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并不在意我是不是美女,认识洛伊之后,只要他认为我美就够了。如今,将近二十年后,我从远处看大概还算美女,只是这远处大概是三百公里之外。怎么会这样?
都怪我们当上了母亲!婚前,我最讨厌露出瘦巴巴的四肢,结婚那天我的体重是四十五公斤;婚后几年,我为了穿上十号(三十八腰)的牛仔裤,憋气憋到差点窒息,看向落地穿衣镜时,竟然仿佛看见我老妈——小胸部、大屁股。
我的体重几时破了六十五大关?生完孩子之后,我原本计划要去健身房的,可是谁有时间啊?然而,整天穿着睡衣住家里晃,让我很快又怀了老二。
好啦!现在儿子杰米十三岁,女儿珍妮也十一岁了,我总算可以去健身房了吧?然而,身为职业妇女,我下班之后,还有力气按微波炉把速食餐解冻就不错了。
偏偏儿童吃的食物,卡路里都超高,你饭后一边喝茶,沾了番茄酱的热狗、淋了奶油的马铃薯泥、碗内剩下的冰淇淋,全都进了肚子。人不能浪费,对吧?所以,它们全部囤积在你的腰围上。
幸好,我喜欢我老妈,不然看到自己越来越像她,我会更气愤!
等我终于穿好一套孕妇裤装,并把长外衣下的裤头用安全别针别住时,我忽然发现头发在动,似乎在镜子里对着我挥手。
我的天啊!头虱——这是在小学教书的职业风险!我可以摇着铃跑过街道,同时大叫:「会传染!不要靠近!」但当务之急,是赶快拿药水熏我的头皮,这样一来,众家头虱除非戴防毒面具、穿潜水衣,不然必死无疑。
我不再具有传染性,可是,离「时髦」可有天差跟地别!
洁思与大卫的家是一栋十八世纪的宅邸,位于伦敦历史悠久又高级的汉普区。当洛伊把他那辆狗尿味与迷你猪大便味交杂的烂吉普车违规停在人行道旁边时,我从屋子的大窗看到头上没有头虱的时髦人士群众在客厅里,杯觥交错中,间杂着男士们的爆笑声,我丈夫立刻露出羔羊即将步上屠宰场的痛苦表情。
「洁思和史督仔的社经地位已经像圣母峰那么高了,可是,凯西,你知道我有惧高症,我们最好用登山绳绑在一起,以防谁掉了下去!」
洁思和史督仔的确已成为报上所谓的「权力中坚人士」,来往的人非富即贵。现在是一月中旬,首相亲笔写的圣诞卡还放在壁炉架上,旁边还有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以及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曼德拉寄给他们的卡片……
我最炫的圣诞卡不过是巷尾的洗衣店老板感谢我的照顾!
汉娜,沃夫手持香槟前来开门。
汉娜是个快手快脚,但脑筋更快的女人,玻璃似的黑眼睛像个洋娃娃,鼻头娇俏,满头红发,因为太过多疑,两道眉毛经常扬得老高,沙哑的声音喜欢说些跟她的招牌浓缩咖啡同样强烈的意见。
她能流利地运用三种语言,虽然都有些南非犹太人的腔调。她笑起来的声音很像枪声,不过我很喜欢。她快要四十岁,可是越活越年轻,她说她一个星期打两针胶原蛋白,早晚还要擦胎盘素。她天鹅似的仪态、高挺的背部与平胸,让我觉得她一定从非常小的时候就被母亲逼着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芭蕾舞。
教育学院毕业后,她先在综合中学教艺术课程,离开教职之后走入室内设计业。那时「风水」的观念还没有进入西方世界,更别提成为最新的时尚,汉娜便已先知先觉地在她的设计里融入了东方的风水元素,且说得头头是道。
我非常喜欢汉娜,虽然她老像个急惊风似的,要我别拖拖拉拉,赶紧行动,但她总是知道哪种围巾或假的毛皮披肩会成为今年的必备配件。这位流行女王用一条防水布聪明地绕来绑去,居然也可以当成晚礼服。她每次看到我的布袋装或沾有墨水的牛仔裤,那张脸就皱得不得了。
