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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笑闹中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因为看到主帅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震了一下,酒从杯子里溅出。尴尬的沉默中,十二铁衣卫面面相觑,那个无意中触及禁忌的人酒醒了大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只是片刻,白墨宸舒展开了眉头,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安心她过了年就十五岁了,算是大姑娘了,该开始好好为她准备嫁妆了呢。”
“好,到时候白帅别忘了告诉一声,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回来喝喜酒的!”铁衣卫首领连忙将话题接上。
“那是一定!”白墨宸大笑,为大家倒了酒,“来来,喝酒!”
一屋子的男人们再无拘束,重新猜拳行令,声震屋宇——房间里的声音太吵闹,以至于外面那些奇怪的簌簌声响都被掩盖了,没有一个人留意。
这一场大酒一直喝到东方既白才停止,一群人歪歪扭扭地靠在炕上,困顿不堪。然而,当雄鸡唱了第三遍的时候,宿醉的人们忽然间一起睁开了眼睛——多年的军旅生涯,让这些战士们拥有了牢不可破的自省意识,无论前一晚多累多困,时间一到便会立刻清醒。
“天亮了。”十二铁衣卫首领喃喃,瞬地坐起,“我们该走了。”
白墨宸同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下属们一个个坐起,捡起了盔甲重新穿戴好,眼神复杂。“真想就此留下来,和白帅一起终老此处算了。”十二铁衣卫的首领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些恋恋不舍,“我们都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年跟您出生入死,闯过那么多关,如今离开了您,简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你们有大好人生,怎能就此终老山林?”白墨宸立刻毫不留情地训斥,“回去好好辅佐骏音——缇骑在内乱中折损了大半,两京护卫的责任便落在了骁骑军身上。女帝刚即位,天下局势未定,骏音实在是需要你们。”
“白帅之命,定当听从。”十二铁衣卫齐齐躬身。
“不,以后这世上也不再有‘白帅’这个人了,我已经舍弃了入赘获得的‘白’之姓,以后只是北陆一个普通的农夫而已。”白墨宸披了一件长衣从炕上站起,拍了拍每一个人的肩膀,眼里流露出了一种压抑的灼热,熠熠生辉,“如今,这个云荒是你们的了!”
“去吧!”他大笑着走出去,拉开了门,看着身后的一群男人,“趁着冰夷未灭,天下动荡,去创立你们的功业,赢得应有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马革裹尸,这才不辜负了这一场大好人生!”
“遵命!”战士们大步踏出门外,在庭院里排成两列,齐刷刷地跪下,然后刷地拔出刀来,齐齐斩入雪地,“属下定不辜负白帅期许!”“起来吧,回帝都去!”白墨宸也抬起手,握拳置于左胸,以军人的礼节送别这些沙场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士,眼中隐含热泪,“这一世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等来世再为兄弟!”
“来世再为兄弟!”十二铁衣卫收刀入鞘,同样握拳置于左胸,眼中热泪也忍不住淌下。白墨宸压住心中翻涌的感情,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与他们一一告别,然后侧过头,硬下心来催促他们离开。
一行十二人依依不舍地转过身,翻身上马,渐渐消失在了大雪里。
白墨宸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些铁甲战士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村口的树下,这才转过身来掩上了庭院的门。
天地间彻底安静了,大山静默地环绕着大雪的村庄,只有无数鹅毛飞雪。
在一箭之地外的另一栋房子里,一双眼睛从窗户纸背后移开了,露出了复杂而绝望的表情:连护送的十二铁衣卫都离开了,白帅……您是真的打算就此终老乡间了么?为何您竟要选择这样平庸的人生?明明您就是天官预言中那个“三百年当有王者兴”的真龙天子啊!您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却不甘心!穆星北看着那一扇关上的庭院的门,暗自握紧了拳头,眼神一瞬间变得激烈而可怕。
第二章:毕生之敌(下)
当庭院的柴门和房子的木门都关闭后,房间里的灯火也熄了——显然是白墨宸在送走这一批客人后,终于结束了长夜之饮,困倦地入睡。对面那个院子里顿时寂静了下去,洁白的新房静静地坐落在山下,衬着浓黑的山林,显得静谧无比。
窥视了一夜,谋士也终于觉得困了。然而,就在穆星北将要把眼睛从窗纸的窟窿上移开时,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异常的景象,他全身猛然一震,那片森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然而定睛看去却又看不出异常,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声,狗一声不叫——山林里有几棵树在微微摇动,发出了簌簌的落雪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地穿过密林。
雪依旧无声无息落下。
火……在梦境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烈火。
宫殿在坍塌,整个城市仿佛掉入无间地狱。他穿过那些红莲烈火,疯了一样地狂奔,追逐着那个影子,拼命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然而那个女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身不由己地飘离,只是回头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悲哀和绝望。
在他终于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她的身形忽然停住了,看着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在他触及她之前,一股从天而降的大火轰然而至,将她彻底吞没!
“夜来!”他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冲入大火里,“夜来!”
他抓住了她,用尽全力将她从火里拖出。然而,当从火里冲出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的模样——火焰无情地吞噬了她的美,在他的怀里,她瞬间化成了可怖的焦炭骷髅模样!
“我不想死在看不到你的地方。”
那个骷髅开合着嘴,说出最后的话,温柔凄绝,柔白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边——忽然,那温柔的抚摸变得凌厉,指甲锋利如刀,恶狠狠地一划而落!
“夜来!”他惊呼着从梦里醒来。
然而眼前寒光逼人,一把刀正迎头落下!
