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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明确说出来,雪叶岩自也乐得装糊涂。
亚当这迟钝家伙当然不可能知道三个夏维雅龙曲曲折折的心思,接口反驳道:“君上这话根本不通。波赛冬漂亮不漂亮,都不是卡特胡闹的理由啊!比如说君上你很漂亮,喜欢你的龙当然也很多,可也没见谁为此来刺杀王上呀!”
青舆图候一愣,以为亚当看穿他欲见波赛冬的心思,故意这么说来噎他,不免脸上一红。不过他也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扬眉笑道:“那当然是我不够漂亮啦!我长得虽还过得去,雪叶岩阁下可也看不入眼。可他偏偏看中波赛冬少君,可见我是不如那小龙了。”
“喔!”亚当疑惑地转头去看雪叶岩。纯论相貌,青舆图候比波赛冬确是略逊一筹,他这样说好象也满有道理的。难道说卡特派仓木等龙对他袭击,真的是因为那个小龙长得漂亮?龙的行为还真是难以理解啊!
雪叶岩却在心中大骂。青舆图候这么拿自己和波赛冬相比,以他在王心中的地位,王若不因此对波赛冬兴趣大增才怪!这狐狸到底打什么主意?难道他不担心挑起王对波赛冬的兴趣,会影响他自己在王心目中的地位吗?
无论怎么,雪叶岩都不想增加王对波赛冬的注意。雪叶岩心中打了几个转儿,不是很情愿地说道:“君上客气了。君上风华绝代,哪是波赛冬那样的少年所能比。雪叶岩也非是以貌取龙之辈,否则亚当……”后半截句子并未说出,但是那意思大家都知道。
亚当样貌如何大家都看到,以此来证雪叶岩不是以外貌挑选情人,算得是极有力的证据。只是这么一说,就等于是公开承认与亚当的关系。这虽已是众所周知的事,雪叶岩也早已独立,在王面前谈及此类话题,心中仍不免有些别扭。
果然雪叶岩此言一出,王的眼神立时一变──倒不是什么生气不满、相信不相信之类的神情──变得相当怪异,雪叶岩、青舆图候都有觉察,却都不明白王这种眼神的含意。
雪叶岩离去之后,霭京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圣洁美丽的神界,有清澈的山溪、葱郁的山林、温顺的动物……他们(教中很多伟大的先知和圣者,常月,还有长着雪白羽翼的创世神使)在溪边野餐,大家快乐地坐在一起。忽然冉燃在山溪的上游出现,嘴里叫着常月。
常月招呼他过来,冉燃就过来。到了近前,看到他,忽然冷下脸,拨剑就刺过来。霭京急忙闪避。冉燃继续进攻,一边喝叫着“以血净恶”。周围的龙都笑嘻嘻地看着。霭京急惶间躲去创世神使的羽翼之后。神使的羽翼却忽然不见了,紧接着脸容也变成雪叶岩那冷冷的模样,躲开他远远的。
这时山溪的另一侧出现一个银发美龙,大声地说“神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正是梅菲斯特的样貌,巨大的羽翼闪着乌蓝色的金属光泽,微一扇动就鼓起劲风。风卷起溪水,把这边岸上的野营各物卷起,又吹得霭京立足不住,一下掉进溪里……
“啊!”霭京大叫一声,在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霭京怔怔地坐着发了好一阵呆,觉得头脑昏眩,他慢慢想起发生过的事,自喉咙里呻吟了一声,重又躺倒。
胸前背后被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又凉又湿极之难过。霭京从发呆中醒过神来,下意识地再次坐起,挪身下床,打算找地方擦洗一下。这一挪动,背心的箭伤就又隐隐做痛,不过那痛楚并不剧烈,也只限于身体表面,应该是已无大碍了──魔法的治疗效果比普通医药手段好得多。就是那尚未收回的伤口,只怕也是为了不使龙怀疑而故意留下来的。
