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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仑的侄子,保守的路易·波拿巴在12月被选为总统,4年后称帝,革命又一次回到帝国。1848年革命的火焰向东传播,在整个中欧引起变革。
动荡的年代是艺术家的年代。19世纪40年代,政治天才匮乏,艺术天才却令人惊异地集中出现。天才不约而同聚集到一起,超过之前之后多年的总和。他们的光辉不但没有相互遮掩,反而相互点亮,连成一片耀眼的光芒。
在这10年中,雨果走入人们的视野。他在1827年发表《克伦威尔》的浪漫主义宣言,在1831年发表《巴黎圣母院》,1841年,他入选法兰西学术院,同时逐渐步入革命浪潮;巴尔扎克正在他写作的巅峰,在他人生这最后10年,他写出《人间喜剧》中最经典的篇章:《幻灭》、《农民》与《贝姨》。大仲马受到所有人的喜爱,1844年至1845年,他写出了传奇的《三个火枪手》和《基度山伯爵》,而他的儿子,年轻的小仲马在1848年写下《茶花女》,这故事如此美丽,让后人流下了无数眼泪。1842年,司汤达过世,留下杰出的《巴马修道院》。他的现实主义留给朋友梅里美,梅里美写出《卡门》,后人比才据此谱写歌剧,两个法国人让热情的西班牙姑娘名垂青史。女作家乔治·桑也在此时给出自己的代表作《康素爱萝》与《魔沼》。
乔治·桑,这位历史上最著名的沙龙女主人,在家中曾宴请当时几乎所有知名艺术家,她以个性出名,她抽烟,穿男人衣服,与缪塞和肖邦都有浪漫的故事。肖邦的祖国是波兰,可是生平最重要的创作时光属于巴黎,他在巴黎住了17年,直到1849年去世。他与乔治·桑同居十余年,与李斯特、德拉克洛瓦、巴尔扎克和海涅交往甚密。在他生命的最后10年,他写下大量钢琴曲、协奏曲和著名的波兰舞曲《英雄》,将他的爱情和思乡刻进忧伤的旋律。李斯特是肖邦的引介人,他比肖邦更早到巴黎,与柏辽兹成为朋友,以华丽技巧闻名于世。柏辽兹是法国音乐的骄傲,他戏剧性的风格、幻想的力量开创了法国浪漫主义音乐的天空。浪漫主义是时代的主题。斯塔尔夫人是将德国浪漫精神介绍到法国的人。海涅的《浪漫派》写下朴素的呼声。他说古典艺术只表现有限事物,而浪漫主义艺术利用譬喻暗示无限事物。这个最纯真的德国诗人在巴黎居住了18年,他的浪漫和自由精神,他对德国中世纪诗歌的发现,都给巴黎和后来的德国精神带来重要启迪。海涅在巴黎认识了马克思,马克思1943年到巴黎,开始研究政治经济学,成为共产主义者。
所有这些人同时出现在巴黎,无论如何都是个奇迹。虽然在1848年革命之后四散东西,放逐、死亡或移居,但在那之前短短的20年间,他们在这小小的城市创造了足以傲然千年的一切。
19世纪的巴黎是浪漫主义的巴黎。古典主义的理想成为太过静态的保守。理性的年代优雅安详,随着启蒙遍及欧洲,一切都能找到理智的秩序和普遍规律,然而启蒙时代过去了,从18世纪末尾开始,人们开始被一种强大的狂野的热情席卷,这种热情从德国出发,逐渐弥漫到整个欧洲。它崇尚不顾一切的牺牲、悲剧性,甚至是毁灭的激情。它不在乎规律,而在乎情感对束缚的挣脱。它与革命并行,却又超脱于革命的得失,成为追求神秘宇宙的超脱想象。它一方面纯真而甜美,另一方面又沉浸于混乱与残酷,它接受一切,唯独不接受服从的秩序。这种普遍精神从施莱格尔兄弟、歌德与席勒的诗歌开始,由贝多芬发扬光大,最后随着7月与2月的两场革命,在巴黎落地开花了。
