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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盖大的红宝石,凤冠上镶著的一百零九颗珍珠说是象徵一生长久,而且见多识广的姨妈还说那是扶桑国特级的珍贵粉红珠,一颗就价值千金,想来她一颗头都没有一颗珍珠贵。
卑家送来给她穿戴的首饰还不只於此,重到差点可以压垮人,幸亏她平常有练过,不怕。
什么翡翠碧环、宝石镯子、黄金镯子,红玉手镯……十几只戴得两手都是,各种宝石珠玉项练更是把她的脖子挂得快抬不起来,幸亏她只有十根手指头,否则光是贵重珠宝戒指就可以把她的手指头压断了。
从大婶和姨妈艳羡到嫉妒喷火的目光里,她知道这一身珠光宝气都是价值连城,随便一样都可以让人吃喝享福一辈子。
可是她只觉得心里沉,因为担心万一少了一样,或是磕碰了一块,就算把她卖了都还不起,所以她走起路来分外战战兢兢。
坐上了铺著软红绣垫的花轿,经过看热闹、评头论足外加讪笑的民众们,一路上摇摇摆摆的晃著,晃到她头昏昏、脑胀胀,还饥火上升,差点把垫子当棉花糖啃来吃。
唉,这就是成亲啊!
好不容易,沿途响亮喜庆的丝竹鼓乐吹打声稍歇,轿门被叩叩踢了两下,面前罩著喜气洋洋的红帕子,千金什么也看不到,幸亏是喜娘伸手进来搀扶她出去,否则她铁定摔了个大跟头。
“新郎新娘到!”不知哪儿请来的司仪,声若轰雷,震得她两耳嗡嗡叫。
小手抓著红喜球的一端缎子,她傻里傻气的跟随著司仪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一一完事后,最后是越发拔尖兴奋的吼叫
“送入洞房!”
登时外头鞭炮声响起,里头亲戚家人笑闹起来,天呀,她的头更晕了。
终於进了洞房,接著喜娘说了一大串贺喜吉祥话,最后新郎跟著喜娘们走出去,应当是到宴席上招呼去了……千金这才松了一口气,粗手粗脚地把喜帕拉下来。
“呼,累死人了。”她身子呈大字状地往后一倒,倒在香扑扑软绵绵的床上,被褥上的气息登时包裹住她。
哇,这么香,她的相公果然不愧外头流传的“美誉”。
不过连床都熏得这般香,看来这位“姊姊”真的比她还像女人,以后相处起来应该不难才对。
扎手扎脚地躺在床上享受了半晌,空瘪瘪的肚皮适时地发出哀鸣,千金迅速坐起,也顾不得摘下凤冠,先搜寻起房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喝的。
有菜香味飘散,她寻著香味找到了外头宽阔清雅的花厅,满桌子摆的可不正是好酒好菜吗?
哇,这简直比一百件金器珠玉宝石还要宝贵,她坐下来据案大嚼,把每盘菜都一扫而空,就差没有把桌子也吃掉。
什么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统统被吴家千金吞进肚里去。
“啊,成亲真好。”她笑咪咪的,瘫在桌上半天动弹不得,觉得好不幸福啊。
如果可以天天都吃这样的好饭菜,要她立刻跪下来跟相公歃血为盟当姊妹,她一定二话不说就磕头。
爹还担心她嫁进卑家会上吊或抹脖子自尽呢,以这种情况看来,她唯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吃太多,一不小心给撑死了。
千金的娘亲去世得早,从未有人教过她夫妻亲密之事,在她想来,夫妻就是跟姨妈与姨丈那样天天嘴里说的是价,盘的是米,忙到连饭也没有一处吃,再不然就是像隔壁周大胖的爹娘,成天拔尖了嗓音鬼吼鬼叫……不过她宁愿学姨妈、姨丈各忙各的,也不愿意成天和相公鬼吼,太累人了。
一想到累字,她全身上下像是松脱开来一样,迫不及待的爬上床去,摘下沉重的凤冠,连衣裳也没换就睡著了。
※※※
楠竹新婚之夜,吃完喜酒后迳自往书房一钻,连踏也没踏进洞房一步。
对於贪图卑家荣华富贵连命都不要的女人,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皇帝背后骂昏君,又爱骂又想贪,提心吊胆著怕被他害死,却又忍不住垂涎他们家的财势。
反正他续弦是为了成全老父一片苦心,现下堂拜了、人也娶了,老父也管不著闺房事。
就让贪图富贵的女子自食恶果吧,让她饱尝有钱无夫的困扰。他恶毒的暗忖。
话说回来,或许人家反而是松了口气,不必胆战心惊地伺候他这头“脂粉妖怪”呢。
不过,外人恐怕已经在揣度这名新娘几时受不了他的“娘娘腔”,要寻短轻生自尽吧。
“阿盖,我要出门,几日后回来,帮我备马。”他喊著贴身小斯。
一副灵精样的阿盖闻言一愣,“少爷,可是你……”
“我怎样?”他笑咪咪的问道。
不知怎的,明明是长得俊俏英艳,笑起来犹如春风融化了冰雪,但少爷的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且不敢造次呢?
