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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寿林怕我们的同情丧失了立场,特意还问她是什么出身,她说她爸是农民,她爸的爸爸也是农民,解放前,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下,我们放心了——自己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同情她和她怀里的孩子了。
孩子哭了,她晃着唱着试图让孩子平静下来,但是不管用,她只好解开衣扣,喂孩子奶,孩子这才老实,不闹了。她白晃晃的胸脯,让我跟杜寿林的眼睛无所适从,我说,要不你先安抚孩子,我们替你排队,等到轮到你时你再回来。她说,你顺便也把我的手续办了吧,就算你们的一员。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没介绍信,她找过他们当地的支书,支书不给她开,于是,她就只好以盲流的身份四处奔走。好了,她离开队伍,到道边去了,我跟杜寿林都不再心慌意乱。尤反修怕我寂寞,过来陪我,杜寿林很识趣地走开,他说他想迷糊一会儿,我假惺惺地说,再坐一会儿吧,他没理我。我把刚才那个抱孩子女人的故事讲给尤反修听,她头一个反应居然是,她不会是骗子吧?我反驳她说,怎么会,她是个女的呀。她说,世上女骗子多得是呢。我又说,而且她还是个孩子的母亲。她说,有孩子的母亲也照样可以骗人。我生气了,生她的气,在我心目里,女人,尤其是做母亲的女人一直都是神圣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她亵渎了她们。尤反修见我嘟噜着脸,就主动求和地说,我也没说这位上访的女人就是个骗子,只是说有极少数……我没回话,她说,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不这样。其实,不止是我,我周围几乎每个人的脾气都越来越大,在接待站排队的这一天半时间里,起码有六伙人干起来,有两个甚至皮开肉绽,不得不被送到医院去抢救,常常是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而且打起来不要命。
那个女人奶完孩子,又回到队伍中来,尤反修问她,你觉得你能替你丈夫伸冤吗?那个女人说,我没想为他伸冤,我是想为我自己伸冤。这倒是出乎我的意外,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却又不敢瞎问,那个女人直率地告诉我们:她的丈夫遇难之后,她们的村支书就一直打她的主意,终于有一天,趁她疲劳过度昏睡的时候,把她强奸了。她气不过,觉得他是趁火打劫,没人味,就去告他,告到大队,大队公开包庇村支书,她又告到公社,公社抹稀泥,想给她些经济补偿就算了,她只好告到县政府,县政府因为被县中学的革命小将砸了,负责人都被押起来,没人管,于是,她干脆跑到地委来告状……尤反修愤愤地说,如果地委还不给你做主的话,我们就跟你一起去,把欺负你的那个流氓抓起来,绳之以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尤反修这么慷慨激昂。
那个女人却说,我不想叫你们帮忙,我要自己弄倒他,让他跪在地下给我磕头。办完手续之后,我们有了住处,那个女人也跟我们在一起行动,只有我们去各个院校抄大字报的时候,她不跟着,她单独活动,抱着她的孩子。现在,公检法都被砸烂了,她要想打官司告状,恐怕都找不到地方了。她每天的收获如何,我不用问,只要看看她灰色的脸色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想安慰她,却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总是问她,孩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她也总说,不要。有一天,她对我说,小石,往后你甭老是把对不起挂在嘴头上,你难道看不出来?世道变了,一九六六年八月以前的所有美德,现在一股脑儿的都成了罪过,凡是过去的恶习,现而今都时兴起来了,能打的就是好汉,能骂的就是能人,能跟领导调皮捣蛋的就是英雄,你想要吃香喝辣的,就听我的劝。
接触勤了,那个女人对我说了很多叫我一辈子都难忘的话,比如,她说旧社会没什么不能没钱,这年头没什么不能没权,就是一个小队长,在村里也有耍不完的威风;再比如她说,你要不想被人家祸害,你就得时常地提防着,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他们的一举一动你都记心里,用心攥住他们每个人的把柄,他们要祸害你,你就将把柄一亮,他们便老实了。尤反修被她所说的这一切给吓着了,嘴唇颤抖着说,要是社会像你说得那么可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那个女人说,解放前你不想活,你那是活该,现在你要不想活,那你是自绝于人民,你家里老老少少都得受连累。我坚信她是因为个人命运的悲惨,才导致对现实这么悲观,其实,社会不是她所说的那样。我嘱咐尤反修别把她的话扩散出去,让人家听见,非扣她一顶反动的帽子不可。
可是,可是,尤反修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她显然在犹豫,该不该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不催她,等着她说,她挠挠头皮,从她短袖衫的袖口我看见了她的乳房,不大,却很结实,我赶紧把视线移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说,我总觉得,这次出来所见所闻,跟教务主任和老师教给我们的那些大不一样。
我也有这样的疑问,尽管我没说。
她原本又大又亮的眼睛非常迷惘地注视着我,你说,到底是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
