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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女儿,我的乖女儿,你可不可以告诉妈咪,你不上厕所,坐这里干么?”
“想事情。”
“想什么事呀?”苏瑷笑眯眯,口气好好。
晓蓉望住母亲。“不要问。”又是这句。
苏瑷脸一沈。“不要问、不要问!一副中邪的样子,还叫妈不要问?你反常了你!”苏瑷挤牙膏刷牙,含糊道:“是什么问题,让你想这么久,嗄?说出来妈帮你想啊!”
晓蓉看母亲一眼,站起来,像缕幽魂飘出浴室。
“完了完了……”苏瑷望著女儿憔悴的背影,担忧极了。“八成中邪了。”
晚上,苏瑷从市场回来,放热水准备洗澡,她打开衣柜——“哇靠!”差点就魂飞魄散。“太过分了你!”
衣柜里,晓蓉抱膝坐著,又是一脸呆滞。
苏瑷抓狂了。“你给我出来!”硬是要将晓蓉拖出衣柜。
“我要想事情!”晓蓉抓著衣杆。
“出来~~”苏瑷力大无穷。
晓蓉哗地放声痛哭。“哇~~我要想事情,我不要出去,你别拉我,哇~~”哭得惊天动地。
“你出来想!”苏瑷将她硬拖出来,才几天,她的心肝瘦得剩把骨头,脸都凹进去了。再不管,要闹人命了。“说!到底什么事?让你想那么久?”
“……”晓蓉啜泣,又是那一句:“不要问。”
“你不说是不是?”苏瑷拿电话。“我找谭先生问——”
“妈!”晓蓉拉住母亲。
“你快说!”苏瑷逼问。
晓蓉抓了面纸擤鼻涕。“妈……你觉得隐之人怎样?”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唔,话少了一点,但是,挺负责的样子。”
“妈,你觉得他爱我吗?”晓蓉抽抽噎噎,揉著痛痛的眼睛。
苏瑷瞠目。“这要问你吧?不过呢……我看qi書網…奇书他对你挺好的。你不是说这房子的陈设,都按你当初跟他说的样子咩?他那么细心,把你的想法都记住了,那他应该是爱你的吧?”
晓蓉望著母亲,突然问起。“妈,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吗?”她忽提起爱的真谛。
苏瑷瞪她一眼。“怎么问得没头没脑的?嗯……应该是这样。”
“爱是不计较付出?”晓蓉又问。
“嗯,是吧。”主是这样教的。
“妈咪,你也这样认为吗?”
“是啊~~”问完没啊?“喂,你问了半天,妈还是不懂,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你快说啊!”
“妈,谭隐之要结婚。”
苏瑷捧住脑袋尖叫。“可是他还没跟我提亲啊?”
晓蓉呜咽,低头小声道:“新娘不是我。”
“嗄?!”苏瑷惊骇。
晓蓉抬头,语气肯定。“他要娶的不是我……”泪又滚下脸庞,她用手背拭去,觉得自己好惨。
“你说什么?”苏瑷大受打击。“可是……等等——你是他女朋友啊,他不娶你?他娶谁?”
苏晓蓉将事情经过说给母亲听。“……所以他爱我,但他不娶我。所以假如我想跟他一起,就没有名分。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过隐之爱的是我……所以……”
“王八蛋!”难得苏瑷骂粗话,晓蓉反过来安慰母亲。
“妈,你先别气,这是桩商业联姻,婚姻不过是法律上名义,重要的是两人相爱吧?”她明明是说给母亲听,却像是在说服自己。
“胡扯!那你们要是有小孩呢?”
“可以不生小孩啊~~”
“你白痴!”苏瑷震怒,揪住晓蓉肩膀咆哮。“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这么没志气?嗄?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能听吗?嗄?”她快气死了。“这个谭隐之太瞧不起人了,妈明天就去找房子,我们不希罕住他的地方,你不准再跟他来往,太过分了!岂有此理,他把我女儿当什么?”
