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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奏本中的语气与以往迥异。朱权在本中详细列出了燕藩半年以来的辉煌战果。这就明显带有恫吓朝廷之意了。而这,也正是朱棣所正想要的——说软话你皇帝不爱搭理,那老子就来点儿硬的!就算你建文死扛,朝中大臣总也有被吓到的!这对在朝堂上制造分歧也多少有些用处。
“权弟不仅书法好,文言亦如此精熟,以前为兄还真是忽视了!”朱棣大肆夸奖一番,接着话锋一转又道,“既然如此,往后我燕藩文告,奏本之类,便尽交由权弟总理,也算你奉天靖难之一大功劳。你看如何?”
“卑鄙!”朱权心中一阵怒骂,不过脸上却马上挤出笑容道,“既然大兄有命,弟弟又岂能不从?一切任由大兄安排便是!”
“好!”朱权今天的表现让朱棣感到十分满意。待将这位十七弟又夸赞一通后,朱棣与郭资等人商讨了会儿北平政务,便命其余人散去,仅留下道衍、金忠以及张、朱、丘三大将等一众心腹密议。
待众人散去,朱棣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再徐徐道:“时值岁寒,九江暂时蛰伏窝冬,然待开春后,其必又卷土重来。北平一战,我军虽然获胜,但南军元气未损。且据探子回报,九江回德州后便传令四方,在各地大征兵马,限开春前抵达德州。如此看来,其再次北上,声势恐更浩大。如何应对,我等尚需早作绸缪!”
“使长!”朱棣话音方落,朱能便拱手道,“寒冬之季,南军战力大降,此正是我军逞威之时;若待开春,我军天时一利便就没了。依臣思量,要想击败南军,这时机最好便是选在冬季!”
“士弘将军说得有理,但要想冬季破敌又岂那么简单!”金忠接过话头道,“眼下南军主力已退回德州、真定休整,此二府皆是坚城,又屯有大军。即便我军前往,其若坚守不出,我亦无计可施。而眼下天寒地冻,南军又方遭新败,想诱他们出战,谈何容易?”
“道衍师傅有何主意?”见金忠与朱能争执不下,朱棣转而询问道衍。这几日道衍在庆寿寺闭关不出,朱棣知他是在思考破敌方略,便也不去打扰。今日召见高巍,道衍主动来到燕王府,朱棣便知他有了主意。此时议事,自要询他意见。
见朱棣发问,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缓缓道:“士弘将军所言甚是。天时乃我军一大臂力,必须善加利用。李景隆欲明春再战,我军却不能让他遂意。”
“可是……”金忠出言欲争,道衍微微摇头将其阻止,继而道,“不过此番再战,对象却非李景隆。德州、真定南军云集,贸然前往,定然无功而返。”
“那师傅的意思是……”朱棣忙问道。
“欲破顽敌,必先除其羽翼!”道衍侃侃道,“自我燕藩起事来,朝廷兴天下之兵,四面围剿。所谓四面者,南为德州、真定、东为辽东、北为大宁、西为大同。其中德州、真定乃南军主力,其余三面皆为侧翼。今大宁已为我燕藩所有,北面之患遂解;其侧翼便只剩下大同和辽东。德州、真定势大,非我一时可以剪除,然辽东和大同实力较弱。若能趁此冬岁,剪其羽翼,则来春决战时,我燕藩亦可免后顾之忧。”
“师傅之意,是想先打辽东与大同两部?”张玉插口问道。
“非也!”道衍摇摇头道,“辽东与大同分处北平东西,短短两月内东征西讨,我燕藩力有不逮。当择其一地而攻之!”
“那究竟是打辽东还是大同?大师倒是快说个明白啊!”丘福催促道。他是个粗人,见道衍半天仍没说出个结果,不由有些发急。
道衍微微一笑道:“山海关乃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吴高虽非大将之才,但闭关死守的能耐还是有的。打辽东既难成功,也实无此必要!”