两者可能都出了问题,我含糊其辞地说,我们再走走,再看看,现在就下结论恐怕为时还过早。
她拉住我的手,使劲儿攥着,我觉得你就是比我强,考虑问题一点儿不那么孩子气,而且成熟,她夸我道。
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成熟,只是不敢像她那样心直口快而已,我想,这只说明我在某些方面变得比较虚伪罢了。
江晓彤很快就跟当地某中学的造反派联系上了,我理解他,我们总不能老在长沙白吃干饭,该有所作为才对。
我们要编一个活报剧,江晓彤说。
那么剧本写的是一个什么故事呢?我问。我少年时代的梦想一下子涌动出来,小时候,我最想演《在烈火中永生》当中的小萝卜头,只要眨动眨动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就叫观众感动得要命。
江晓彤却说,剧本得要我们自己编,充分调动我们大家的聪明才智,依靠集体的力量。
我们自己编,再自己演?我突然来了兴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推动着我,跃跃欲试。
你去把同学们都招呼来,江晓彤说。想不到所有人都很振奋,从不怀疑自己是否能演戏或者是否能演好戏。
我发现,我和他们一样,都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光编这个剧本,就耗去了我们两天一宿的时间,写一个红卫兵小将千里迢迢到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那里只有三户人家,红卫兵小将要把毛主席的指示精神传达给他们,不惜爬山涉水,好几次都差一点儿丢了性命……
给谁看,谁都说剧本不错,江晓彤拿着剧本四处征求意见,回来告诉我们说。
那就连夜排练吧,女生比男生更积极。
石磊来担当主角吧,江晓彤提议说。我赶紧推辞,我说我能演个配角就已经很不错了。尤反修还激励我说,怕什么,你相信自己能演好,你就会演好。
我知道我长得什么奶奶样,论模样,还是柳纯沛扮演这个角色比较合适,要再叫他戴上个眼镜,绝对棒,我真诚地说。柳纯沛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举荐他来主演,跑过来握住我的手,谢谢你,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是在耳语。
我确实觉得你比我合适,一点儿都不是客气,我很正经地说,脸上一丝玩笑色彩也没有。
其他的角色怎么分配?杜亦问。其他角色中,江晓彤扮演一个采药老人,尤反修扮演一个扎牛角辫的女孩,杜寿林扮演一个胡子拉碴的石匠,而我则扮演一个瘫痪在床多年的老爷爷,不但胡子白了,眼眉也是白的,化妆出来一看,没有一个人不笑我的,就连我自己照着镜子一看,也禁不住笑起来。
演员服装怎么办?尤反修问我,我又去问江晓彤。
我去想办法,江晓彤说。他说起来很轻松,做起来却很难,他先找到了湖大,湖大的人带他去找剧校,剧校的人又把他带到了话剧团,说了一堆的好话,写了一沓的借条,拿回来一瞧,太大,太肥,还得要杜亦、尤反修她们再加工。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江晓彤安慰我们,同时也是安慰他自己。
勉强凑合着可以演出了,场地又成了问题,几乎所有繁华的路段都被各个造反组织瓜分了,他们在那里演讲和辩论,根本就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你们到别人的地盘去,我们这里不行,几乎每一个组织的负责人都这么答复我们。直到遇见一个叫什么什么赤卫队的组织,事情似乎才有了转机。
让出地盘来可以,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他们说。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什么条件都不得不答应。他们说,我们要在剧中加上一些歌颂他们赤卫队的台词,还要补充一些攻击正跟他们鏖战的对立面的内容,我们回来开个会,讨论的结果是,歌颂部分可以考虑,至于叫我们去攻击谁,我们绝不会答应。江晓彤说,假如要这么答复他们,他们不愿意怎么办?我说,不愿意拉倒,我们再找下家,顶多就是不演了,离开长沙。柳纯沛赶紧说,别呀,好不容易让我演一回男主角,不能就这么夭折了呀。尤反修说,你不当主角是小事,要是我们答应他们攻击他们的对立面,恐怕我们的生命就有危险了,这才是大事中的大事呢。尤反修的意见,得到一致赞同。
那么好,我就这样答复他们,江晓彤说。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等你胜利的消息。
对方居然同意了。我们加固舞台,还从一个小业主家里撕下窗帘来当幕布,布置得很像个样子,就在大伙儿长舒一口气,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演出之前的十分钟,柳纯沛突然怯场,不敢上台了。
我光想撒尿,他说。一会儿工夫,他就跑了七八趟厕所,由于他的传染,本不想撒尿的我,也想撒尿了。
不行,我演不了啦,你们赶紧换人吧,柳纯沛说。
现在换人已经来不及了,江晓彤说。
海报都贴出去了,台下已经有观众在等。郑建国准时站到舞台上开始报幕,柳纯沛不但不见缓解,反而紧张得站不住,干脆蹲在台口,一个劲儿瑟瑟发抖,脸都白了。
郑建国报完幕,台下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传来,快点儿,别晾台呀,郑建国下来催促我们说。
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江晓彤说。
我真的不行,求你们,柳纯沛说。
你给我上去吧,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柳纯沛跌跌撞撞地跑到台上,惹起台下一阵哄笑。
柳纯沛脱口说出了第一句台词……
万事开头难,演戏就是这样,都是从紧张到松弛,从松弛到投入,再