她的第一笔财富,来自建议那些女继承人应该把她们继承到的祖宅漆成桃色或淡草绿色,气才会更旺,在那之后,汉娜决定她再也不做任何可能有损她美丽指数的工作。不久之后,她便在旧庞德街开了一家艺廊,赚到她的第二笔财富。
这个以讹传讹、越怪之事越有人相信的世界,使得她在摄政公园拥有一幢每个房间都附有专用厕所的大房子,并赢得巴斯葛的求婚。
我跟汉娜在教育学院认识的时候,她以男友的职业都以P开头自豪,这些人计有:北极探险家(Polar explorer)、诗人(Poet)、A片摄影师(Pornographer)、钢琴家(Pianist)、公益事业者(Philanthropist)、政治异议者(Politicaldissident),最后总算来了个画家(Painter)。
呃……巴斯葛「自称」为画家,但洁思和我认为他是个魔鬼祟拜者!他是个黝黑好看的家伙,老是像耍赖的小男孩般嘟着一张嘴,眼帘懒洋洋地垂着,一头梅杜莎式的细发辫光环般罩着他的头。
他是艺术学校里最受欢迎、最让人流口水的爱神。让我们摊开来说,「我是巴斯葛·史旺,没错,我跟天鹅一样,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这种勾引女孩的台词很有说服力吧!不过,这话好像不假,即使他的头发已经掉了不少,婚姻还是在。
汉娜是个永远乐观的人,但巴斯葛对每件事都只看到不好的一面。如果可以随心所欲,他会跑到欧洲的迪士尼乐园,在空中写下「这个世界没有圣诞老人」这种煞风景的字句。
我们虽然讨厌他榨干汉娜的荷包(结婚典礼上,他一手环住新娘的腰时,洁思小声对我说:「我看他如果把手直接伸进汉娜的皮包,可能更自然。」而且,我们要洛伊和大卫在只有男士参加的单身汉之夜去暗示他,男人必须「做点工作」,婚姻才可能幸福),但我们最恨他的一点是!!他要汉娜保证不生孩子,才跟她结婚。
每次洁思跟我一起抱怨孩子有多麻烦的时候,汉娜便说风凉话:「亲爱的,我在庆祝『国定无小孩日』,没生孩子让我欢欣鼓舞!」
换句话说,她赚钱养家,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家人。
站在洁思家的门槛,汉娜大摇其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佾耳垂上的四个耳洞里,有数不清的美丽银耳环摇来荡去。
「对不起啊!我们家不买二手车。」她指着我油腻腻、向后梳的头发说。
汉娜是我见过最毒舌的女人!所以才这么有趣。
「那是去头虱的汽油胶化剂,必须留在头上十二到十六小时。来了哪些人?」我刚脱大衣,便发现洛伊逃往厨房,咕哝着说要去照顾史督仔家的宠物,虽然洁思只准她的儿子收集岩石当宠物。
「啊!好人和大人物都来了!几个第三世界流亡政府的总理……」汉娜叹口气,「几位诺贝尔奖得主、当今世上最伟大的剧作家……」
「嗅……至少洁思还愉快吧?」
「还好吧!没人提起那个C开头的字,大家都绕着联合国新任的亲善大使——那个名叫金琪的歌星打转。这名字哪里像歌星?倒比较像妓女!她是一个金发的美国人,隆乳的标价牌仿佛都还挂在身上。她说她正要开始演戏——又一个芭莉丝·希尔顿的恶心版!」
我笑起来,突然在门厅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那酷似美国黑手党大哥的发型,只差手上没有抱着冲锋枪。
「我这个样子怎么进去?」
可是汉娜已经像把胆怯的学员从机腹推出去的跳伞教练,硬把我推进了客厅。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胸前丰满、秀发如蜜的洁思在我抓着降落伞出现时,挂上疑问的笑容。