在意识还未清醒之前,他下意识地左手挥出,堪堪格挡住了那只握刀的手——就在那一刻,落下的刀锋已经割破了他的额头,血流了出来,一下子模糊了眼睛。
刺痛令他瞬间清醒。白墨宸身躯一震,还来不及坐起,只感觉脑后又有两道疾风刺来,出于本能,他毫不犹豫地转过手臂,将手里捏住的那个人抡起,以左肩为轴心,连人带刀狠狠往身后甩了过去!
只听“噗噗”两声钝响,来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便身首两处。
“谁?”他一按炕头,飞身下了地,厉声道。
没有人回答,只听簌簌几声,有新的人从窗外跳入房间,带入了一阵冷风。房间里还残留着浓烈的酒气,杯盘狼藉之间却多了五个黑衣人。那些人都蒙着面,一双双蓝灰色的眼睛如同鹰隼一样凌厉冷酷。即便是错手杀了同伴,那些人眼神居然丝毫不动,如同钢铁铸成一样。
出入沙场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杀人者的眼神。
是冰夷?白墨宸猛然一惊。那一瞬间,虽然宿醉依然令他头痛难忍,梦里的恍惚感却终于尽数退去,冰雪浇顶般地冷彻心肺——是刺客!远自万里之外而来的刺客!
他的手迅速掠出,想从床头拔出刀来,不料却摸了一个空。原来随身携带的那把刀,已经在昨夜酒酣耳热之际送给了多年的兄弟。
对方看到他一动,立刻也动了起来。第二波刺杀迅速发动,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根本不让他再有寻找武器的机会。
刺客们用的是刀,无声无息地搏杀,宛如一群猎豹。他穿着单衣,赤手和这群冰族人对抗,只能以空手挑白刃,硬生生地腾出手去,冒着危险,劈手抢过其中最靠近自己的那一人的刀。他的身手高出对方许多,闪过刀锋后欺身近去,迅速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咔嚓”一声拧断。然而那个冰夷毫不畏惧,筋骨虽断,五指却依旧牢牢地握着刀柄,死活都不肯松开。
白墨宸心头怒起,再不多想,左手抬起,闪电般地屈肘撞在对方胸口,用力之大,令整个胸腔都“啪”的一声塌陷下去——然而即便如此,对方竟然依旧不肯撒手!
只是那么短短的片刻,其他刺客已经迅速逼近,数把刀朝着他斩落。白墨宸单手回护,然而全身空门未免大露,只听一声钝响,一刀斩中了他的左臂。剧痛令他眼前一阵空白,那一刻,又有刀声响起在耳边,而他已经来不及回头去看。
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么?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挡——第二、第三把刀飞速斩落,接连落在他左手的小臂、手腕上,每一刀都带着斩断钢铁的力量。然而就在斩入血肉的刹那,一道奇特的光芒从他左臂内绽放!
那光是如此刺眼,竟然让近在咫尺的刺客都闭住了眼睛。
但是,当所有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奇迹般地,所有的刀都凭空消失了——无论是斩落在他手臂上的,还是正在落下的。那些冰夷刺客还保持着竭力斩落的姿态,但是手中空空如也,那些刀,居然在一瞬间不见了!
连白墨宸都不敢相信这一刻的所见,直到对方的手顺着惯性落下,收势不住地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落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竖起手掌,向下一斩,“咔嚓”一声,离他最近的那个刺客颈骨顿时断裂——
那一刻,他才发现受伤的手臂也已经灵活自如,伤口瞬间消失。
天,这难道是……白墨宸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惊呼,抬起右手握着左臂,发现那里果然已经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难道是……那个在帝都大火里听到的声音,又回来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多想,那些刺客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后回过了神,重新挥刀斩了过来,疾风割面而来。白墨宸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霍然苏醒,四肢百骸似有东西涌入,这个身体竟然似不属于自己一般。
他飞速闪过了接连而来的三把刀,抬起左手生生格挡住了砍落的第四把刀,右手迅即探出,一把扭断了对方的手臂,劈手将刀夺下,一反手抹断了对方的咽喉——这一切兔起鸠落,速度快得不仅令对方来不及反应,甚至连他自己都惊骇不已。
剩下两把刀交错着斩来,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挥手相迎,从两刀夹缝中穿过,手臂一沉,刀锋竖向掠过,只听“叮叮”两声刺耳声音,居然将两把刀瞬间同时居中切断!
“小心!”这时,一直沉默的冰族刺客首领终于发出了一声警告,“这个人,似乎有点奇怪——别靠近他!退开,用弩!”
房间内所有人瞬地往外退去,穿窗而过,消失。
白墨宸刚要追出去,但人一到窗口,只听簌簌几声响,他下意识地横过刀锋一掠,连续的震动传来,刹那间有五六支三寸长短的短弩斜飞出去,插满了窗棂——那些劲弩都是精铁铸成,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更令人吃惊的是,劲弩插入之处,窗棂上的木头瞬间发黑,有奇特的淡淡腐败味道传出。
这帮冰夷刺客的暗器上,居然喂了剧毒!
居然追踪了千万里到这儿,这是一次有备而来、预谋已久的刺杀么?
外面白雪皑皑,那些刺客落地瞬间就在院子里伏倒,每个人手里拿出了一把改造后的精巧的射日弩,对着那个房间便是一轮激射。只听簌簌声响,几百支短弩纵横交错,密集如雨,从窗户倾泻入内。
白墨宸连忙退回,刀光倒卷,化作一片光幕,护住周身。只听“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