了,只懂傻愣愣地站着。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总是说『演出前一定要睡好,天塌下来都要当被盖继续睡!』吗?」手足无措的塔瓦不知说什么好,终于想起了目前的状况。
沧霓轻声但坚定地说道:「我是云霓的老大,不辜负观众的期望,进行正常的表演是我的希望,而如果因此而令成员陷入危险,这个责任当然是要由我来承担。」
艾里心中一震。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在帝都认识的贵族千金们不是整日装模作样,搔首弄姿,就是羞羞怯怯,随时可能晕倒在人怀里。而眼前的这个娇弱女子,地位远不及那些名门淑媛,但她却完全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只率性地活出真实的自己,在面临危难时,她不是畏怯,退缩,寻求保护,而是执意用柔弱的肩头扛起沉重的责任。
她的容貌并不比那些名媛出色,而这份真、纯和坚强自立,便足以令她们相形失色。这份忠实于自我的真,艾里也曾在修雅身上感受过,但是对他来说,修雅更象是个一直引导着他的长者,而沧霓却是个需要保护的女子,因而更加吸引着艾里。
看着沧霓坚定的面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艾里,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填满,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守护着她,想要她不被任何事伤害,永远这样坚定地走下去!
心情激荡的艾里神色有些怪异,但此时另两人的注意力却都放在彼此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脸上泛起醉人的蔷薇色,沧霓难得一见地现出了羞涩娇态,继续向塔瓦说道:「我就知道云霓中只有你可能会明白我的想法,而在今晚一个人去做什么傻事,就守在这里阻止你。幸好我来了……」
艾里脸色一白,立时明白了。这两人平时虽没有言明,但却都在默默关心对方,不需要语言已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嘿嘿,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动心,便发现对方和别人两情相悦,自己已经没有介入的空间?艾里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一颗心却空空落落,落不着实处。
「啊……」看到沧霓的娇羞神态,塔瓦张大了嘴难以相信,几乎以为身在梦中。
「要不然,你这笨蛋还不是去白白送死?!手下偷偷摸摸死在外头,我当老大的多没面子啊?」下一句沧霓就恢复了惯常的样子,也令塔瓦明白这不是梦。
「老,老大,你……你早知道我的心意?」激动之下,塔瓦结巴得厉害。
「我又不是呆子!」
「可,可是……你平时看着的不都是些美人吗?我,我又不……」
「这说明什么?欣赏美和喜欢人是两码事啊!」
「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一直不开口,难道叫我先向你求爱不成?都是你自己太笨啦!」
男方期期艾艾,女方气势汹汹,这等告白的场面也算少见,但其中却自有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