浪漫主义强调的一切:个人的个性、内心的世界、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对信念的献身,成就了一个极具个性的巴黎。巴黎热爱浪漫主义,它容纳如此多的浪漫主义艺术。它因此成为世界中心,不因财富,不因战功,只因绝无仅有的艺术。是艺术家成就了巴黎。他们见证了时代的狂热与动荡,他们来自革命,却远远超越革命。
革命留下的果实很少。只有巴士底广场中央的纪念碑献给革命的年代。革命将罗浮宫外的杜伊勒里宫一把火夷为平地,只留一片空寂的花园——杜伊勒里花园。革命让巴黎成为巷战的舞台。现在安宁精致、布满高档商店的小街,在革命中都是街垒的所在地。在雕花大理石墙壁下,沸腾的人群相互投掷。在雨果的《悲惨世界》中可以读到对1830年革命期间巷战的描述,与我们今天所熟悉的巴黎的精致大不相同。革命的破坏常大于创造。但艺术的精神拯救了这破坏的力量,从荒芜的泥土中拔地而起。
巴黎的政治地位大起大落,但是对文学和艺术的重视一直留存至今。革命并未留下政权,却留下永恒的诗和艺术。今天,我们仍能在先贤祠里凭吊雨果、巴尔扎克和大仲马的墓冢,这是巴黎的骄傲:一个国家的陵墓不给帝王,而是给作家,这在世界上独树一帜。先贤祠是巴黎最美的建筑之一,它是革命之后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肃穆高洁,银灰色宏伟的殿堂,高昂的穹顶透入天国的光,大厅宽阔明亮,醒目地树立一尊雕塑,纪念着小王子的作者——世界上最浪漫的飞行家。
巴黎保存着多位名人故居。德拉克洛瓦的故居在拉丁区一个小巷子的角落,那里陈列了画家许多珍贵的作品,画面饱满,充满着异域风情和狂放的摇曳生姿。印象派大师莫奈故居就像印象派画作里的一座花园。雨果的故居在孚日广场一角,保存极好,留着18世纪优雅的室内风情,陈列着雨果的塑像和手稿,供游人致以尊敬的遐思。
革命的结果最终不是政权稳定,而是文化的遗留。法国由经历了第二共和国、第二帝国和巴黎公社之后的第三共和国,在两次大战的更迭之后,走到今天已是第五共和国。所有的政权交替都成为暂时的,只有文化传统成为恒久。咖啡馆成为法国知识分子诞生的地方,从伏尔泰时代延续至今。后来的托尔斯泰、海明威等作家都在巴黎获得灵感。从某种程度上说,1848时代一直延续着,19世纪末德加与莫奈的印象派,20世纪初加缪与萨特的左岸与存在主义,1968年轰轰烈烈的玫瑰革命,都是对1848年那灿烂无匹的艺术时代的遥远凭吊。
【旅游指南】
推荐景点:
1.先贤祠:纯美庄严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前身是圣热纳维耶夫教堂。名字的原意是“万神殿”,地下安放着伏尔泰、卢梭、雨果、左拉、柏辽兹、居里夫妇等众位名人。大厅有格罗的穹顶壁画,革命者的群像和圣德克苏佩里的纪念雕塑。
2.罗浮宫:毋庸置疑是全球最经典的美术馆。规模最大,收集各种经典名画。周五晚和每个月第一个周日免费开放,值得多次参观。以古典和文艺复兴时期画作为主,19世纪的法国馆独具特色。奥赛美术馆:以从印象派开始的现代美术杰作为主,是世界上最大的印象派和后现代艺术馆。
3.雨果故居:巴黎孚日广场6号,宽敞的公寓,陈列了雨果手稿。德拉克洛瓦故居:圣日耳曼德佩教堂附近的小巷内,收藏了珍贵画作。
4.巴士底狱:攻占巴士底狱是大革命的标志,今天已经成为博物馆。阴森厚重有历史感,能见到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囚禁的地方。令人想起狄更斯的《双城记》。
5.卡纳瓦博物馆:巴黎历史博物馆,免费参观。展馆很大,极具特色,不仅像普通博物馆展出器物和照片,更多的是实景展示,包括古代桥和建筑上的装饰、壁炉、房间家具,展出了大量19世纪优秀油画,可以充分回顾沙龙时代的蓬勃。