阿盖立刻肃敬立正站好,“没怎样,很好,非常好,乖乖隆地好得不得了。”
楠竹睨了他一眼,脸上笑意不减,看得出来很满意。“去吧。”
“是,可是老爷和少夫人那边……”
“就说我去巡视产业。”楠竹一身玉带红袍,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他手上拎著的紫金织锦方盒里装的是两件换洗衣裳、一叠银票和几封银两,外加一本《史记》。
“呃……是。”阿盖充满希冀地看著他,“小的可以跟少爷去吗?”
“下次。”他微微一笑,“这次纯粹闲晃,怕你太无聊。”
闲晃?不是去巡视产业吗?
不过阿盖可没那个胆子当面揭穿,给少爷难看。
“噢。”
心情愉快地踩著轻松大步,楠竹穿过重重的香花绿柳楼阁别苑亭台小径,往马房走去,眼角却不经意瞥见一道身影,正在从事某种奇怪的行为。
那是一个至多只到他胸口的娇小女孩,头上梳著两个发髻,身穿简单的白色裙裾,奇特的是,她一肩扛著一袋米,头上还顶著一条颜色翠绿的大冬瓜。
眼看她身上头上扛著最少七、八十斤的重物,却是脸不红气不喘,还一边哼著歌儿,丝毫不怕岔气。
他却是看得冷汗涔涔。
他们卑家几时也干起这虐待下人的低级勾当来了?叫这风吹会倒的小姑娘扛连百斤大汉也扛不动的东西,根本就是蓄意欺负人。
他想也不想地,大步冲上前去,随手一抄,就把她头上那条冬瓜拿了下来。
“是谁叫你背这么重的东西?”虽然心里有发飙的冲动,但楠竹面上依旧笑容晏晏。
咦?这个丫头挺面生的,不过卑家奴仆众多,要记得住近百张面孔著实不容易,因此他也没有多想。
千金看呆了,不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是他俊美绝伦的容貌。
天!她打从出娘胎到现在还没瞧见过这么高大修长又英俊好看的男人。
尤其他一身的红衣,简直亮眼灿烂极了。
“哗……”她口水直流。
楠竹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已经习惯这种惊艳的眼光,但是一看见他就直接流口水的也太罕见了。
他只好捺著性子重复问一次。
“你的耳环真好看,是谁帮你穿洞的?真别致,没想到男人戴起耳环来这般好看,一点都不显突兀,反而越发英气焕发了。”千金自顾自的说著。
他眼角抽搐,不过还是先替她拿下肩上的米袋,“你是新来的?”
居然连他这个少爷都不认识,看来有必要请卑老管家好好地再教育一番。
“是啊。”昨天才来,是够新了。千金笑咪咪地说:“我今天已经被问过三、四次了,不过你可以把冬瓜和米还我吗?我要送去厨房。”
“你小小年纪又生得这般瘦弱,是谁那么苛刻,竟指派给你这么粗重的工作?”他质问道。
“粗重?不会啦,不过五、六十斤,小意思、小意思。”她小手挥了挥,不无得意地道:“以前我在我们家背的东西更重,动不动就是百八十斤的,那才够呛哩!”