直到移到床边,双腿垂下床沿,低头在地上寻找鞋子时,霭京才再想起梅菲斯特走前替他加的那个结界──雪叶岩曾以能量波试探,使结界泛溢出淡黄色光芒,霭京清楚看到了结界的范围,离床沿还有点儿距离呢!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霭京转头看看,什么也看不出。再伸手去摸,也只是一片虚空。静下心来以冥想的方式感应,这才感应到一些纷乱的元素波动──结界消失了!霭京凝神思索,试图在脑中找出梅菲斯特硬灌进去的魔法知识。
好象有印象说,结界除了由设定者撤消之外,还有一种预先设定存在时间的,却不知这个结界是哪一种?霭京找不出答案。这情形太平常了。
自从梅菲斯特把魔法知识传入他的脑海之后,他只要凝神思索,脑子里就会陆续浮现各种魔法知识,却是零零碎碎的,一点点从模糊到清晰。
梅菲斯特说这是因为他原有的知识架构和脑子的承受能力所限,是必然现象。只要他努力思索,最终会想通所有的疑问──但是需要时间。所以霭京虽然明知不一次将全部魔法知识写录出来必然引起净月士师的不满和猜疑,却也别无办法。
想到净月士师,不可避免地就想到身为净恶使的冉燃。离开彩虹郡后,霭京很快就发现跟踪他的雷诺龙的踪迹。最终被雷诺龙抓住,虽然受了很多痛苦、折磨和屈辱,却也从雷诺龙口中一星半点的言语知道净月士师对他不满,之所以没有立即派出净恶使,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抓住他“堕落”的确凿证据。他被雷诺龙那样折辱之后,净恶使就大有出动的理由了。
其实那种事发生之后,霭京就没想再活下去。他千方百计自雷诺龙手中逃脱,也根本不是为了逃生,而是为了求死。因为他知道雷诺龙也想要他脑中的魔法知识。以雷诺龙的好色,也不舍得真的把他弄死。他却绝不想在那样的情形下活。所以他逃出来,被雷诺龙追上绝地后,想都不想就跳下山涧──却不料仍没有死成,而是失去记忆,当上了艺伎!
创世神为什么要允许这种事发生呢?为什么让他落到雷诺龙手里?为什么让他经历那种事情?为什么甚至不让他死去,反而把他变成艺伎?“神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那么,神是什么样的?
魔法这神奇的功夫十分有吸引力,自从脑子里被灌进魔法知识后,霭京就时常用心思索。然而他终归不是武痴型的龙,对提高自身能力的渴望并不如对创世神的信仰热诚。魔法与龙的武学观念差距又十分之大,每次想上一阵,想明白引发他思考的那个问题,就觉得花了太多时间,耽误了祈祷和礼拜,就放下不想了。
现在这一连串有关创世神的疑问一冒出来,却与魔法问题截然不同。霭京立时把结界的事抛在一边,就这样两只赤脚挂下床沿,坐在床边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亚当回来,还不知道他要想到什么时候。
思考中的霭京被房外院子里的一声呯然巨响震得从床上直跳起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顾不得背创隐痛,扑到窗前查看时,就看见亚当一脸愕然的样子。
亚当回到伊甸分园时,已差不多快到晚饭时分,一同回来的是雪叶岩的侍卫文虞。先回来的伙计莱文听见敲门声出来开门,一见到老板,就觉得情形不对。
亚当平时总是乐呵呵傻乎乎的,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往往给龙以轻松欢快的感觉。店里被砸也好,要去见夏维雅王也罢,都没见他怎么沮丧紧张。就算他把嘴噘得高高的,大叫大嚷“要破产了”;又或愁眉苦脸地拉头发,坐立不安地拉着青舆图候问“王上会不会很凶”,那种轻松的感觉还是不变的。但是这次进宫回来的亚当,给莱文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亚当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无波的样子。看见莱文,与平时一样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嗨”了一声,把独角缰绳往伙计手里一扔,说“饭好了叫我”,就自己往后院去了。