6.巴黎大宫、小宫:为1900年世博会筹建,极美的玻璃钢铁拱顶和极美的19世纪油画。
推荐阅读:
《情感教育》
'法'福楼拜(1821~1880) 李健吾译
19世纪的法国作家是幸福的,他们能写下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一切风云动荡,一切血与火的升腾,因为切身,所以真实深入。我们的历史总要到下一个朝代再回顾书写,因而总是隔岸观火,凭空猜度。
《情感教育》是一本极好的书,尽管在推出的时候不成功,但乔治·桑却断言“它是一本既美又好的书”。二战之后,人们才逐渐确立其地位。《情感教育》的杰出在于找到最合适而尖锐的切入,成功地描写了那段并不容易描写的历史。福楼拜选择了犹豫而被动的主人公,外省学生,在巴黎漂流,不关心政治,革命中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这不是他塑造人物的失败,而是在那段洪流般的历史中,这正是人的典型:被推动而不自觉前行。福楼拜既不是理想热血,也不是讥讽嘲笑,他只是用精确描写的细节,将人本身暴露在空中,暴露至褪色。
“他们通常是没有怜悯心的。没有打仗的人们直想表白一番。这是一种畏惧的泛滥。大家同时报复了报纸、俱乐部、结队、学说,三个月以来一切气闷的仇恨;虽说胜利了,平等在胜利中露面了,一种牲畜的平等,和流血的卑污同一水准;因为对利益的偏执和对需要的热狂,两者是等同的贵族荒淫无耻,睡帽不比红帽少了丑陋。仿佛来在自然的大倾覆之后,公众的理智混乱了。若干才智之士为之一生痴矣。”
《悲惨世界》
'法'雨果(1802~1885) 李丹、方于译
雨果狂风暴雨般的浪漫主义在《悲惨世界》中得到最充分的体现。他曾经评论莎士比亚的杰出在于能写出既伟大又很真实的人物,而这是文艺的最高境界。雨果自己就是在向这个方向努力,而且成功。
雨果对革命抱着浪漫而复杂的情感。他的高明就在于既写下革命是伟大的事业,又用最凄美的细致描述了一个跳跃的孩子中枪倒下的场面。
“一切都使这至高无上的最后时刻有着悲剧性的庄严:空中那千万种神秘的爆破声,在看不见的街道上行动着的队伍的声音,骑兵队断断续续的奔驰声,前进的炮兵部队发出的沉重的震动声,齐射的枪声和大炮声在迷宫般的巴黎上空回旋,战争的金黄色烟云在屋顶上升起来,到处是可怕的火光,圣美里的警钟此刻已变成呜咽,在这温和的季节,阳光和浮云点缀着灿烂的青天,绚丽的时光之中有令人恐怖的死气沉沉的房屋。”
《人间喜剧》
'法'巴尔扎克(1799~1850) 傅雷译
巴尔扎克的特点并不是讽刺,尽管我们常常把高老头当作讽刺代表,但巴尔扎克并不是那种冷嘲热讽的作家。他的特点是善良的笑意,是充满笑意的夸张。他笔下的人并不可憎,而是陷入时代洪流、滑稽可叹的小人物。
《人间喜剧》是时代风情。女人说啊我希望爱情和富贵,男人说啊我希望荣誉和富贵,他们自以为聪明地作着各种打算,可是又不够聪明到能看清最终的命运。因而幻灭总是主题,奔忙的最后总是一场空。也许这就是喜剧。
“但尔维:‘我看到的简直说不尽,因为我看到很多为法律治不了的万恶的事。总而言之,凡是小说家自以为凭空造出来的丑史,和事实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你啊,你慢慢要领教到这些有趣的玩意儿,我可是要带着太太住到乡下去了,巴黎使我恶心。’”
——《夏培上校》
《19世纪绘画艺术》
'爱'乔治·摩尔(1852~1933) 孙宜学译
乔治·摩尔在这本书中从惠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