楠竹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从虎穴跳进狼窝里……啧,不对,他怎么可以把自家比做狼窝?
不过他还是想搞清楚究竟是谁拿著鸡毛当令箭,没事荼毒下人的?
“是谁叫你抬冬瓜和米去厨房?”
“就是张大娘啊。”她早上起床看不到半个人,心想这样的大家族,定是每个人早起就忙著干活去了,所以她也不以为意,梳洗过后就走出房间,打算开始做一个好媳妇。
爹有交代,第二天早上得去拜见公公,并奉上参茶请安,然后公公若同意才可以回门,可是卑家这么大,她遇到的丫头和仆人都不知道“公公”是指谁,没法子之下,她只好晃来晃去,后来晃到一间红瓦小房,看到一名大娘和几个卖鱼和鲜瓜果的贩子在那儿交涉,大娘看见她就唤她过去,并且把冬瓜和一大袋米交给她,要她拿到厨房,没想到半途就被他给拦劫走了。
“张大娘?”楠竹眯起眼睛想了想,是负责采买的张大娘吗?唔,他曾听丫头们投诉过她经常假公济私,脾气还顶坏的。
若非看在她是爹远房表嫂的份上,张大娘早就给踢出卑家了。他冷冷一笑,不过张大娘要威风的日子也不长了。
“你把米和冬瓜放著,待会儿自有人收拾进厨房的。”他看著仅到胸口的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著她的手往外走,“也不想想自己是个矮冬瓜,再扛那么重的东西,想压得更矮啊?”
这位公子怎么这样说话啊?真失礼。
千金忍不住嘟起嘴巴,小脸胀得鼓鼓的,像只红苹果可爱极了,纵然是对女人敬而远之的楠竹也情不自禁轻拧下她粉嫩的脸颊。
啊,真嫩。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她傻愣愣地眨著眼,“你你你……你怎么可以摸我的脸?我爹说男女那个什么不亲来著的,你不能碰我呀。”
楠竹平常不会这么唐突的,可是她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他佯装出纨桍子弟的急色鬼表情来,“嘿嘿,谁说不行?这里四处无人又安静,任凭你喊破了喉咙也……噢!”
“不要啊!”千金很害怕,不假思索的屈起手肘往他腹部使出千斤顶。
他没有预料她的手劲那么大,被撞得一口气差点转不过来。
“咳、咳咳咳……”
天啊,她是薛平贵吗?那一记肘撞足以杀虎毙象,幸亏他有一点内功底子,qi书+奇书…齐书否则只怕立时吐血而殁。
“救命啊!”而且那个“凶手”还沿途尖叫逃走。
他揉著结实坚硬却酸痛不已的小腹,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新来的小丫头真有意思。
※※※
千金大呼小叫,跑得气喘吁吁,一群仆人和护院闻声齐聚而来,包括昨晚喝得太痛快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卑老爷。
卑老爷像团球般滚了进来,两眼四处张望,“什么事?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走水了吗?”
“有色狼……”千金一看到这个胖嘟嘟却一脸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就像看到土地公出现了,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他,眼睛拚命眨动著,紧张兮兮地抹著泪。“呜,土地公爷爷救命啊!”
土地公显灵了?在哪里?
卑老爷愣了一下,上下左右看了好几眼,最后在众人强忍笑的表情中迟疑地指指自己,“你叫我呀?”
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可不是嘛,卑老爷论长相、气质、打扮,就跟传说中的土地公形象相似,也难怪她会错认了。
卑老爷忍不住笑了起来,揉揉她的脑袋,“丫头片子,你新来的啊?我不是土地公,我是老爷。”
“老爷?”千金呆住了,随即欣喜若狂地道:“你就是公公?”
“公……”他正要解释自己也不是太监,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你是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