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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我说到哪里?对了,我急着去看你,两双脚穿了不同颜色的袜子,有一双还里外颠倒。你爸爸问我台北的男人是不是流行这么穿。我窘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硬着头皮说是。结果你爸妈应我爸妈的邀约到台北,到家里吃饭,互相熟识时,你爸也穿了一双一个颜色,一双里外倒过来的袜子,还把双脚举给大家看,表示他很时髦,并不落伍,大家都笑翻了。哈哈哈。”
他硬从乾哑的喉咙挤出笑声,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而落,他趴在床边,抓住恩慈的手贴在脸上,哽咽低语。
“恩慈,你醒一醒,醒一醒吧。五秒……半秒也好。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眨一下睫毛,或者勾一下手指。晖一下?”
他盯着她的眼睫。“勾一下?”他盯着她的手指。全没反应。
“好,没关系。你大概很累哦,你睡吧。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第三天。
“……结果他去了那边,一直傻等,她却在另一个地方等。过了几个小时,她忽然想起来,啊,他也许在那边,于是她急忙赶过去。但她过马路时太急了,没注意到一辆车对她开过来……不,不,不,这个故事不好。我重说一个。重说一个哦,恩慈,把刚才那个忘掉。我重说……说……说”
他抓着头发,跪伏在病房地板上,压抑着不敢出声地辍泣。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瘦削的身子,晃到床边,执起她的手,用双手捧住。
“恩慈,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自从爸你父亲和小弟的事件后,念慈一直恍恍惚惚,她相信一些无聊的人对她的指责,认为爸和小弟的死皆因她而起。她内心深深自责,她不敢告诉你。你在她心目中太完美,小时候你是她的偶像,她爱你,崇拜你……”
“长大以后,你变成我的压力和负担。”
以初愕然抬头,慢慢走进来的念慈没有看他,她悲伤地笔直走到病床另一侧。
“你拥有我想要、想望,但心里自知我永远得不到的一切。面对你时,我自卑得抬不起头,于是我再也无法面对你。
但是在我最最绝望时,给我一个安身之处的仍是你。”
闪一下眼睛,由着泪水滑落,她吸一口气,再凝望着恩慈宛如死去、又宛似在平静沉睡的面容。“你教我读书,充实了我本来空白、贫瘠的生命。也因为看了那许多你买给我的书,我知道人要坚强,不要轻易向环境屈服,向命运低头。可是,姊,我不是你。我仍然是脆弱的。当我需要你,却无法面对你,我转而找我认为可以代替你来爱我,了解我,关心我,不像别人用轻视、嘲笑对待我的人。我找了以初。”
悲泣使得她停了下来,慢慢吸口气后,她低低地又说,“我没有和他怎样。我没有和你争。那天你来……你走以后,我明白了。你是爱我的,姊。你爱我,所以你死了一回,又回来,来给我一个解释和消除罪恶感的机会。我现在解释完了,你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我,请你睁开眼睛,好吗?”
床上的恩慈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病房的玻璃墙外,则刚夫妇、以欣、以华都来了。他们都听见了念慈的痛苦泣白,望着一动也不动的恩慈,和已憔悴得不成人形的以初,每个人都落着泪。以欣伏在以华肩上哭,以华伸手搂住她。这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起不斗嘴的一次。
“恩慈,你听见了吗?你明白了吗?我答应念慈,不把她的无助和她的自觉懦弱无能告诉你,所以我瞒着你。我也是想不要你担太多心,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念慈。我没有做背叛你、对不起你的事,恩慈。”
“只要你张开眼睛,亲口告诉我你原谅我,姊,我再也不动不动厌世了。我会走出来,姊,我不会再躲在山上。我今天走了好长的路下山的。你张开眼看看我,我今天一次也没跌跤。你看看我。姊,你看我一眼吧。”
“醒醒吧,恩慈。我爱你,我是如此如此爱你呵!你怎能舍得下我?你怎能啊?你不能死,恩慈。你不能再一次离开我,丢下我。你要是执意不醒过来,这一次,我不要再经历没有你的痛苦了。你非去不可,我和你一起去。我陪你一起。”
“以初!”他父母慌地大叫。
“大哥!”以华、以欣也大喊。
病房门外另一边,几个护士早哭成一团。
“姊,我跪下了。”念慈痛哭着屈下膝。“你几时醒,我就跪到几时。”
“我也跪下来求你,恩慈。”以初泣不成声,日夜不停地说了三天三夜,他喉咙沙哑得像装了砂子。“你若必得回二三OO年,你回去吧,我不留你。只要你别死,只要你活着。
恩慈……恩慈……”
“她哭了!”以欣喊,手舞足蹈地隔着玻璃指着病床上的恩慈。“她哭了!大嫂哭了!她听见了!”
