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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放心你……”
“放心吧,蕾,你去睡一会儿,我看着他好了!不会有事儿的!”我温和地对蕾保证。
“谢谢你,水儿……”
一晚的惊累,蕾很快就睡着了。我默默地坐到平的床边,毫不意外地又触到平的眼神,我淡淡一笑,柔声问:“你怎么还不睡?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平沉默地看着她,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和蕾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拿她当妹妹看……”
我怔怔地看他,五脏六腑因他的话掀起惊涛骇浪——
“可是蕾不是这样想……”我竟有些莫名的气恼:“你怎么可以骗蕾呢?”
“也许是我未置可否的态度让蕾有所误会,但是你相信我,我从未对蕾允诺过什么……”他的表情很认真,嘴角却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又是这种表情,我气恼地瞪着他:“可是蕾很爱你,我警告你,你不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口是心非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突然收声,惊觉自己怎么如此虚伪?
“我想知道,你怎么不放过我?”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不是求之不得呢?”
“你……”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辣地烫起来,气结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好笑地看着我生气的模样,轻声说:“小傻瓜,你问问你固执的小脑袋,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舍得把我送给蕾吗?”
我全身一震,抬起眼怔忡地看着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明天我会跟蕾说清楚……”平静静地说出这句让我惊恐万状的话来。
“不行……”我一时心乱如麻,摇着头说,“你会伤害她的……”
平淡淡一笑:“就算是伤人,也伤得够‘真’,有话老实说最好,不必费力去猜测人心。”
他俯下头靠向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脸:“每一个人小时候,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是毫不保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长大以后就不同了,不管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怕误触别人的隐私,怕伤害别人,也怕自己的隐私被人家掏光,怕自己也受到别人的伤害,你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我震憾地望着他,他竟然跟我有一样的想法——这男人——我到底了解他多少?还是,我从来就未曾试过去真正地了解他?他到底有多少种面孔?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他?轻狂的?对众人薄情的?还是眼前这情深款款,独独为我的样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长久压抑着的,自己所累积下来的巨大忧郁,在这男人面前轻易地土崩瓦解了,我像一个呆了一辈子牢笼却突遭释放的囚犯,无法适应那种自由的松驰与自在的感觉,整个人微微轻颤着。
就这样接受他了罢,看起来,似乎是这次的意外成全了我们,其实我心里知道,这个男人,我根本不可能真正放得开。
我不准他对蕾坦白,我心里还有一个结打不开,精明干练敏锐如他这样的男人,当然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未必是蕾,未必是父母的反对,其实,就是他现在当成的事业,只是我不说,平亦不提。
我精心护理着平,他康复得很快,那个男人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骄傲狂妄不可一世,独独对我柔肠百结。可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背景就像是把我们各自己丢到了长江的头尾,即使日日饮的同样的江水,却不能逾越这一江的距离……
我坐在江边,思绪纷乱如潮,我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好像什么都想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我放任自己的心被河风轻轻地撩乱。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很想家,很想很想爸爸用宠溺的手摸我的头,很想很想妈妈做的热气腾腾的麻辣面,很想很想家里那只洁白得像个粉团儿似的小猫咪,很想很想家里那张温暖如春的大床,如果现在能睡一会儿多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要做……
我猛地站起来,买了一张回家的船票。
“水儿,怎么突然回来了?”母亲打开门,惊喜地叫出来,手抚上我的脸,心疼地说:“看看你,瘦了好多,学校的伙食不好吧?”
我淡淡地笑笑,张开手抱着母亲:“妈妈,我好想你啊!”
母亲的眼圈儿一红:“你也不说一声,我现在去买点菜,给你好好做一顿饭,对了,还要顺便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叫他晚上回来吃饭……”
母亲唠唠叨叨地走来走去,我看着妈妈开心的样子,感觉着家的温暖,家,多美丽的字啊,永远也不会叫人失望……平应该很担心我吧?我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回来,但是,当我坐在江边的那一刻,想家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那一江春水顺流而下潺潺地流着,而家就在水流经的地方……平不会知道,那也是我永远都不会舍弃的地方……我怕……怕他一身的伤,也怕他不知何时又会带回一身的伤,我怕我必须每天担心他的安危,我更怕他有一天永远都不能睁开眼睛……
是应该有个抉择的时候了……平……终究是我爱不起亦拥有不起的男人……
两天后,我回到了重庆。
码头仍是一副旧日的模样,我的心情却与两天前完全不同。下了船,我走到站台等车,身边突然站了个人,我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是个穿深色西服的男人——那西服,平好像也有一套——我一惊,抬起头往上看去,错愕地发现,那男人的目光竟凝注在我脸上,竟是——平!