“那就是打大同喽?”丘福这才有些弄明白。
“不错,大同!”道衍点点头,继续道,“当初齐泰布局平燕时,大同与大宁一样,亦有五万人马参战。只不过因代、宁二王之故,两地军中皆暗流涌动,朝廷为防变故,一时间不敢强行驱使。今燕宁已合流,但大同之兵,仍是我燕藩一大威胁。代王五月被废,距今已有半年。据报,此期间大同参将陈质与山西行都司掌印房昭二人沆瀣一气,在军中大肆安插亲信,代王旧属已不成气候。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此二人便会将大同军牢牢掌控。若果真如此,其必会率军东征,犯我北平。大同兵马将近十万,论精锐亦与大宁军相仿佛,实乃天下强兵,若房、陈二人成了气候,则我燕藩危矣!故正当趁此机会,西征大同,以绝此患!”
道衍道毕,殿上众人皆齐声称善。朱棣先是连连颔首,但想了一会儿后,又提出一个疑虑:“师傅之言切中要害。然大同是边塞重镇,房、陈二将亦非庸才。我军劳师袭远,其若坚守不战,想攻克亦非易事!”
“王爷错了!”道衍笑道,“诚如王爷所说,大同实不易取。然此次西征,其要义非在拿下大同,而是将其削弱即可。晋北一带,皆山西行都司辖地,大同虽固,但其他州县却非坚城。我军只需突入代地,打几场胜仗,破几座城池,大同必然大震,而房、陈军心未集,亦不敢贸然出战,多半只能闭城死守。当年王爷为北军统帅,大同军亦归您统领,有这份香火之情在,再加上代王旧部必有不满房、陈者,届时自有人顺势归附。此消彼长之下,山西行都司自然实力大损,军心亦会更加浮动。经此一战,房、陈再想重振旗鼓,恐非一日之功,南军此翼便就残了!”
“大师高见!”朱棣击掌叹道,“若果真如愿,则朝廷所谓之四面合围,便也是名存实亡了。德州南军虽众,但李九江实乃庸才,只要无后顾之忧,两军决战,我燕藩亦不怕他!”
“使长说得是!”丘福、朱能等也连连点头。
“且西征大同,还有一个好处!”道衍又道,“大同乃代藩封国。今代王虽被废,但仍囚于大同王府之中。李景隆北平战败,又丢了宁藩,朝野上下,必然舆情汹汹,皇上与齐泰他们亦大为恼火。若大同再陷,代王也落入我燕藩手中,那他恐怕立刻便会被罢免问罪。故当得知我燕军西征,李景隆纵再不愿,亦不得不率军救援。德州与大同相隔近千里,中间还隔着太行山,这寒冬之中长途行军,南军必然困苦不堪。待到德州兵至,我军再从塞上东归,那李景隆亦只能空忙一场,无功而返。一来一回之下,南军将士的怨气亦会大增。李景隆本想趁着冬日休战之机蓄养士气,但一番折腾下来,其这般苦心必然会付诸流水。明春决战之时,我军胜算便又大了一分!”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师傅深谙兵法之玄妙也!”朱棣笑吟吟地道。
“王爷谬赞了!”道衍淡淡地谦虚道。
朱棣一笑,挺身而起,扫视众人一眼,锵锵道:“今日之议便到此。诸卿下去,便当按今日所议,加紧准备。时机一到,本王即当下令,西征大同!”