“可是我爱他,我好舍不得——”她想破头了,想找个藉口说服自己继续爱他,心里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
“你舍不得也要舍!”苏瑷咆哮。
“我爱他。”
“快点忘记!”
“可是你刚刚也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计较……”
“那不一样!”苏瑷口气严厉。
“哪不一样?”晓蓉语气茫然。
苏瑷哑口,气急攻心吼:“就是不一样!你完蛋了你,你连是非都不清楚了吗?你太让妈失望了……”苏瑷蓦地红了眼眶。“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晓蓉目光一凛,刷白了脸。
她抿嘴,颤抖。是啊,她怎么了?这几天怎么了?现在竟昏头昏脑地跟母亲说蠢话。
“我……我知道了……妈,对不起……”她抱住母亲。“我听话,你不要生气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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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蓉带来好消息,柴仲森买下薛祖颖童年住的房子,业主的事他听说了,知道王伯伯要将卖屋所得委托苏晓蓉,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他慷慨地多加一成房价。
谈妥交易细节,约好签约时间,柴仲森请苏晓蓉喝茶。
“谢谢,就是她吗?”晓蓉接过茶杯,一进屋里,她就注意到墙上挂著一幅照片。相里女子容貌清丽,眼里漾著水气,红唇轻抿。她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前,右手撑著下巴,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来好像很聪明。”有一双慧黠的眼睛,像什么都瞒不过她。
“她聪明?”柴仲森微笑。“不,她笨死了。”
“会吗?”
“她要是聪明,早跟我交往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放著不要,天天眼那些烂作家瞎混,累得胃溃疡,笨女人!”
晓蓉听了骇笑。“你也是作家啊~~”
“我不一样。”他靠向沙发,傲慢道:“她底下那些作家,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倒挺会端架子的。”言下之意,他写的才算好东西?晓蓉呵呵笑,真傲慢。
“那我们後天律师楼见。”晓蓉收文件,柴仲森注意到她腕上的表。
“上次你戴的是卡通表吧?这表不是你的。”
晓蓉怔住,望住表,目光温柔。“猜对了,这是别人的表。”她苦笑。
“可以让我看看吗?”
“喔,好啊。”晓蓉伸手,让他打量手表。
他确定心里的揣测,退回座位,笑望她。“苏小姐,这只手表配这种廉价的表带可惜了。”
“这不是普通的手表吗?”
柴仲森笑道:“这是ROADSTER的精钢腕表。我帮这款手表写过广告文案,它的特色在於自动上弦3110机芯,每小时振荡2880O次。”
“28800次?”晓蓉耳朵贴住表面。“不像啊……”听不出来。
“儍瓜。”柴仲森解释。“震动太频密,人耳就听不清楚了。”他指著她腕上手表。“这表很有趣,外观看来庄重优雅,没人知道它的芯竟然震得这么厉害。”
晓蓉心悸,隐之说他爱她,分手後,他却没找过她。分手那夜,在他顽强的表象底下,他的心,可是震得厉害?他是吗?会不会比她想的还要在乎?会不会他其实很痛苦?只是不肯泄漏脆弱的一面?这段时间,他过得好吗?
离开柴仲森住处,晓蓉还不想回家。她在市区游荡很久,直到店铺打烊,纷扰的长街安静了,她又来到他住的饭店外,她注意著饭店入口,看著玻璃门旋转,她的心在挣扎——
好想见他、好想见他……
再进一步就等於背叛了自己,而退回没有他的世界,她却活得像行尸走肉,她该选
择理智地遗忘吗?
晓蓉抬手,耳朵贴住表面,她听不出表芯每小时2880O次的震动,就好像她感觉不出,隐藏在他那漠然的脸容底,他的心震过没?再七天,他就要结婚,他的心是什么感受?离开她後,他想过她吗?
如果爱是不计较一切,是无尽的付出,不求回馈,那么为了这个男人,她能让步到什么地步?因为这思念太痛苦了,离开他,死守住自己的原则,和选择跟他在一起,她竟辨不出该坚持哪一个?