我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目光灼灼的眼神,不自在地嗫嚅,“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我找过蕾,她告诉我你回家了,今天回来。我等了你一天了。”平温和地牵起我的手,声音里竟没有一丝怒意。
“呃……”我惊呆了:“那蕾岂不是知道……”
“是。”平微笑着点点头,毫不否认,“她知道我爱的人是你,她知道了……”
“你……你答应过我不要跟她说的……”我又气又急又恼地跳起来,平按住我的肩膀,“我没有告诉她,只是,我这些天疯了似的找你,她再迟钝,也应该猜得到了。”
“蕾一定恨死我了。”我都快哭出来了,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不想失去这段难得的友情。
“你对你的朋友这么没有信心吗?”平叹了一口气,把我拥进怀里,“水儿,蕾知道我不可能像爱你一样去爱她,立即把我一脚踹开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潇洒。”
“你胡说。”没人比我更清楚,蕾有多么喜欢平,“她只是把伤心埋在心底,我对不起蕾,她应该生我的气……”
“她没有生我们的气……”平抬起我的脸,微微蹙紧了眉,“怎么你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她不但没有生我们的气,还给了我一个忠告。”
“忠告?”我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事情,头脑一片空白。
“是的,忠告。”平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她说,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有天使的灵魂,我根本配不上你。”
眼泪一滴一滴地滑下脸颊,濡湿了平的衬衣,哦,蕾,我好心的,善良的蕾,谢谢你,谢谢你的谅解……
“我要感谢蕾,是她把我一直回避的问题搬到了桌面上。”平捧起我的脸,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水儿,失去你那种空虚的感觉就仿佛我身体的某部分被什么东西抽离了,我无法再次承受那种感觉,我可以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事业,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你。”
他在说什么?我的表情有些懵懂,我怎么听不懂?平抬高我的脸,炽热的眼睛紧盯着我,一寸一寸地靠近,他低哑地说:“水儿,以后你老公可能不会有那么多钱了,因为我把手上的生意交给三子了。我会认认真真找份工作,平平静静跟你过日子,我会让你做这个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小女人。”
我泪眼婆娑地看他——他在说什么?——放弃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放弃他辛苦搏来的一切,只因为我?那一瞬间,在家里辛苦建立起来的决心被平轻易地崩裂瓦解,我的心跳加速,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扑到他怀里,情不自禁的喃喃低语混着热泪一起滑落:“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不要让我的心活过来又死去啊……”
平果然没有再去碰他以前经营的物业,我为自己重新拥有的新生活雀跃不已。平爱我,蕾和我仍是好朋友,父母的阻力对已经转行的平来说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如果一切一直这样下去,我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就像一个极速膨胀的肥皂泡泡——如果那天我没遇到平,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吹得越大的肥皂泡,会爆裂得越快——
他没有骗我,真的。
他对我许下诺言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他爱我,是真的爱我,我一直都清楚,也一直都相信他。我想,我以后也再不可能会遇到有人像平一样爱我。真的。
可是,就像那句俗话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世界上,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道义、责任、亲情、规矩……人活在世上,会有太多太多的背负,很沉重。
所以,对于感情,我们都不想再有任何的背负,这也许,亦是我跟他的共识。
不,我不恨他,我爱他,永远爱他,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
心情好像挺郁闷?
是的,又会是你不喜欢的结局。还听吗?
那我继续了。
平快过生日了,我想选一件礼物送给他,那天我在解放碑逛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我有些失望,走出商场,不经意地向对街望去,突然看到了平。心里一阵欣喜,我没有出声叫他,想悄悄地跑过去给他一个惊喜,但是——
一辆车突然停到平的面前,车上下来一个人,跟他说了几句话,平跟他上了车,隔得太远了,我看不清平脸上的表情,但那个人我认识,是平以前牌桌上的常客。
我的心一沉,心中泛起重重疑云,平,你怎么会和他走在一起?平?平?你不会还和他们有来往,你不会骗我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到家,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拼命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不,我应该相信他,平不会骗我的。即使有怀疑我也要问得清清楚楚,不要任自己在心里胡乱猜疑——
平的手机一直关着,我的心缓缓沉到到谷底,以前,他只有在牌桌前才会关掉手机,我拔了一次又一次,泪珠儿滚滚落下,平,接电话,平,接电话,平,接电话……
然而平一直没有开手机,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平才回家。
“水儿,你怎么了?”见我坐在沙发上,平心疼地叫我,声音无比温柔。
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默默地看着他,久久,才说:“你昨晚去了哪里?”
——你说,你没有,你说你没有走回头,我会相信你的,我真的会相信你的,我在心里呼喊。
平隐去了笑脸,他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他,沉默了半晌,他抱歉地说:“对不起,水儿!”
我瞬间感到天旋地转,抱住自己的头,我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声音破碎得令两人都感到绝望。
“我只是帮三子的忙,三子最近有一点麻烦,水儿,你信我……”平急了。
“如果三子永远都有麻烦呢?你是不是永远都摆脱不了那个深潭?”我很少这么咄咄逼人。
“不会的,水儿,我向你保证……”
平的声音被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他走过去拉开门,是大力,我认得他,他是跟着三子的。大力一看到平,像找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