我亲吻她打招呼。「你美得像个度假周,让我想爬上去。」
她打直手臂,抓着我猛瞧。「又是头虱?好吧!但愿大家以为这是蕾丝边靓女的最新流行。」
其实根本没人注意我,大家的眼睛全都盯着歌坛小公主金琪。
她约二十四、五岁,嘴唇像亮晶晶的漆器,胸部呈立体圆锥形,牙齿肯定经过美白与整形,肤色有如死尸般灰白,也像每位骑师那样,体重低于标准很多——骑起来一定很方便!我想。
这女孩天生注定要坐加长型的礼车,她是如此刻意要表现在「腹部健身中心」的锻链成果,胸部只套着一圈布,下身则是同质的网状布料剪裁而成的超级热裤。这么自恋的人,想必连家里的卧室都架设了聚光灯,照亮她的一举一动。
白费了所有女士为了美化自己所耗费的不知多少时间,在场所有男士根本不知道半径十五公里内还有其他的女人。只因这位歌坛小公主在场,我们全被贬为比无脊椎动物更低下的族类,伦敦这些所谓中坚知识份子,仿佛把她对犹太教义与拔罐等无意义的呓语,当成圣经那般专注聆听。
让我吓一跳的是,小公主竟然停下呓语,甩着雪白脖子上那条好像热带蟒蛇的围巾,朝我走来。
「哇!蕾丝边亲女,我喜欢!」围巾好像真正的蛇那般扭动。「我正在考虑女同志型的跨界演出方式,那应该可以使我选择角色的机会增加很多,对吧?」
周遭那些年高德劭、或许不久之后都有可能出现在邮票上、广被歌颂与纪念的老男人,把他们的眼睛暂时转向我的方向。
在这成为焦点的五秒钟,我压下咯咯笑的冲动,用力摇头。唯一的问题是,我忘了自己是个传染源,因此一不小心,便不知甩了多少只奄奄一息的头虱到空气里,但愿不要引发一场瘟疫才好!
不知小公主可有兴趣看看我头顶上被咬出的满头包?不过,这个笑话还是留给懂得欣赏的人就好了,例如洁思。
「呃……那其实是狙杀头虱的药水!」我满脸愧疚地承认。
这位应该拥抱第三世界贫病儿童的女性发言人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尖声高叫着,以光速逃往房间最远的角落。
联合国之所以选她当亲善大使,应当是看上了她逃跑的技巧,我真想看看她要如何忍受前往刚果那些国家旅行。
洁思宣布晚餐开始,解救了我的社交失礼。虽然史督仔还没到家,我们依然走进装潢精美的餐厅,欣赏知识界的菁英男士争抢小公主身边的座位。
等我们喝紫茄红椒汤时,曾被缅甸政府监禁的人权律师、为他记录此一受难过程的智利记者,以及仍被伊斯兰圣师悬赏追杀的诗人,已经开始比赛谁的英雄行为与自我牺牲比较伟大,以及谁受到的死亡威胁比较致命。
「这就是我们胆敢把头从政治的护城墙伸出来,所得到的奖赏。」得过普立兹新闻奖的记者装模作样地叹着气说。
这是知识份子用来比赛男性气概的方式,基本上,如果杀掉对方可以得到诺贝尔和平奖,这些和平主义者都会立刻动手。
除去在大卖场抢先结帐,我从来不会与人争过什么。看来,我们真是落伍了,竟然没有被列在恐怖份子的狙击名单上,家里的电话也没有被窃听。不过,说真的,如果我想追求恐怖的经验,只要去参加儿子的亲师恳谈会,就能得到很多了。
小公主并没有察觉到男士们装腔作势的举止,仍在嘟囔她的豆腐面膜,惹得我们这些太太们直翻白眼,交换无声的笑容,为她的空洞与男士的虚荣大摇其头。
认真担任女主人的洁思开始上蔬菜,她走到我的座位旁边时,一位早已发霉的政治运动领袖谈起革命期间在南非坐牢的事。
「其实,」洁思在我耳边说,「他唯一受过的折磨是BBC的记者问他:继承这么多财产会不会内疚?」
我朝他的方向瞥视一眼。这位牛津出身的官员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