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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冒险-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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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仍具有相当的威严,长期生活在峡谷里……

“我忘却了这是日本哪个边远地区的故事呢,还是非洲草原部族的传说。总之读到过这样的故事。一伙人在某处聚族而居,当老人将要死亡时,就把他抬到一个临终者小屋的地方去。这是那地区到处都有的事啊。但是,这伙人还让陪伴老人的陪落的年轻人一起闷坐在小屋里。于是,年轻人可以从将死的老人那里,听得到关于逐渐接近他具体死亡情况的报告,像听棒球的实况转播似的。而且,对老人怎样死去这一过程,他们自然也能亲眼目睹。这就是那伙人的成人教育呐。一定是和平的,厌恶战争的部族习惯。我读到此处,受到某种、强烈的、独特的印象。于是,在长老去世前,我多么想在长老身旁,听到这种谈话呵。啊,长老会以他那种语调,告诉我有关死是如何的一种秘密呢?我们真不该坐奔驰来,该坐喷气机出发的呵!”犀吉这样说,可坚持要坐奔驰访问四国的峡谷的,原犀吉本人。而且,他把夏服和秋天的西服,每种两套,装上奔驰车内,目的在于穿着整齐,驾着奔驰车,出现在峡谷的长老面前。在犀声和鹰子婚后取得的豪华生活中,显示出这样单纯、坦率、自足的模样的,实际并不多见。他对我的老爷爷,是想尝试着作些孩子气的示威游行。

海风吹得喉咙火辣辣地疼痛,我说起在我受到他人恐吓最激烈的时刻,妹妹可怜我,啜泣起来,祖父生气了,便说“我才要死呐!”埋怨起来,一听这,犀吉咬紧牙齿,直哼哼。接着,犀吉沉默不语,一反常态想继续听我说下去,因此,我打算说个笑话。讲到祖父读了我的小说,老和我说“要是没有观察力,是不行的,照这样写小说,你也成功不了!”说到此,犀吉突然兴奋起来,“是的罗,我也那样考虑的哦,观察力比什么都来得要紧!”这叫喊声几乎震撼了这艘联络船。

这样,我总感到有些气馁,关于老爷爷称赞犀吉说,唯有他才是能通过观察思考事物的人的话,也就不想再提了。尽管如此,犀吉一直回忆着有关老爷爷的事,从联络船上小心谨慎地把我们的奔驰卸到码头的作业中,还说了那样的话。“在你创作的戏剧里,能否为我创造一位像长老那样的人物呢?我只须有几十天光吃蔬菜,就会瘦到五十公斤,把胡子留起来,涂上银粉让它发光能演长老的角色哩。因为我完全记得长老的音容笑貌啊!”

本来,我们最初计划作去四国的峡谷汽车旅行时,我们就想把这次旅行作为很快为犀吉和鹰子的新剧场,创作戏曲的前期思想准备。如今犀吉激于演剧活动的热情;他的语言,常常夸夸其谈,但实际难以实现,或者从戏曲构造方面考虑,追求散漫(人们认为那些几乎常常适合于电影而且是非散文的短篇电影)形象,结果,对我来说,在此前,很难发现能满足他要求的片断。于是,我们相互间就有协商的必要了。不管如何,我和犀吉协作,搞一些创作,这次便是最初的机会。斋木犀吉突然间对演剧活动的热中又刺激了我,自己感觉到好像这次是使我从忧郁症的泥沼中脱身的契机似的。最起码,我已经要开始亲自设法克服自己的忧郁症了。我们的汽车旅行可以说,是自下雪天买进大力车以来,我们梦想的实现机会吧!但是,卑弥子已离我们而去,金泰开始了转向次轻量级后第一仗的备战训练,不能参加。不过,倘若金泰有此愿望,则犀吉也会放弃汽车旅行,去陪伴金泰练习的吧。但是,金泰却执拗地主张独个儿训练。这是最近的一件事,据外电报道,当某个美国黑人重量级天才从战后保持时间最长的冠军宝座上被击败下台之后,直到他夺还冠军的复仇赛这段重要时刻,常常自己驾驶私人飞机,去向不明,躲避起来。这使我忆起这一次训练中的金泰。金泰为了从那次致命的“击败”幻影中得到摆脱,不管进行了多少次快捷的步法技巧练习,也仍然徒劳无益。为此,他自己由于恐怖而颤粟,在训练的最困难时刻,就想要远离犀吉了吧。而犀吉,也许正是为了尽可能远离金泰的训练场所,从而计划作四国的汽车旅游的吧。