莱文目送亚当的背影在后院门处消失,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望向陪老板回来的特战军骑士。
文虞这两天跟随雪叶岩在伊甸分园进出了不少次,分园的这几个伙计都相当脸熟了。冲着主君的关系,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也不能跟亚当手下的伙计搭架子。因此,接触到莱文的询问目光,文虞耸了耸肩,道:“阁下让我送亚当先生回来。”
──这意思就是:别来问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莱文眨了眨眼睛,道:“雪叶岩阁下……梅菲斯特先生呢?”话说了一半,莱文醒觉自己并无资格过问雪叶岩的行踪,于是改口询问梅菲斯特。那翼龙毕竟是老板的侍卫。
文虞主动回答了他的双重疑问:“梅菲斯特先生被亚当先生留下随侍阁下──阁下被王上留在宫中用膳了。”
对这样的答案,莱文除了眨眼睛,好象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文虞看看没事,也就拟离开。告辞的话刚才到唇边,后院中突然传出“砰”地一声大响。文虞大吃一惊,本能地循声冲进后院。莱文的反应稍慢,紧跟着也往后跑。便是原本在厨房的瓴蛾和左厢房里的另一个伙计艾里,也都闻声跑了出来。
最先赶到后院的是文虞和两个瓴蛾──文虞的武功身法远非两个伙计可比,瓴蛾则是因为本就在厨房里,比文虞从前院赶过来的距离要近得多了。
前天昨上出事毁坏的院墙房舍,今天已有夏丰裕介绍来的工匠开工修膳。节期临近,工匠们提早下班,这时都已经离去,许多需用的石材泥灰等物,堆在后院中,颇占了一些地方。其中砌院墙的大块花岗岩石材,便堆在进院门处不远。
这时靠近走道的地方,一方尺余见方的石材不知为何碎成大小不一的数十块,连带影响到堆在一声的其他石材,滚得到处都是。亚当怔怔地站在后院门口,望着这满院子的凌乱发呆。一块不规则形状的花岗岩石材压住他的半只脚掌,他似乎都不知道。
文虞叫:“亚当先生!”冲过去将挨在亚当腿边的岩石踢开──感觉上这块石头至少也有十来斤,若是用砸的,亚当的脚可就值得担心了。
紧接着两个伙计从前院赶到,一齐发出惊讶的叫声。一个说“怎么搞的?”,另一个叫“亚当先生有没有受伤?”,两个龙赶着上前,一左一右扶着亚当,让他在侧旁另一堆裁切齐整、用来修库房的青石上坐下。
亚当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看看一脸惊疑神情望着他的文虞,再看看扶他坐下后松开手站开的伙计,抬手搔头,道:“这些石头是用来修房子的?”
艾里点头道:“是啊!你早些时回来时,不是看见工匠们卸车的。有什么问题吗?”
亚当指一指那块原先压在他脚上的石头,说:“当然有问题!那个石头,我不小心轻轻踢了一下,居然就整个碎掉了!这种东西用来砌墙修房,岂不是开玩笑的!”
两个伙计大吃一惊,脸色都不太对劲儿。艾里小心地道:“工匠和材料供应商都是夏丰裕先生介绍的,我们并不很清楚。”──可不要让老板以为是他们从中拿了回扣,才买回这些劣质建材。
旁观的文虞事不关已,却是冷静得多。何况还是他把压在亚当脚上的石头踢开的,对石头的重量质料有更直观的看法。这时便插口道:“从重量和外观来看,这些应该是花岗石不错,正是砌墙的上等材质──不过花岗石虽然坚硬,却终归只是石头。亚当先生如果运上内息,自然可以轻易将之踢碎。”
“我哪有!而且我内息很差的。”亚当睁大眼睛反驳道。
文虞动了动眉毛,没了回话,心中却是根本不信。纵有谣传说雪叶岩阁下喊亚当做“白痴”,这等狎昵称呼却是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