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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亲昵的称谓,几乎让她能够确定答案。因为李狂注视她的神情,早已透出那个近乎不可能的答案。
舞菲希望不可能。
她不认识李狂,但她知道北灵老人。
天下人不少人都知道北灵老人与郑飞仙的情爱故事。
而她,因为李夫人的关系,知道的更多。
她无法猜测假如答案果真可能。
那么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为何会舍弃了她,为何在过去对她不闻不问,为何她又会没有了母亲,为何又会遗忘了母亲与另一个女人爱的那般轰轰烈烈……
舞菲深深吸了口气。
‘也许,他只是我生父的亲人?’
舞菲如此期望。
但她更知道这更不符实情。
假如她有这样一个亲人,李夫人岂会不早让他们相认?
剑魂带着舞菲缓缓飞入冰洞之中。
舞菲看见李夫人在她进来后,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与李狂。
“你该姓李,你的生母叫做舞枫叶,而你的生父,则是我李狂。”
李狂单刀直入的开场白,让舞菲一时愣住,半响,她才望着李夫人的背影,开口道:“义母……”
李夫人头也不回的道:“我当年答应过你母亲,永远不会对你说关于你生父母的任何事情。”
李狂立时接话道:“李夫人不说,但是我说,包括你母亲所在的舞族如何被我灭亡,她又如何而死,我与她如何相识相知,一切的一切都将毫无遗漏和修改的当着李夫人的面对你说。李夫人虽然不会直接告诉你,但如果我的话中,有一字不实,她也绝不会看着你受欺骗。”
剑魂缓缓带着舞菲落地,她迈步踏实了冰地,收起了剑魂。
神情静若止水,平静的离奇,语气也平稳的离奇。
轻轻道:“我听着。”
李夫人不禁暗自拭泪,她深知,那不是一段让人能够容易接受和面对的往事。其中的爱恨情仇交织负责,换做她,也未必知道到底该接受李狂这个生父,还是恨他……
李狂镇定自若的说着,舞菲静静的听着。
舞菲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过父母的模样,猜想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舞菲很早就知道北灵老人、李狂的过往故事。
那本事李夫人书写的记录中,十分出众的传奇人物。
李狂是个复杂的人,舞菲曾经对李狂这个名字所创造的传奇故事难以评价。
但舞菲一直认为,李狂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一切勇气、有承担一切责任结果之心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的这种认识没有改变,相反,伴随李狂对往事的叙述,反而在加强。
如此坦然、镇定自若的对生女道出那些往事的人,绝对不多。
人们做过亏心事,总会极力的粉饰,极力的为自己开脱。尤其在这种情境之下,想方设法的希望得到生女的同情,继而得到原谅。
但李狂不,舞菲从他的叙述中,能够深切的感受到那些叙述的坦然与真实,丝毫没有经过特意的粉饰。
无论是冷酷的、血腥残酷的,还是那些温柔的,含情脉脉的。
李狂说罢往事,沉声问道:“李夫人,我李狂刚才所说那些,可有一字不实?”
“凡我所知,没有不实。”
李夫人说着,依然不敢回头,她害怕面对舞菲,也不忍目睹此刻的舞菲。在她猜想中,此刻的舞菲一定不知如何接受那些复杂的往事。
“这些就是全部的事实。如今你知道了,是否恨我?”
李狂的询问,让李夫人的心不由自主提到嗓眼,她唯恐舞菲口中吐出个‘恨’字。她知道,世上没有比爱人更难,也没有比恨一个人更苦。
舞菲平静的听完,止水般的神情、目光早让李狂暗觉诧异之余,又禁不住的满怀欣慰与惊喜。
“我不恨你。如果你应该被恨,母亲不会拼了性命的剩下我,母亲这么做,显然因为她相信你对她的用情,也原谅了你对舞族所作所为。既然母亲这么认定,我就没有任何道理恨你。”
李狂早知道舞菲并没有因为往事对他产生恨意,但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似天真可爱,与年纪不相符的面容之下,藏着一颗如此坚强又冷静的心。
“不错。枫叶从没有怪我,我本就知道。因为她知道神魂意志对我有何等重要,因为她知道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的信念。她曾经极力设法让舞族不致成为我的绊脚石,可惜她人言轻微,无法改变什么。她知道我对飞仙的情,但她因为爱我,选择委屈,选择设法与飞仙相处。这世上没有人比枫叶对我的情更诚、更真、更执着。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让我李狂险些为她而放弃神魂意志,她是唯一让我曾经信念动摇的人。”
李狂说罢,又静静问道:“菲儿,你既然不恨我,那是否愿意与我相认?”
“你是我的父亲,没有不相认的道理。父亲——”
舞菲的反应出乎李夫人的意料,甚至这一声让李夫人本来认为无论如何难以喊出口的父亲,竟然在舞菲口中出来的也如此沉稳、平静。
李狂十分为听见这两个而欣喜,然而,他又很快冷静。
因为他也意识到舞菲反常的平静。因此他知道,这种平静之下,必然有一颗坚定的意志。他此刻已经相信,面前的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儿,并非如外表那般柔弱,更非如外表那般稚嫩。
“菲儿,为父不说什么要补偿对你的亏欠这种话。为父只问,如今你我父女相认,能否从此相聚一起面对未来的旅途?”
“对不起,父亲,菲儿早已投身于神魂意志。因此不能随父亲一起去仙界或者郑国。”
舞菲依旧语气沉稳、平静。
但这句拒绝的话,却让李狂丝毫不觉意外。
他没有失望,反而不由自主的挂起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枫叶为我生了这般样的出众之女,李夫人教养了你这般让为父欣慰的性情……我李狂何等有幸!”李狂感叹之后,又道:“为父明白你的想法,但为父还是希望你能够重新考虑,父女相认,自此不分离,彼此互爱,共享天伦,岂非圆满?”
