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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石门村的老宅还可以住人,回去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我和他妈都搬过去陪他。”父亲一说完,大家立马都表示认同。我父亲听鲁三叔的意思是要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于是想到乡下祖父的家,这房子现在还空着的,祖父死后大家本来想卖掉分钱,但一来祖父生前有交代不准卖掉,二来房子太老旧一时没有买家就只好作罢了。三叔也舒展了皱着的眉头,说这个地方最好,离他家也近的很,来往也方便。”
莫端公喝了一口水对我父母说道:“就这个地方了,最好是明天我们就过去看看,我看你们二位也没有必要天天在那边陪石九,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我看就由我和鲁三每天轮流去陪他。”莫端公说完后,鲁三叔马上表示认同,我父母又说了些感激的言语。事情商量完毕,大家边看电视闲谈,吃着水果。父母起身去把刚才做法事的那只鸡拿到厨房去了,拔了毛做成辣子鸡丁招待客人。
第二天清晨我们一早就起来收拾东西,母亲准备了一些衣物棉被和吃的东西,父亲去街上找了一辆面包车送我们过去,昨天晚上三叔和莫端公把我父亲的泡酒吃多了,有些醉意后就没有回去,住在我们家里。我们五人坐上面包车直奔乡下的老家石门村去,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石门村下面河边的渡口。清澈的河水被风吹起一个个的涟漪,一群鸭子畅快的嬉戏,这些个禽兽,就算明天被端上餐桌下酒,今天也会得意的挥动着翅膀!汽艇呜呜的把我们驶往彼岸,河中一个打渔船上,一个头上缠裹着白帕子的老汉摇荡着船桨,扯开嗓子在吼着山歌:
巴河水长么溜溜的长、巴河湾套湾那么连连的湾哟
河里放排的哥哥不拉那个帆呢
下水撑来上水用力扳吆喂,
吼一声巴河号子哎唷妹妹心尖尖的哪个酸罗喂!
巴河水深么溜溜的深、巴河滩滩浅那么连连哟喂,
河边洗衣的妹妹湿了那衣裳哟,
下水摇浆上水撑竹竿罗喂,
喊一声巴河谣哎唷哥心尖尖那个软罗喂!
巴河歌谣长么溜溜的长、巴河情也长那么连连的长哟,
河边唱歌的妹子等哥哥的船哟喂,
下水左也盼上水右也盼呢,
唱一曲巴河情歌哎唷妹妹梦里甜哟!
巴河水美么溜溜的美、巴河水清又甜那么连连清哟,
河边哥哥妹妹同乘上致富船罗喂,
哥掏黄金沙哟我妹妹来掌舵罗喂,
唱一曲巴河情歌哎唷搬来金银山!
唱一曲巴河情歌哎唷搬来搬去金银山。
这老儿尽情的唱,仿佛一个愣头小伙子在挑逗着对面山上采桑的姑娘,歌声淳朴浓郁,回荡在山谷之间,让人不觉间起了暇思。我知道这边的人对三国的诸葛亮非常的崇敬,至今这些山里也还有老年人爱头上包裹白帕子的风俗,意思是为诸葛爷爷带孝。
我们还没有进院子,祖父养的老黄狗猛的从对面的橘林里跳将出来,汪汪的大叫。鲁三叔呵斥了两声,这狗一看是熟人,便摇晃着尾巴安静了下来。住在旁边的幺叔听见响动后从窗户探出脑袋来张望,见是我们便走了出来和父亲打招呼。父亲对他说我在外面住腻了,最近身体也不好想回来住住,休养身体顺便享受享受田园生活!父亲打开了老宅的人门,查看里面的床和桌椅灶台。屋内好的家具已经被祖父的几个子女瓜分殆尽,不过剩下一些破烂的东西还可以将就着使用。三叔和莫端公坐了一柱香的工夫就回去了,说晚上再过来。我们住在石门村的中心位置,鲁三叔住在村西头,莫端公在北面,离这里都比较近,步行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