不,她其实知道,该坚持的是放弃谭隐之,可是她的脚,像有它自己的意识,它走进饭店:她的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识,按下电梯十五楼。
是,她该放弃谭隐之,可是她的人已来到他住的套房门外,望著套房门牌,头一回,她好气自己,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嚎啕痛哭。
她知道正确方向,却为爱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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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隐之添购出国物品,将回饭店时,临时起意,又去选礼物送给晓蓉,就当作临别的赠礼,它必须是非常珍贵的礼物,谭隐之不希望晓蓉因为他委靡不振,他希望让晓蓉明白,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谁也不可取代的。
谭隐之慎选礼物,这礼物代表他的内疚和感激,感激她陪他一段,感谢她给他的快乐,他希望这礼物至少可以给晓蓉一点安慰,他不要她老惦著诀别时伤心的画面,这礼物将是个句点,代表著他难以言语的歉意,也等於是告诉她,继续她的人生,莫为他颓丧失志,他希望她快回复笑容。
选好礼物,回到饭店,跟柜台办理退房手续。他步过大厅,大厅墙壁上垂挂的水晶帘幕熨亮他忧郁的脸,然而尽管大厅吊灯再灿亮,却也映不亮他的眼。他拎著公事包,搭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他怔住——
在红毯甬道的尽头,苏晓蓉守候著。她看见他,她微笑,笑得勉强。
他看见她眼眶里闪烁著泪光,他心跳狂烈,走向她。
她忐忑,目光迎著他,终於他停在她面前。
晓蓉苦笑。“我没办法……我好难过……我不想跟你分手——”
谭隐之猛抱住她,紧得像要融入身体。原来真有这样的儍瓜,真有不求回报不计得失的爱!
谭隐之感动,那鄙夷世间情爱的顽固心肠,在这儍女面前,融得一塌糊涂。那最後对她的一点抗拒,全数投降,他的顽强输给她的无求,他的防堵输给她的勇敢。他的猜疑、他的寡情,都输给双臂里这个单纯憨厚的儍瓜。
苏晓蓉无求的爱震撼谭隐之!一向自私自利,计较得失的他,终於领悟到,他不该害她,第一次他学会为他人著想,他思考著怎样才算真正为她好?
他们彻夜长谈,热情相拥,彷佛是对往後的相处有了默契。她不提他的婚事,只是说不要分手。谭隐之心底清楚,她妥协了。她按他当初要的脚本走,她退了这一步,却把谭隐之颠覆。
晓蓉卷在沙发上,枕著他大腿酣睡。桌面笔记电脑闪烁,明日就要飞去上海,他急著收发邮件,处理几宗买卖。他猜他们分手後,她定是夜夜失眠,她眼下憔悴的暗影,害他好心疼。
此刻,他听著她均匀的呼吸,他低垂眼眸,手指抚过她的眉与唇,这明媚小脸,他永生难忘。
谭隐之轻轻解下晓蓉左腕的手表,这表原是他的,却错置在不合适的纤纤小腕上,错误地缚住天真的儍瓜。他打开公事包,取出买好的礼物,打开绒盒,取出一只女表,系住她的手腕。
谭隐之摸摸她脸庞,笑望她无辜的睡容。他忆起那时晓蓉在他的车子里,像个小婴儿睡得好沈……
当初,呵~~当初他正是被这副纯真的睡脸给骗去了心。
谭隐之不时爱宠地拍抚她的背脊,亲吻她的发梢。桌面摊著饭店信纸,他深情落字,字字揪心,满溢著的是内疚跟自责。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而现在他真心忏悔。
握著黑色钢笔,笔锋锐利,蓝墨水在白纸上漾开,刚劲的笔画刻出临别话语——後来,它们的面目,都被晓蓉伤心的泪给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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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进房里,唤醒苏晓蓉。她睁眼,套房空荡荡的,怱地怔住,身上盖著的被滑落腰际。她搜寻谭隐之身影——
他不在?木制书桌上空无一物,没有他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