雉子彦从犀吉夫妇那里借来资金,刚开了一家进口的高级玩具商店。就像出售用正规的汽油引擎疾驰的豹牌赛车型塑料模型等玩具一类的店。那里大致是他工作的洋货店支店,他的职务是销售主任助理,销售额的盈利对他是极为有利的佣金来源,为他个人所得。雉子彦说将陆陆续续归还从犀吉他们借来的资金。雉子彦的店铺繁荣昌盛,他不能把店空关,因此不曾参加我们的旅行。

犀吉向雉子彦的店家订了货,送来捕獾用漂亮的铁圈套,把它装在奔驰车后排座位上。我在旅行之际,自然一直跟捕獾的圈套同坐一起。我们的计划是,访问四国的峡谷,会见长老,捕回已经野性化的我们的猫。

当出发准备大致就绪时,妹妹有电话打到我住所,告知祖父病危。那天深夜,我们匆匆离开东京。在大阪的旅馆里吃饭时,我让犀吉和鹰子留在餐桌,自己起身去打电话,传呼四国峡谷的小村,从快变成为老处女的妹妹那儿传来了祖父去世的消息。我折回桌边,告诉犀吉这不幸的消息时,心中难过极了。犀吉嗓泣声声,鹰子不知所措,一反她仪表堂堂的常态,颇像个寄宿舍的女学生做错了什么事。5

鹰子驾驶的奔驰,进入我村的峡谷时,我立即明白现正进行老爷爷的葬礼,而且据说是在战后十分萧条的情况下,在我的祖辈们中独有的大排场,老爷爷之死当时正值村里原有传统卷土重来之际。我家位于峡谷的深处,由高处可以俯瞰峡谷的部落,我们在秋初的阳光下,驾着奔驰通过干巴巴的铺路石道上,在我家附近,但见各类纸旗迎风招展。铺路石道两侧的民居,家家主人都不在,这村落仿佛被人们遗弃似地成了幽灵之镇。连狗儿也不见在此转悠奔跑。

“莫非是发生了鼠疫之类,人都逃光了?”鹰子敏感地说。“大家都到我家去了哩。参加我爷爷的葬礼。”

“是啊,因为他是长老啊!”犀吉说。

我们在村道的尽头,下了奔驰车,登上只有开始枯萎的夏草的狭细的坡道,道路两侧已有无数的自行车竖在低矮的灌木丛边。逶迤来到我家的高台,那里可说成了诺亚的方舟①。村里的大人、孩子、狗、以及山羊、鸡,把那里糟踏得杂乱无序。宅子内所有的场地上,有大人们站着喝酒的,有孩子们手捧饭团在吃的,吵吵嚷嚷,乱成一团。而且,大家对在仓库和祖父所住正房之间的里院那边举行的葬礼,引起了好奇之心。

 ①诺亚方舟出自圣经创世纪。我们挤过人群,向那里挨近,这时,有位幼儿像驯养的家畜幼仔般亲昵地把头擦着我腹部,动情地低语。“南洲号的木乃伊也要一起掩埋哦!”我还以为就要在里院出殡呢!却原来引起人们好奇心的对象竟是那时已经开始的船舞。犀吉和老爷爷两人看的那个船舞班子再次被邀来。突然间,我不安地寻思,妹妹能否支付出那笔费用。可总之,伴随着雄壮、悲怆,而且十分凄惨的击鼓声,船舞中每个角色都在演出一幕悲剧。是怎样的故事可不其了然;可却是非常凄惨,跟老爷爷庄严肃穆的葬礼在感觉上全无关系。我们混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剧。不一会,犀吉像因有狗的木乃伊同埋心中激动的孩子那样,充满热情,用嘶哑的声音说:

“这是日本武尊。现正表现他死后变成天鹅的一场戏。那边旮旯上,一个大胖子是天鹅哦!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地,总觉得要把那首歌表现得又杂乱又拙劣似的。一伙人都打扮得像赤穗浪士①模样,因为只有这样的行头啊。瞧,那大胖子像完全合着要另外的疯狂节奏去表现天鹅的惨痛得打颤身段和那歌子的情调哩!这就是长老的葬礼。”

 ①日本历史上1703年为主报仇的47个武士。一说完,犀吉,啜泣起来,可仔细一看,哭泣的人却不止犀吉一孩子们也在落泪。这便是老爷爷的葬礼了,我想。由于速度惊人,动作激烈犹为疯狂,特别是一个个要具体表现出日本武尊临死时的痿顿疲惫,脸色苍白的舞踏者,在胖胖的八寻白智鸟冲天而去之后,留下的一伙全都像瘫子一样,也像患了舞蹈病的瘫子那样喧闹,膝行着在全场飞舞,一面失望地仰视天空,唱着:

 浅小竹原 停滞不可前 不去空中行 足下行路难 要去海边行 停滞不可前 青青河畔草 游移入海去在这歌声中,最合这场船舞鼓拍的歌词是“海滨千岛,不去海滨,沿着海滨”。那也是因为这些舞蹈家们全不开口,只不过由我在脑中给配上歌词罢了……

船舞结束,我和犀吉和鹰子不必特意去找我的家属了。因为他们已经觉察到我们的出现了,并对我们观察了一番。即便是我们周围的村民们,实际上跟我们并着肩在看船舞之际,虽则对我们佯作不知,有的装得全没觉察到我们存在似的,事实上,在我们驾驶奔驰进入峡谷的一瞬间,传令员早已跑向我家属的住所了。这是我们村接待异族人(犀吉、鹰子不用说,我本人也已接近异族)的方法。舞蹈一结束,我的妹妹立即从背后跑来,向我招呼。犀吉匆匆把他妻子介绍给妹妹。而后我们穿过挤满正宅直到仓库二楼的村人们的人群,由妹妹领着来到放置我老爷爷和木乃伊老犬南洲号两口棺木的单间房。在那里,我们见到了所有家属和亲戚。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和犀吉他们,几乎都没被拉进私人的对话之中。这是我的峡谷战前葬礼的做法。葬礼一开始,其后三天三夜,死者之家便变成村广场那样。所有村里人都在宅内住宿,而且可以自由行动,进入所有家庭秘密,不容许死者家属耽于个人的悲哀之中。即使当我把犀吉夫妇介绍给亲戚之时,我们的四周,仍有其他人手拿餐具若有其事似地并着头同时在场。尽管如此,鹰子给予我家属及亲戚们的印象极为深刻。轻率的亲戚,甚至错把她看成跟天皇家沾亲带故的少女。鹰子在一时间,以东京上流社会闺阁千金的颐指气使和像财主似地坦率劲(我的愚笨的表兄在呻吟我们是老百姓)把他们所有人变成她的俘虏。但是,在葬礼高潮,即出殡之际,迷住指派抬棺人的村里老人们的却是哭肿了眼睛的犀吉。老人们随即选中犀吉作为抬棺人之一,相反,却让我一个中年男子亲戚跟木乃伊狗的抬棺人去轮值。以致该中年男子在葬礼之后的酒宴上大发脾气。到傍晚,村里的大人们焚烧了以峡谷为限的山腰中我老爷爷私有的部分山林。峡谷里烧得一片通红。烧山持续到深夜。到黎明时分,由带着一身灰和炭和泥返回的一群人领着路,老爷爷和南洲号木乃伊二口棺材抬出宅邸。来自附近所有寺庙的僧侣们乱喊乱叫着,紧随在后。当然,挤在宅邸中的峡谷的居民们也跟着出发。出殡之前,峡谷的一个年轻木工,制作老爷爷橡木床的男子汉来见我,说爷爷和他的狗的两口棺木也是他亲手制作的,用的是一样的橡木。接着,他又说,既然老爷爷已经去世,专门干橡木活的木工也就没存在的可能了,想干脆辞了这份工,加入自卫队。

这位男子的一番话,与我相比更加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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