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对幺婶说我准备在这边住上一段日子,只是家里还有事情,她和我父亲并不能长期的待在这里陪我,意思是以后我的生活就开在他们家里面,请他们多照顾。我那幺婶,从来就是个人精,一看我消瘦的厉害,又见到莫端公他们跟来,便对事情明白了个大概,见我母亲又塞给她三百元钱做我的生活费,便欣然的应允了。
下午我父亲接了一个他们单位的电话,喊他回去填表,说是涨工资的事情。于是还没吃完午饭,母亲就开始吹促起来,父亲便急冲冲赶回去了。母亲陪我在院子周围转悠了一下,这座老房子,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典型的巴渝木结构为主体的青瓦房。以前的规模比较大,模仿江南的四合院建筑,祖父的叔伯们都曾经一同集居在这个院子里,后来分家立户,兄弟们才各奔东西了。再后来日久房子没有维缮,垮的垮撤的撤,到如今就孤零零的剩下一排三间房子了。后面搭建了一些小棚子圈养牲口,右边的一间前面是灶房,后面隔了一个茅坑出来。夏天的时候,一股股浓烈的人畜粪便味道,总是不自觉的蹿了进来。有时候遇到雨天,天气一变化,那茅坑里白白胖胖的蛆,便会吆三喝四的爬到灶房来……现在想来都会觉得恶心翻胃,但乡下人的日子,原本就是这样的过。中间的是间比较大的堂屋,招待接洽客人就在这里,左边便是睡觉的卧房。屋子的前面有一块石片铺底的坝子,祖父在周围种了一些果树和药材,又弄了一些竹棍围了一个栅栏出来。后面是一大片的竹林,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去逮些长嘴的竹虫来烤着吃。
久居繁华闹市,听惯了车马喧哗,一时间移居山野,避开了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日子,却反而不舒坦起来!所以这人的奴性,并不是别人能强加予得了的,脖子上的枷锁,自己不愿意取,便永生都要戴在上面。
吃完晚饭,天色开始模糊起来,母亲正在陪幺婶闲扯,我在屋内盯着一台小得可怜的黑白电视,只能收到两三个频道,外面的黄狗突然狂吠起来,接着便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鲁三啊,你人还没进门,你这黄家兄弟就招呼起你来了。快给你本家兄弟下个话,别对我们穷骨头些下口。”
我一听这话,偷偷的笑了起来。一来是笑他分明是在取笑鲁三叔,因为三叔的外号就叫“黄冬瓜”来着;二来这说话人的音调太让人忍俊不已,阴阳怪气的如同电视里面太监的口气。
“你看这瘟丧硬是认得人哦!看到樊大嫂来了就跳那么高,生怕别个不晓得是你老相好来了。怎么,樊大嫂今天抹了香香的哇?大黄莫吼了,两位老爹做主,明儿个就让樊大嫂接你回去过日子。”三叔戏谑的回敬道。
“哈哈哈哈……院子里面传来几个男人暴笑的声音。
我们起身去迎接,母亲连忙开了路灯。四个人来到了院子,见到我们出来,来人便止住了玩笑话。除了鲁三叔和莫端公外,还有两个怪异的陌生人走在后面。说他怪异,主要是针对长相。一位七十多岁的驼背老头,头顶一个黑帕子包裹着,个子比较矮小精干,左手残废了。手掌和手指全部都没有,仿佛被刀砍断了手腕一般,剩下一个光胳膊悬在腰间。手腕的伤口虽然痊愈,却只留下一个肉球,一个红布条缠在上面。这老头虽然这样的躯体,脸上却总挂着笑,让人觉得比较和善。还有一位四十出头的汉子,远处看还没有什么,等他走近了的时候简直会吓人一跳!光光的下巴上面没有一根的胡须,扁平的脸上搭配着小鼻子小眼。左边的大半个脸全是红色的肉皮,一见就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红胎迹。好笑的是这人走起路来左顾右盼的,如同风摆杨柳,一个大老爷们,却有半老徐娘过街的味道。