跪着的念慈和以初同时跳起来。
两行泪顺着恩慈紧闭的眼角滑过太阳穴。
“她活了!她活了!”以初为她拭去泪,又滑出两行。“恩慈……哦,恩慈!”
“她的手指在动!”以华大声告诉以初。他们全部兴奋地跑进了限定只能有一名家属作陪的加护病房。
“勾了两下了!”于婷欢喜地抽泣。
以初盯着看时,她在他这边的五双手指都动了,很轻很轻地向手掌弯了弯。
“看到了,我看到了,恩慈。”他又哭又笑。
“请出去,各位,请出去好吗?”得到护士通知赶来的赵医生把所有的人赶出去,只留下以初。
他揭了揭恩慈的眼皮,拿听筒听她的心跳,测她的脉搏,再盯着脑波仪器看了半晌,他不可思议、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然后他拉掉了恩慈鼻上帮助她呼吸的管子。
“你这是……”以初紧张起来。
医生转向他,满面惊奇。“恭喜你,娄先生,看来你的真情感动了天,制造了奇迹。”
“啊?”以初伸出双手接握住医生恭贺的手,用力摇着。
“谢谢,谢谢你,医生,太谢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吧。你太太醒来后,也该好好谢你。现在,你在这吵了她几天几夜,说学逗唱无所不来,既然她没事了,你何不去睡一觉,好好洗个澡,刮刮胡子,也好让她清静一下。”
“姊说医生说的对。”念慈说。
以初马上来到床边。“她说话了?”
恩慈没有张开眼,但眼睑清楚地眨了两下,手指则朝外摇了摇。
“好,恩慈,我回去洗个澡。我一定臭死了吧?对不起吵了你这么多天。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睡着的,可不可以和你说话?”
她眨一下睫毛。
以初还没走到门口就昏倒了。大家怕惊动恩慈,再把她急晕过去,悄悄地赶快把他抬走。
尾声
以初含笑注视在花园中悉心照料新种玫瑰、大腹便便的妻子。劝她不要太劳累是多费唇舌,事实上自她“复活”
后,她精力格外旺盛。现在她做的衣服交给已大学毕业的以欣,和逐日开朗起来的念慈,一同经营管理他和恩慈出资的服饰店销售,几乎供不应求,恩慈这个自称没有一点生意眼和生意头脑的人,已和以欣商量着要开分店。
有时候,以初会忍不住忆起她睁开眼睛那一刻。他和伟志分立床两侧。
“章筠,恭喜你去而复返。”伟志说。“这趟路走了三百年哪!难怪你睡这么久才醒。”
恩慈奇怪地看着他。“去而复返?三百年?你在说什么?”
“恩慈,”以初对她说,“他是伟志,你不记得了吗?”
“谁是伟志?章筠又是谁?”
伟志后来匆匆走了,回去二三OO年,深入研究以后再使用冷冻人体时,恩慈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比率。
他们可不能每次完成创造出一个新的人,随即又失去他们。
以初对他的研究不感兴趣,他珍惜每一刻拾回的爱,不管恩慈是否完全忘了二三OO年,他绝口不提。
电话铃声使他折返进屋。
“大哥,你猜谁到我们店里来了?”以欣不是问,她在那哇哇叫。
“我哪知道?快说吧,恩慈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她预产期就在这两天,”
“是那个向伟志呀!他从屋顶下来,把我们的天花板穿了个大洞。”
以初吃一惊。“他人呢?”
“呃……我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拿椅子砸他……”
她还没说完,以初大笑起来。
这时恩慈捧着肚子进来了。
“恩慈!”以初连忙摔下话筒,赶过去扶她。“怎么样?要生了吗?你别动,坐着,别动啊,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拾起吊在桌子边的话筒。
“大哥,喂,大哥?”
以欣还在那叫嚷。
“你去应付伟志吧,恩慈要生了。”他挂断,却忽地怎么也想不起医院的电话号码。
“伟志来了?”恩慈在阵痛间问,“你不用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告诉以欣,赶快把伟志送过来。”
“哦,好。”
以初打完电话,才想到“你记得伟志?”他瞪大眼睛。
恩慈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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