第二十三节魔道宫殿一
李狂的话没有换来舞菲片刻的沉默。
舞菲很快的做出回应时,李狂就知道答案不会让他庆幸。
“自幼义母教养照顾,令菲不觉丧失了母爱,但对于父爱,菲却从未曾多考虑过。如今身在神魂国,就更不能为了小爱而舍弃大爱。人世间多少聚散离别,多少阴阳相隔。归结到底,多少的悲伤都是制度的形态造就、注定。今日菲更知道自己也是理想追求导致的斗争之下的悲哀之一,故而更觉得左岸所创建的自由、平等之国必须实现,许多的悲伤都将因为神魂国制的存在而消弭于无形。菲早已投身于神魂意志,早曾暗自立誓,必倾尽全力,贡献力量为此而战。”
李狂听了,不禁晒然失笑,自嘲道:“你不恨为父,你愿意叫我父亲,然而,你并没有真正接受我。又或者如你所说,在你而言,不知父爱为何物。你不愿意知道,你本明白,如果随我走,我就会让你知道何谓父爱。只是你不愿给自己机会了解,也不愿给为父机会。”
舞菲不予置评,只淡淡然道:“父亲千里迢迢来寻义母,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菲儿暂且告退。”
说罢,又放出了剑魂,立身其上,自顾飞走了出去。
李狂定定不言。
李夫人见状,惊讶,又不禁叹息。
“菲儿比我以为的坚强,却也比我以为的倔强。”
“她能够如此从容本已属难得,她如此反应,更是理所应当。我这个父亲今日才知她的存在,骤然之间,一句话就说要带上她走,她已非孩童,早已有了自己的人生追求,哪里能够因为我一句话而放弃所有……”
此刻事情已经说开,真相已经大白。
李夫人知道李狂对舞菲确有真实爱护之心,心里到忍不住期望他们能够团聚。但她又知道此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干涉,但也不想看李狂继续沉溺此情此境的伤怀,便道:“说来李大哥今日来,是否要问罪?”
李狂经此一言才记起目的,便暂时将舞菲的事情压下,道:“李神将本有权处置那黑牌,当年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李狂早已命绝当场。如今李神将拿走黑牌,虽然让我在意,但也断不敢有任何指责言语。今日来此,原本是为了索回昔日托李夫人代管的一柄宝剑——天灵剑。”
李夫人颇觉意外。
当年李狂交付了不少宝物托她代管,其中包括他作为北灵老人时积存的大量钱财。本都打算交给最杰出的那个弟子。
天灵剑也是其一。
而那柄天灵剑李夫人是知道来历的,同样来自上古时期,质地奇异、锻造技艺也十分高明。那把剑具有极其罕见的能力,能够让内家高手使用起来也产生莫大的威力。甚至可说,那是一把专为内家高手所锻造的神兵利器。
对李狂而言,那把剑没有用处。本也只是他众多宝物里的一件而已。
如今李狂别的不要,却独独要天灵剑,不由让李夫人不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她却不会多问什么。
“这便去取。顺道告知李大哥其它宝物收藏之处,也就算是物归原主了。”
李夫人说罢,叫了声“菲儿。”
声音微弱,原本外头的舞菲是不能听见的。
但当她叫完之后,肩头上的咕噜仙跟着又叫了声“菲儿——!”
声音却十分清亮,冰洞之外的风雪也不能掩盖。
舞菲立时便飞了进来。
李夫人让舞菲扶抱着踩上剑魂剑身。
带着李狂一并飞入极北之地的暴风雪之中。
李夫人没有武功,疾飞中即使说话也让人难以听见,也就不说。
李狂只是静静跟着飞行,没有开口。
舞菲分明感觉到背后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李狂的注视。
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在刚才,最初相认的时候,她特意让自己沉入近似修炼的一种屏蔽情绪的状态。故而能够十分平静的听完李狂的叙述,十分平静的道出所想。
但在离开冰洞之后,她才真正用感情去消化骤然面对的、复杂的身世以及多出来的父亲。
她自幼不缺母爱,李夫人待她如己出,极其用心的教导,才有后来的她。
但她不知父爱是什么模样,曾经把师父当作是父亲,后来才意识到,师父并非父亲,给予的教诲和关爱是不一样的。
她又何尝没有过对父亲的幻想呢?有。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思考过。
但是,都没有结果。
她确实不恨李狂,如她对李狂所说的那样,她觉得拼了性命生了她下来的母亲既然相信父亲,那她就应该相信父亲昔日对母亲的真心实意。
但她无法因此激动的,毫无所想的扑到李狂怀里。
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也不知道因何要为父爱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是很清楚的知道,如今她的父亲,是神魂国的大敌。跟他走,就意味着舍弃神魂意志的信念,舍弃神魂国。
她不知道父爱为何,在她此刻的感受看来,为李狂而舍弃神魂意志和神魂国,形同于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放弃信念一样。
她当然不会、也不能这么做。
李夫人的藏宝之地距离极北之地并不远,确切说,正在海中的一座荒岛之上。
三人站在荒岛之上时,李狂禁不住赞叹道:“李夫人果然心思巧妙。这神妙岛四季水流变化多端,如果不懂飞行,一年之中只有三十天可以乘船上得岛上来。将宝物藏放在这里隐秘又充满机关的孤海遗迹之中,实在最放心不过了。”
舞菲这才知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