这几个人都是本村的,我都认识。我们过去招呼着来人,母亲和他们打着招呼,我喊那位驼背老汉相爷爷。又对着那太监声调的红脸汉子喊了一声樊叔叔。三叔说道:“这个是樊叔叔,可不能喊错了,哈哈……”三叔还没说完便开始笑起来。
“对,娃儿要记到,这个是樊叔叔,二天见面莫喊成樊大姑樊大姨去了哦!哈哈……”那姓相的驼背老头接过三叔的话便取笑起来,我终归还是没有忍住,跟着大家咧开嘴笑了起来。
“耶,相大叔,你老人家那么欢喜做啥子!晌午吃了儿媳妇弄的荷包蛋哇?”樊姓汉子用很女性化的腔调反击。
“嘿嘿,樊大嫂就不知道了哇,我中午去喊相老头,这‘烧火笼’和儿媳妇两个在家弄午饭。你们不晓得,这老东西火烧的好哦!一会儿锅就烧得吱吱儿的响,菜都炒得香喷喷的,俩公媳有说有笑的,煮了饭菜又煮了一大锅猪食。哎呀,我在门口喊了半天都莫球人答应……”莫端公有板有眼的说道。
几个老少爷们又开始轰然大笑起来,相老头假装生气的去抓扯莫端公的衣领。“我把你这老狗尾巴踩到起了哇?编排起我来,村头张寡妇的大奶子没有把你喂饱么?要不是石九这个读书娃在这里,我把你老杂毛的皮拔下来蒙鼓。”
直到母亲和幺婶提开水进来我们才停止了取笑。西南的民俗里,最爱开的玩笑就是拿小叔子和嫂嫂,姐夫和小姨子说诨话,但这些都莫过于拿老公公和儿媳妇做文章了。乡下的土灶台多是烧些稻草树枝做饭,于是灶台下总是有个人专门负责烧火。老人行动不方便,小孩子弄不来饭菜,于是这烧火的角色多是由这两种人胜任。这年老的公公和貌美的儿媳妇独处一室,难免叫人遐想连篇,自然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于是也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凡是把和儿媳妇有暧昧关系的老头子都称之为“烧火笼”。南边喊为“烧火”,北方说成“扒灰”,皆是戏谑之语。
喝了一会茶,三叔把母亲拉到一边,说这里有他,喊她过去休息,大家准备商量给我治疗的事情,她和幺婶在这里大家反而不方便说。我知道三叔的嘴里说的这姓相的老头是木匠,平日做些木工活。姓樊的汉子是个厨子,做得一手好菜,这方圆百里人家操办的红白喜事,决计离不开他。我听到三叔悄悄对母亲在说什么那二位明里是木匠厨子,其实暗地都是法术高超的巫师。于是母亲过去对大家说了些感谢的话后,便拉着幺婶往外走。幺婶本来还想看看热闹,但见母亲拉她出去也只好跟着走了。
第十八章 地祚坤泰
三叔喊我去把门关好,便开始说道:“九儿的状况大家早就清楚,今晚鲁三斗胆相烦各位上门为我们家九儿拔除祸害,实在是惭愧的很!感谢两位长辈和樊兄弟,大家一来念及石老伯的交情,二来看在鲁三的薄面上移驾,这份情谊我和九儿必将铭记于心。事情特殊,相邀没来的我们也不敢怪罪,来了的实在是有些担待不起,只好由九儿过来给几位长辈跪拜一下,行个大礼我们才安心得了。”三叔说完便对我使眼色,于是我便上前给来人行礼,跪拜完莫端公和相木匠后,我便去跪拜樊厨子,刚跪下便被他拉了起来,只听他开口说道:
“我说鲁三这人就是球过场多,我们过来一来是还平日里石老爹对我们的情,二来是真心想把这娃娃治疗痊愈。他也是我们看到长大的,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其他的废话莫多谈,大家还是商量到该怎么办。”
樊厨子一说完,莫端公和相木匠便点头表示认同。三叔也跟着点头,然后过来对我说:“九儿,很多的事情,我们原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