“谨遵令旨!”众人已是热血沸腾,此时见朱棣定议,当即慨然应诺。
二
时至腊月,转眼就是新年。这一日天空又降起了一阵小雪,为北平的郊野增添了几分诗情。文明门外的长亭里,朱棣正带着一众儿女,为即将南下返京的徐妙锦送行。
自打八月里从家中私奔出来,妙锦已在北平住了三个多月。这百日间,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时光,也见证了燕藩从绝处逢生,逐渐走向壮大的传奇历程。这期间,无数的事让她惊叹,无数的人让她感动。尽管其间充满惊险,但她却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而在这无数的人和事中,最让她难以忘怀的,便是燕王朱棣了。在此之前,她多是从别人的耳中,听得他的英雄事迹,直到在北平,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位大姐夫有着常人所不能匹及的雄才伟略,有着远超旁人的坚韧与慷慨。身先士卒,率众冒矢冲锋的英勇;袭取大宁,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然。这些都让妙锦感到巨大的震撼,继而产生无比的敬仰。尤其是回援北平的那天,妙锦在丽正门头,亲眼看着大姐夫指挥大军,将胡观等人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他那挥斥方遒的英姿,如画一般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也正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大姐夫的感觉到底是何。而正是那天以后,她陷入了深深地矛盾和彷徨中,每当面对大姐和大姐夫,她都禁不住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对大姐夫的是羞,对大姐时,却是愧疚。也正是这种纠结,让一向开朗活泼的她,在朱棣回城后的这段日子里,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暂时结束了。金陵的四哥徐增寿又来了信,言她外出太久,再不回家,宫中恐生疑虑;而此时战事已告一段落,南下道路较为顺畅,故催妙锦赶紧趁机回京。
接到信,妙锦先是感到一阵解脱,但很快,心中又被失落充斥。她想就此离开北平,以摆脱对大姐的愧疚。可真当离开的这一刻到来时,她的心中,却又充满了遗憾和悲伤。
“好了!”朱棣展颜一笑,将妙锦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你大姐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我们便喝了这杯水酒,就此作别!”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炽他们也跟着举杯饮尽。
妙锦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按道理,给自己送行,大姐是无论如何也要当场的。可今日一大早,徐王妃却命人传过话来,说自己身体不适,恐不能出城了。妙锦听了,顿感到一丝恐慌——是不是大姐知道了什么,故生自己气了呢?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自己一直十分小心,绝不可能半点泄露,故而又坦然起来。而在此时,她见大姐不在,心中顿又有些失落。
“谢大姐夫!”按捺住心中杂想,妙锦作出一副洒脱之态,将杯中温酒喝了,拭嘴笑道,“待大姐夫靖难功成时,可莫忘了妹子的大恩哟!”
“岂敢!”朱棣含笑道,“这数月之内,妹子已两助燕藩。此恩此情,我终身不忘!”
听朱棣说出个“情”字,妙锦端杯的手微微一抖。沉默一阵,她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从长亭出来,朱棣亲自扶她上马,趁着跃马的这个间隙。妙锦忽然压低声音,问朱棣道:“大姐夫,你可知洞庭湖畔的湘妃竹么?”
朱棣浑身一震。愣了半晌,方和颜一笑,回道:“虞帝乃上古贤王,其行止我素来景仰!”
这一回答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妙锦却立马明白了其间蕴意,当即满脸绯红。她迅速掏出一张叠起来的薄纸,塞到朱棣手中,又无限娇羞的望了他一眼,方一挥马鞭,驱马去了。朱棣将纸摊开,上面写着一首小诗,却是唐人卢仝的《小妇吟》:
小妇欲入门,隈门匀红妆。
大妇出门迎,正顿罗衣裳。
门边两相见,笑乐不可当。
夫子于傍聊断肠,小妇哆上高堂。
开玉匣,取琴张。陈金罍,酌满觞。
愿言两相乐,永与同心事我郎。
夫子于傍剩欲狂。珠帘风度百花香,
翠帐云屏白玉床。啼鸟休啼花莫笑,
女英新喜得娥皇。
风雪中,朱棣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直直愣怔许久,方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十二月十六,燕军西征大同。
此次西征起初十分顺利。翻越太行山后,燕军于十二月二十四抵达广昌。广昌守将汤胜乃代王心腹,见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